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京城热闹，早上开市小摊小贩的吆喝就着大汉呵斥孩子的声音，行走串巷的磨刀剃头伴着孩子们三五成群围着早点铺直流口水的画面，桥上行商，桥下行船，脚夫们的号子声有规律的附和着轿夫们抬轿的吱呀吱呀。市井生活的写照虽没有皇家的奢侈气派，但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自古最不缺的就是仪仗穿街的悠闲和将军飞马而过的英姿，女孩子们一边羡慕着王公大臣的小姐一边爱慕着英姿飒爽的将军。可这一切对于秦沫来说与己无关，不看一眼。她生于官家，父亲在朝为史官，家中富贵比不起当朝大员但京城的官也不会和穷字沾边。早起秦沫就收拾妥当，拉着丫鬟进去给父母行礼，她今天高兴是因为昨晚晚膳父亲说要今日带她去云霄阁。她的心里现在只有那个成天被她戏弄还宠她护她的云青哥哥。秦府与云霄阁相距不远，但碍于家规，秦沫不能每天都正大光明的去找云青，父亲和阁主交好，两家看着孩子相处也就默许了娃娃亲，秦父爱女，每每秦沫偷着去找云青总是睁一眼闭一眼，至于云霄阁，秦沫闭着眼都能从正门摸到后门。云青自小受父亲管教，武功自然不弱，但从不会在秦沫面前动武。对于这个小自己一岁半的meimei，云青小时候没少受气，但每每见她莞尔一笑什么气都散了。 有大人在场，两个孩子自然规矩了很多，礼数必不可少，先拜见阁主又去见过夫人，等秦父与云父到厅内落座，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喝过早茶，双方眼色一对马上均是一笑，云霄与秦大人都酷爱摆弄花草奇石，两人对园艺的造诣也各有所长，此次秦大人来请云霄帮忙设计一所小别院里的花园，地方虽小但设计却要独具匠心，西域的一位贵客要在此休息，而京城里只有云霄阁里有西域花品，秦大人奉旨前来找云阁主借花献佛。 云青和秦沫此时从厨师那里要了鱼食准备去喂前几日新养的锦鲤。那十数尾锦鲤是云霄特地从杭州运来养在花园池塘里，池塘上面有个小假山，形如华山，一面是断崖，有条木制的微缩版栈道由下而上，做工很是精良，山顶的断崖是云父亲自去华山寻来的原石，在顶上安放了一座四角凉亭。云父对这件作品很是喜爱，每次经过都要看上两眼。两人蹲在池塘边，云青用手捏了鱼食向池里慢慢捻撒，周围很快就围了几条锦鲤，秦沫指着其中最大的那条说：“云哥哥，这条好漂亮。”云青一边喂鱼一边看向那条大鱼，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锦鲤，尤其是尾巴的颜色在水里摇摆反射阳光，竟似有彩虹的颜色。这时，池塘里倒映出一团白色，就在假山上，秦沫抬头看去，一只白猫正蹲在上面看着池里的鱼一动不动，云青认得这猫是他和秦沫在街上捡来的，当时冬天下雪，小猫蜷缩在秦府门前的石狮子下面，秦沫抱进屋小心照料数日才好起来，从此这猫就被秦沫取名秦雪一直养在身边。今天早上本想把它也带来，可一直没找到它，现在突然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还直勾勾的看着池塘的鱼，秦沫站起身子指着秦雪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云哥哥，你看雪儿早上就没影，现在又馋嘴，比你还懒还馋。”云青眨眨眼，觉得自己和一只猫比懒比馋恐怕没可比性：“雪儿，快下来，我带你去吃鱼，这的鱼不好吃，咱们去厨房吃。”秦雪听言笑弯了腰：“云哥哥，我去告诉你爹你去厨房偷吃，还带坏了我的雪儿。”云青一时语塞，对于经常被这女孩三言两语的告状就挨打挨骂他虽习以为常，但老爹一瞪眼自己还是会害怕。猫儿好像终于放弃了捕鱼的念头，毕竟鱼在水中，猫不习水性，从假山一侧下来走到秦沫脚下，云青看着秦沫弯腰抱起雪儿，一副怜天怜地的样子，竟然有些呆了。 不久，在云霄的帮助下，秦大人将花园布置完毕，接待贵客。