第三回 :脱军衣黯然回乡 ,枕黄粱南柯一梦
其他人除了路费而外,在什么没有带。大家把军服典当了,又当来便衣,藏好路费,便同时起程了。 沈复、董郎挺、马有明、沈阔、沈福祥以及连队司务长马子元领着六百多退役子弟兵,风餐露宿,昼夜兼程,徒步走了三天三夜,回到宁河县城。大家就此分手。 “时间迟了,先在我家住下,明天早上回家,“沈阔拉着沈复的手,热亲的说。 “不了,我一个人在小旅店静待一会,再说,你家有十七八口,我不好再舔麻烦,”沈复真诚的推辞道。他家住永靖,这次因为要陪伴沈福祥等长辈.老乡和子弟兵,才绕道宁河。 “侄子不嫌弃蓬床黝户,就到我家吧,”沈福祥走到沈复和沈阔面前,略带自惭的说。 沈复和沈阔是亲堂兄,沈福祥是他们的亲堂叔叔,沈福祥的老婆早逝,他参加鲁部后,把三个孩子寄存于亚当的岳父家,偶尔回来一次,在沈家庄老家一人独住。因为房屋年久失修,非常破败,下雨漏水,刮风进风,所以一般也不会留人住宿。 董郎挺是马有眀的舅舅,马有明是外甥,两人都家住杜家河,所以两个人也结伴回去。 沈复、沈福祥和沈阔三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到城墙脚下的小餐馆里,每人吃了一碗面,休息了一回,口渴和饥饿解除了,疲乏也解了大半。 三个人回到沈家庄时,夕阳已经落山。沈阔回自己家,沈复跟着沈福祥到他的破土房里,和衣而卧。不一会,两人就鼾声如雷。 沈复在恍惚间回到了家里,他的老父亲,忙不迭的给沈复做饭沏茶,一个劲的催他吃喝。 “我寻访到一个丫头,很老实,也很乖,我带你去看看——你也不小了,快奔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抓紧找媳妇!”沈复吃完最后一碗饭时,他的老父亲说,语气充满着焦虑和埋怨。 “父亲不必担忧,我一定找上老婆,不会当光棍的,”沈复放下粗瓷碗,站起身来,就跟着他老父亲往门外走。 “老父亲八十多岁了,怎么还健步如飞,我都跟不上,”沈复暗暗诧异吃惊,心里嘀咕道。 “快点,一个年轻人还跟不上一个老者,亏你还是当兵的,”老父亲回过头来,微笑着说。 两人面前遇到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清澈见底,碧绿如玉,这个溪流叫宁河,是宁河最大的溪流,县城因此而得名。 沈复想怎么样才能把老父亲背过河去,他还在犹豫时,他老父亲已经走进溪流中间,溪水已经淹过膝盖。 “父亲,我准备背你过河,怎么自己趟过去了,年纪大了,不能赤脚过河,小腿遇冷,静脉血管容易发生淤滞,青筋暴涨,就走不成路了。”沈复急切的说。 “没有关系的,你快点过来,跟上,”沈复的老父亲转过身,说了一句话,又回身匆匆向前走去。 老父亲在前,沈复在后,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到了一大块平川旷野,发现几户人家,依山而建,炊烟袅袅,山村被寂静和凄凉笼罩。 晚风习习,夕阳斜照。 沈复的老父亲带着沈复走进一户人家,这家主人是个秀才,名叫齐清,他连忙出来招呼,妻子带着两个女儿也来问话,沈复的老父亲拉着齐清的手,亲热的应酬着,并向主人的妻子女儿,连连点头。 沈复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怔怔的站着。 沈复的老父亲和齐清坐在木桌两旁拉家常。 “哥哥,请坐啊,”大女儿齐润平走近沈复,细声嫩语的说。 “是,是是,”沈复连忙立正,惶恐不安的说。 “哥哥,莫慌,”齐润平低声说,止不住格格的笑起来。他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那个小女儿,名叫齐润心,性情温柔敦厚。她对沈复刚才的举动,只是婉尔一笑,然后抿着嘴抬来小木凳子,放到沈复面前,示意他坐下。 “大丫头润平,性格外向,伶牙俐齿,有时偏激冷冽,有时温婉静好,处于月白风清之夜,或者到了清秋时节易生愁思,颇似林黛玉。