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强求之罪

    第二天，颜羽去给齐钺送手套了。

    电话打给齐钺的时候，齐钺正在发呆。

    颜羽说：“我到你小区门口了。”

    齐钺说：“好。那个……能不能进来？我在3号楼，进门左拐不远就能看到的。我……我不能出来太久……”理由很烂，齐钺觉得自己就属于那个事到临头掉链子的人，开始想好的所有借口顿时烟消云散，完全排不上用场。

    颜羽只沉默了几秒，“好，我在楼下等你。”

    齐钺便穿鞋，想着一会儿怎么劝说颜羽并把人拉上来。

    齐母眼尖，“你要出门？来来，这垃圾带下去。”

    齐钺本来要乖乖回去提垃圾，突然眼睛一亮，缠磨上他娘，“妈，你跟我一起下去吧，我都忘了垃圾桶在哪里了！”

    齐母翻了个白眼，“你才多久没回来？真是懒，就这么一次叫你倒垃圾……”

    “好了好啦，妈走吧……”心里嘀咕，那是因为之前他们动作太快，他都派不上用场。

    齐母被他拖着进了电梯下楼。

    齐钺心里又开始打鼓，如果他没记错，垃圾桶在楼外不远。

    “妈，你自己要下来扔垃圾的啊，不是我拖你下来的啊。”齐钺说得蹩脚，不明不白。

    齐母糊涂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明明是……”

    “是你自己要下来的啊！”齐钺再次强调，双掌合十作拜托状。

    齐母笑出来，“好好，我自己要下来的，我就是事多得成闲了，所以非要下来扔垃圾。”连连点头，拿自己儿子没办法。

    下面的门打开，齐钺赶紧跳出了门。

    颜羽笑颜绽放，很自然地迎了上来，“小钺。”

    齐母跟在后面看得仔细，心想这人长得可真是漂亮啊，闪了闪眼，也就没注意他眼神里深层次的东西。齐母心中小激动了一把，扯了扯齐钺的衣服道：“儿子，这谁啊？”

    颜羽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

    齐钺看见他的反应，又是心虚又是尴尬，却反应很快地走过去道：“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他来给我送手套。”

    “哦，是小钺的朋友啊！”齐母很热情，“我们家孩子不懂事，一直叫他请你来我们家坐坐，吃个饭，他就不懂礼貌。”回头瞪了眼齐钺，又转头拉着颜羽的手，越看越喜欢，“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比小钺长两岁，你家在哪里？你……”

    齐钺赶紧拉开自己亲娘，“妈，你不是来倒垃圾的吗，这么扯着人说话不太好吧。”

    齐母反应过来，“对对，你们等等啊。”说着奔过去倒垃圾。

    齐钺趁空道：“我妈……”本来想说她非要下来倒垃圾，为自己开脱一下，可是当他抬头对上颜羽沉静的黑眸，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颜羽不是傻子，这么拙劣的剧场他连脑子都不用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没想到齐钺会这么做。虽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可齐钺开了个头，他欺骗了自己，他开始为了某个目的对他耍手段。

    这种感觉十分不妙，可他又见不得齐钺此刻惊惶羞恼忐忑的表情。

    颜羽闭上眼睛，再睁开，“你的手套。”

    齐母回来，“走走，我们上楼。我们上楼聊……”

    颜羽已无法脱身。

    手套上还带着颜羽的温度，齐钺拿在手上无力地垂着手跟在后面，再没有初时的兴奋，只觉得难堪，难过。

    颜羽不是个难相处的人，特别是当他刻意表现自己不难相处的一面时。

    齐父也很高兴，问起两人认识的经过，毕竟颜羽看起来似乎不像学生。

    颜羽道：“是我不小心出了车祸，小钺把我送到了医院，之后我们便认识了。小钺是个善良的孩子，对朋友很真诚。”

    齐父齐母与有荣焉，连连称“其实他是个傻孩子”云云。

    齐钺却觉得很煎熬。

    然后齐母去做饭，齐钺道：“爸妈，我带他附近转转，吃饭的时候回来。”然后拉着人溜了。

    电梯里气氛很沉闷，颜羽靠在后面不说话，眼睛也并不看他。齐钺则站在前面，身体微有些僵硬紧绷，心里像吞了个大石头一样。

    走出电梯，走出小区，颜羽一直跟在他后面，随意扫着旁边的风景，等着齐钺开口。

    事实证明，跟颜羽比耐心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

    转头，站定，“我……”说什么？说实话还是假话？齐钺开了头，却没进行下去。

    颜羽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眸底的色彩越见深沉。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办法往回走。不管出发点是不是好的，收不住脚都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是不信任还是不够珍惜？谎言——齐钺真的觉得自己能驾驭好这个东西吗？

    齐钺xiele气，同时又觉得愤怒。他感觉自己做得再多，再错，颜羽也是这个反应，说好听点叫温柔宽容，说难听点或许叫若即若离，飘忽不定。齐钺承认，自己缺乏安全感，短暂的安抚抹不去深层次的不安，而他正在努力寻找这种感觉。

    齐钺赌气转身，“你想走就走吧，我回去跟我妈说你有事。”说着就要绕过他往回走。

    颜羽伸臂拉住他，“怎么，没说清楚就想走？”

    齐钺另一手使劲要抹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颜羽面前如此渺小。

    “说什么？我把你骗到我家来？你看到了，就这个样子，我不想解释了。”

    颜羽拉他靠墙，那里是个死角，不注意的话没人能看见。

    “是吗？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做得对？”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似笑非笑。

    齐钺无语，他觉得自己即便没做对，初衷也不是害人。

    “我爸妈很喜欢你。”齐钺陈述事实。

    “那么，如果当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还会喜欢我吗？”颜羽勾着唇角，眼睛很亮。

    齐钺沉默，这个他不敢想，更不敢保证。

    “我……”心思辗转，“我……会努力……”齐钺体会到了语言的苍白。

    齐钺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脸，指尖温柔，眼眸幽暗，“小钺，你知道错了吗？”

    齐钺被这醉心的温柔迷了神智，愣愣道：“我不该骗你。”

    “那么，为什么骗我？”

    “我之前说了很多次你都拒绝了，我怕你再拒绝我，所以……”

    “所以对我耍手段，恩？”颜羽的唇碾磨着他的，细细吻过，并不激烈。

    齐钺忍不住想要更深入，颜羽却压着他不让他动作。

    “羽……羽……”齐钺觉得很无助。他觉得颜羽总能轻易控制他的情绪和思想，他觉得很被动，一种让人恐惧的被动。

    莫大的压力之下，齐钺有些后悔这种方式的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