而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贵客死在了花园里，天子震怒彻查，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是园中的花中带毒，那人摘花染毒而亡。秦大人被连夜下了死牢，秦府受株连尽百人，秦沫也随母亲入了牢狱。云霄未获罪是因为秦大人将所有指控一人全揽了下来，当夜云霄在门口看着秦府被抄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油瓶。一夜无眠，第二天开始，云霄动用所有关系，使钱、托人，最终在死牢里秦大人自知大罪难逃便将秦沫托付于云霄。 云霄将秦沫接出大牢后便将其带到京楼，京楼是皇家设在城中的戏院，每年正月十五皇帝为了与民同乐便会来京楼听戏，当天的戏名义上只要有票就能进，实际上在里边听戏的多是皇上加封的有功之臣以当犒赏。云霄在京楼里有忘年交好友苏童修，此人是皇上最爱的戏子之一。 “苏老师”云霄轻敲房门到。 “请进”开门的是个仆人，苏童修是年近70的老人，皇上特指专人侍奉。 云霄带着满脸泪水的秦沫走进屋内，屋内摆设简单朴素，床榻上苏老正襟危坐，看着云霄和他身旁的孩子点了点头，“出去吧，我有事要和小云说”，“是”，仆人退出关上了门。 “小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嘛？” “是的，苏老。正是我前几日所说的那个秦府之女”在这位老人面前，云霄少有的恭敬很自然的流露出来。 “好吧”苏老沉思了片刻，“孩子，我答应你爹和你云叔叔保你周全，但为了安全你要改个名字，你可愿意？” “我。。。”秦沫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你就叫苏秦，是我本家的外孙女，你以后就跟我学戏吧。”苏老说完看了看云霄，“孩子留在我这你可放心，我明天给她找个住处。”云霄点头，“多谢苏老”，“你去吧，时间长了会有人起疑的。”云霄转身出门，“你说你要去北漠，是真的嘛？”苏老最后这句问的很勉强，像是有些伤感。“是的，苏老，这事情现下被秦大人全揽了下来，但他与我说过朝堂之地是非多，难免有人再借此为难于我。”云霄说完，看着苏老不说话的表情只得拱手退出门去。 三日后，云青被云霄推上北去的马车，云霄将云霄阁交与苏老变权当是秦沫的学费。 云青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的回复，接着疼痛感传遍全身，慢慢的睁开双眼，他看见了熟悉的木屋和一位老者的脸正看向他，逐渐清晰的画面使他想到自己从寒江边走回木屋时晕倒了。老者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方丈，他醒了。”老者对着不远处端坐的一个僧人道。 云青慢慢睁开双眼，想努力坐起来却全身用不上力气，运气调整才发现自己胸前一阵剧痛，不禁错愕。 “施主不必担心”，云青看清说话的是个和尚，挑高的个子快够到房梁了，慈眉善目，“苏姑娘和小子都在我寺里” “阿弥陀佛，云施主胸口中了来袭之人一掌，我师弟已帮你做了调理。”坐在不远处被和尚称作方丈之人站起身来到云青身边。 云青眉头微皱，心道何人前来害我，自己从北漠前来无亲无故，目的只为了苏秦，现在却遭人暗害。能让别人起歹心的血祭剑已经还给了雪谷主，估计现在回去的雪松也已知晓，还会为了什么原因呢，云青不解。 “云少侠”，和尚将座椅搬到云青身边，方丈坐下，“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令尊可是当年京城云霄阁阁主？” “可是苏秦所说。”云青能想到的此时只有苏秦知道自己身世。 “并非苏施主告知，而是老衲猜测。” “愿闻其详。”云青觉得这个方丈好像知道自己的一切，不禁心里起了提防。 “昨晚苏施主和小子到我寺门，一问之下知你有难，我佛慈悲为怀，不能视而不见，便与我师弟下山前来相助，路程随远幸得出家人早晚锻炼不觉辛苦，待我等赶到木屋时，正见一黑衣人将你击倒，我上前阻止不过几招他便跑了。