小女儿润心,性格内向,温婉贤淑,简直就是薛宝钗的化身。贤侄看那一个好就給那个?”。齐清向以教书为生,他向沈复温和的说。 “齐伯父,两个都好,很优秀,”沈复站起来,又立正姿势,有些害羞的说。 “好吧,既然倆个女儿都被你看上,全给你,大女儿做正妻,小女儿做妾…”齐清很礼貌的说道,两眼和蔼的微笑 。 “我愿意,但是不愿意同侍一夫,再说meimei也太委屈了,”齐润平声音有些急切的说。 “孩子,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也很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再不能提条件。…”齐清温和的说道。 “都成老姑娘了,还提什么条件,”齐清的妻子着急的说道,她生怕这门情事又吹了。 齐润心只是婉尔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唉!时代变了,社会跟着也变了,不然那有女人挑三拣四的呢,唯有男人有权利挑选,”齐清摇摇头,无奈的说。 “齐伯父,其实女人提出自己的看法,也是正确的,”沈复又站起来说。 “怎么你们年轻人说话都一样,”沈复的老父亲诧异的说。 “他们不谋而合,我们就想不通,”齐清面向沈复的老父亲说。 “齐老先生的两个女儿都才貌双全,你到低看上了那个?”沈复的老父亲看着沈复说。 “我—我_怎么说呢?”沈复低了头嗫嚅着。 两个女儿含情脉脉望着,沈复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抬头看,一个驰骋疆场的儒将,此时竟然没有一个女子胆大。 大家静默了好一会,空气显得很尴尬。 “既然贤侄不好决定,回去考虑好,再做定夺。可否?”齐清先是面向沈复,后又面向沈复的父亲,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沈复和他父亲起身告辞了。齐润平和齐润心跟着父母送出门外,痴痴的站着,眉凝怨愁,目锁清秋,似阿娇凝立长门宫。 沈复和老父亲辞别齐秀才一家,原路返回,仍然是父亲在前,沈复在后.他的老父亲走得特快,不像是八十岁的高龄老人. “父亲,慢点,小心点,年龄大了容易摔倒,“沈复很是担心老父亲,怕被摔着了. 恍惚间,两人到了自己的家门. “你进去吧,我不去了,“沈复的老父亲停下来,气不喘,神不乏,温和的说道. “为什么呢“沈复不解的问. “哎!“老父亲深沉的叹息了一声. 沈复望着老父亲的脸,忽然发现老父亲确实老了:满脸丘壑纵横,饱经沧桑,胡须洁白,记述着人生的风雨. “哎!老了,确实老了,不中用了!_____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活着干什么.本来嘛,人老了,就会跟儿孙辈产生代沟,没有人跟我说话,整天一个人独处,多寂寞啊!多孤单啊!可是偏偏又得了一个传染病,被隔离起来,连吃饭都不能跟儿孙在一起____只有吃饭时全家人才能聚在一起.自己害怕把病传染给儿孙(沈复弟弟的儿女),也整天担惊受怕,活着多累啊!以前放心不下儿子,后来放心不下孙子,现在儿孙都成人了,不用我担心,今天给你找了媳妇,我再没有任何遗憾,至于能不能结婚,就看你的造化.“沈复的老父亲温和而慈祥的说,脸上流露出一丝对人世毫不留恋的笑意. “老父亲,你怎么竟有这种想法,你的病会治好的,你会活到九十岁的,“平时稳重的沈复,此时急切地说. “复儿,你回去吧,我要走了,___你看,那里班车在等我,“沈复的老父亲用手向沈复的身后指着,急急的说道. 沈复向着父亲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看,前面除了一片树林和崇山峻岭而外,什么没有.他再回过身来时,已经不见了父亲. “复儿,回去吧,我走了,“沈复听见声音,再转过身远望,老父亲已经站在一辆大巴轿车上.那车上挤满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人.车身上写着几个斗大的红色汉字:魂赴天国快客. 沈复惊疑不定时,大巴车启动了.沈复忽然醒悟,飞奔而去,想把父亲拉下来,但是怎么也追不上. “父亲!_____父亲!_____父亲!你下来,我还没有尽到孝心,你怎么就匆匆走呢!“沈复声嘶力竭的呼唤着,追赶着. 大巴车走远了,进入天地相接之处,一片云雾之中,不见了. 沈复哭喊着,叫着,悲泪纵横.一不小心,掉下悬崖. 沈复被吓醒了.他还在呼唤着,哽咽着,泪水湿透了枕巾.沈复翻身坐起,心中仍然充满悲戚. 一束月光照进来,清冷冷的.沈复的叔叔沈福祥的鼾声,衬托得屋中更加寂静. “来是空言去绝踪,独留遗容在梦中. 梦里长别啼难唤,醒时哽咽泪犹浓.......“ 沈复的睡意全消,披衣出来,在院中踱步. 温和而带点湿润的朝阳,已经有一人高了。沈复和他的叔叔沈福祥刚起床,宁河县政府的通讯员已经来了。 “喂,有人吗?”大门外有人边敲门边高声叫。 “有!等一下,开门来了。”沈福祥披着衣服跑向大门。 大门一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县政府的通信员,另一个是本村农民,是他带通信员找到这里的。 其实,沈复一行人启程的第二天,昆仑山就命人发报,指示宁河县政府重用沈复等人,说他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县长马某接报后,派人调查沈复等人的首个落脚点,结果是沈家庄,便派自己的通讯员,每天到沈家庄看一趟. 这天通讯员见到沈复和沈福祥,说明来意,就领着他们到宁河县政府,去见县长. 宁河县县长马某为人豪爽,颇有勇略,上任不到一年,土匪气焰收敛,治安大有好转,百姓称赞.马某让沈复和沈福祥坐下,叫办公室主任沏茶,派通信员去端来羊杂碎,招待沈复和沈福祥.县长马某跟沈复和沈福祥寒暄了几句,就讨论当前局势,最后询问两人原就何职. “马县长任命任何职务,我都愿干,“沈福祥起身回答道. “我看你是个爽快之人,你就管全县的治安吧,做个巡官,怎么样“马县长看着沈福祥说道. “很好,正合我的口味,“沈福祥又站起来说道.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上任.“马县长说道. “你呢“马县长转过头来,看着沈复说道. “职务嘛,随便,就是希望能有空闲时间,看看宁河县政府的藏书,以便提高我的文化知识,别无他求.“沈复站起来,望着县长,恳切地说. 沈复非常钦佩这个马县长,所以态度非常恭敬诚恳. “这样的话_______就任命你为县政府秘书长,藏书在秘书长的管辖之内.“马县长沉吟了一会,便说道. “把‘长‘子去了,只当个办公室主任的秘书,吃饭必须干活吗,“沈复客气的说. “那好吧,就按你的办,只是委屈了你,“马县长觉得大材小用了,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好答应了. “另外,我委托你一件事,你们两人谁有时间,去请来董郎挺和马有明,让他们来县政府供职.“马县长对着沈复和沈福祥郑重的说. “马县长,我们现在就去,“沈复和沈福祥同时说. “那就有劳二位了,“马县长高兴的说. 沈复和沈福祥离开县政府,直奔杜家河. 马有明厌倦了衙门差事,不想干,要安心种地.董郎挺本来是宁河数一数二的大绅士和地主,对衙门差事本来瞧不上,现在乱世年间,更加不愿意干. 沈复和沈福祥汇报过之后,回家了,第二天各干其事. 沈复在办公室给办公室主任当秘书,本来是很忙的差事,但是因为沈复的身份特殊,主任没有派什么写文书的差事,所以沈复整天比较清闲,他翻出线装的二十四史,一本一本的熟读. 到了伏天,气候闷热,沈复本来易于瞌睡,这两天动不动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