我师弟在寺中熟读医书，颇通医道，是他助你调息，算来已有两日，云施主修为颇高，现在看来已无大碍。” “多谢大师相救，苏秦是我夫人，那小子是我养子，请问大师何以知道家父？” “云阁主当年在京城素有声誉，老衲当年受皇上所托去京城祈天时也曾拜访府上，那时阁下还是小公子。” “您是。。。”云青听此人如此说像是记起小时候确实见过有和尚到过家里，当时还觉得和尚秃秃的头顶和宽大的袈裟很好玩。 “这是我寒山寺主持净智方丈，小僧净慧。”旁边的和尚合手施礼道。 “净智方丈”，云青好像记起了什么，“您是否记得当年与我一起的一个小女孩？” “老衲确实记得在云府见过一个女孩，她姓秦，是秦府的千金，云阁主特意向我介绍过，想来那个女孩的面容好像和苏施主有些相像。” “实不相瞒，苏秦就是当年的秦沫。”云青记得这位方丈当年与父亲相谈甚欢，不禁放下心来。 “苏施主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方丈有些不可思意的看着云青，“可为何又改名姓苏？” “一言难尽，当年她家遭罪，家父将她保出，将她送至京楼名角苏童修处，改名学戏才免遭大难。说来也是十五年前之事，秦儿天性聪明，几年光景已继承苏老衣钵，在京楼里出类拔萃。家父为救秦儿几乎倾其所有，后来带我远走北漠，我也是一年前才从北漠回到中原，为的就是秦儿。” “原来云阁主为朋友遭此大难，老衲也为之佩服。”，方丈听罢云青所言已不禁面露惋惜，“云少侠，昨晚随同苏夫人去的还有个小子，你说是你养子，敢问少侠从何处收养此子？” “小子名叫云明”，云青不知方丈为何突然对这个孩子感兴趣，“是我去找秦儿时秦儿收在身边照顾，据秦儿所言是她从一队巡城兵的脚下救下的孤儿。秦儿问过，孩子却不知道自己姓名，后来我带秦儿出走京城，收他为养子，一直跟随我们。方丈为何问起小子？” “这孩子我昨晚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方丈叹息一声，“哎，当年我出家刚满三年，不习惯寺庙里的冷清，就出山云游做个挂单和尚，四处游历人间增长了不少见识，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位便是当年在江南成名不久的南剑侠岚晓天，岚少侠为人狭义，身上更有宝剑九龙吟，可谓风华正茂，青出于蓝的一代翘楚。” “方丈所言可是神剑九龙吟？”云青惊讶于自己听到的名字，这个名字自己的父亲曾对自己讲过，九龙吟宝剑并非凡间之物，乃天上陨铁锻造而成，传说前后共铸造九次，每次锻造都有龙吟之声贯穿宝剑，剑成时更是天地变色，九龙齐吟。父亲曾一直试图寻找九龙吟剑主，一睹其风采，但此事抱憾终生。此时听方丈说出九龙吟剑主心里有些急促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如能见到其人也算是了了父亲生前的一桩憾事。 “正是”方丈点头，“昨晚我见到那孩子，就觉得他有些像当年的南剑侠岚晓天。” “你说什么。”云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孩子像当年的九龙吟的剑主，明儿。。。”云青像是陷入了沉思。 “老衲只是觉得像，到底是与不是我也不能断定。除非。。。”方丈有些为难，“除非有九龙吟，一试便知。”云青知道方丈所言非虚，若真是如此，九龙吟是最好的办法，宝剑识主，真是剑主亲骨rou的话，宝剑自然认得。可一想到明儿身世，若真是九龙吟传人怎会沦落街头，任当兵的打骂，要饭为生，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云少侠若能行走，不妨随老衲和师弟回我寺，关于小子身世，少侠可以先在寺中养病，我派些人手去打探下九龙吟的下落。老衲也想听少侠讲讲你和云阁主在北漠这十多年的经历。” “多谢方丈，我已可以行走，咱们这就回去吧，我也怕秦儿等的着急。”云青心里挂念苏秦，便急着起身与方丈二人出屋，向远处的寒山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