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赔偿
沈如画有种被黑恶势力锁定了的感觉，只不过比一般的恶势力更强大。她全身冰冷，面罩寒霜的走进了世子夫人的院子。 屋子外面跪着两个衣着脏污之人，面上都脏脏的。 “小姐……”其中一个见到沈如画便扑了上来。她整张脸上都是被泪水晕开的黑灰，乍一看到根本认不出是谁，只知道是个丫头。她声音有些嘶哑，许是哭得太久又一夜未睡才变成这样，但仔细辨认还是听得出原本的音色，是疏月。“奴婢，奴婢没守住府里的东西……” 沈如画好像没看到她浑身的肮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背。“已经没事了。”又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脸，“我进去看看，你们先起来，就在旁边等会儿吧。” 被沈如画一安抚，疏月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虽然眼泪还流个不停，却没有再大哭了，只“嘤嘤”的抽噎。 京郊宅院大火后，逃出来的下人们有的甚至连衣裳都未穿戴整齐。大火是他们在睡梦中燃起来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到了身边。他们只来得及自己逃出来，东西是一件未带，也来不及抢救。 宅子不大，天没亮就烧光了。应该是下人们刚睡下便起了火，不到一夜就烧得精光。烧完之后她们发现紫绡不见了，猜想应该是没逃出来。碧汀跟疏月倒是都逃出来了，沈如真的另一个丫头紫纱也逃了出来。他们分了一半的人在那里清理，得把里面的尸体给清理出来，还要把熔了的金银保管好。碧汀因为是大丫环，也算沈府的老人儿了，便留在那里安排，疏月跟紫纱带了几个人一起过来禀报。 想到沈如清，刚嫁人就遇到这种事，心情会有多复杂。沈如真是个心细敏感之人，爽利也不过是她的行事风格而已。现在是在别人家里，遇到这样的事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哭的，可爱面子的她在外人面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想到这儿，沈如画不由闭了闭眼。先把自己的心情放到一边吧，她也需要冷静冷静。等安抚好了沈如清、沈如真的情绪再想。反正，一定得做点什么，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女先生牵着沈如旭的手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沈如画的一举一动。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沈如画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沈如画离开疏月身边，挺直了脊梁往屋中走去。 那气势，连门边站的婆子都被震慑住了，忙替她打起帘子让她通过。等女先生带着沈如旭都进去以后掀门帘的婆子才想起那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一定是她看花眼了，一定是。 门帘打起时沈如真已经看了过来，见是沈如画来了，连忙红着眼睛上来紧紧的拉住她的手。那些东西在沈铁留给她们的家当中几乎占了百分之七十，一夜之间全没了。她以后出嫁要如何，沈如画呢，还有旭哥儿，靠什么养活他。 沈如画还打算在韩家住一段日子就搬出去，虽然她没亲口说出来，但沈如真还是能感觉到的。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早些离开韩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受的。可现在，她们还能轻易把这硬气的话说出口吗？若没有韩家的庇护，不说银子够不够，就连人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两说呢。 看到沈如画，沈如真终于有些崩溃似的爆发了，她死死的咬着唇，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或许是觉得沈如画才是与她同病相连并且能够理解她的人，所以在沈如画的面前她才将真情流露了出来。 沈如画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轻拍着沈如真的手，“这种事谁也不想遇到，偏给我们沈家遇着了，或许便是应了那句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吧。大jiejie能嫁给大姐夫便是我们沈家的荣光，失些钱财而已，二jiejie不必挂怀。本就是身外物，哪用得着为那些阿堵物掉泪呢。”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既安慰了沈如真，也是在提醒她。沈家跟大皇子的纠葛韩谓谦必定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不管别人有没有猜测，但那毕竟只是猜测，并未得到证实。她们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千万不能在这时候露出一点端倪。否则墙倒众人推的事，只怕他们沈家会再经历一次。 沈如画的目的当然是在于此，但看在韩家人的眼中却不一样了。比较沈如真听到这事儿的震惊，与到现在还未冷静下来的情绪，沈如画知道的时间更短，但她却能立刻恢复过来并反过来安慰沈如真，这份大气和城府便不能小觑了。没想到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丫头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度，众人心思各异的看着她，世子夫人则是带了一份兴味。 “亲家三姑娘说得有理，钱财只是身外物，有来有去都是常事，二姑娘就别再难过了。”世子夫人轻声劝道。 沈如清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相对好些，一是因为那里面没有她的钱财，二是她已经出嫁了。当然她也是愤慨的，并且也猜到是大皇子做的。只是经历过沈铁的事儿，她已经明白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加之沈如真虽然难过，却一直在悄悄的跟她打眼色，意思是让她别提大皇子。这是当然，在韩家这么多人面前，她如何敢提。为了怕说漏嘴，她甚至都不敢出言安慰沈如真。 不过沈如真也没指望她就是了，只要她不说错话便谢天谢地了。 “就是。世子夫人都这么说了，二jiejie就别难过了。”沈如画扫了一眼紫纱，跟疏月差不多，也是一身的狼狈。说完她挣脱沈如真的手，向众位韩家人道，“是我们沈家连累府上受了灾，如画在此给亲家夫人太太和姑娘们赔礼了。”正说着话，人已经拜了下去。 沈如真见状也跟着拜了一拜，接着沈如清、女先生、沈如旭也都向众人行了一礼。 “还如此多礼，这事儿也不是你们愿意的，如何能怪在你们身上呢。”世子夫人旁边的一位妇人面容比世子夫人慈和许多，年纪似乎也小一些，一身的书卷气。 “不知亲家这位夫人该如何称呼？”沈如画向她行礼问。 “这是二夫人。”世子夫人介绍道。 到这儿前韩谓谦给沈如清普及韩家人物时沈如画听了一耳朵，这位二夫人康氏是现任户部尚书的嫡次女。照说像这样的清流人家通常是不与世家联姻的，不过康氏当年与二爷成亲时康氏的父亲还没做到如今这样大的官位，而这位康二小姐与韩家二爷也属于自由恋爱成的亲，算是反抗世俗制约的典型了。 只不过，哪怕是这样自由恋爱成亲的，在世家里仍然免不了姨娘的困扰。韩家二爷也有姨娘，不过只有一个，比起世子爷算是省心的了。 “二夫人不怪我们，那是因为二夫人大度。只是我们不能因为二夫大度就厚颜装作不知，此事我们应该做出赔偿的。”哪怕银子已经剩不多了，可既然还住在韩家便不能让人拿住话柄。这赔不赔，赔多少都可以商量，只是他们得拿出一个诚恳的态度来，别让人说成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他们成什么了，沈如清又如何在韩家自处。 不过她们是小地方出来的，银子本就不多，再加上被一把火烧掉了大半，现在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世家若是做得太过便是欺负亲家小辈。京郊的老宅子本就值不了几个钱，韩谓谦可是打算免费给他们住的。 “这……”二夫人被沈如画一番话说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确实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只是她们都已经这样儿了，若还要她们赔，那也太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也是亲家，不管人家境况如何，也算是亲戚了，面子情总是要有的。 “京郊的宅子本就老旧了，只是给你们暂时落落脚，也没打算让你们长期住那儿。”确实是所旧宅子，知道她们要来，也知道她们的先生要住那里都没重新翻修一下，作为亲家说来也有些理亏。本来若不失火这事儿便就这么悄没声儿的过去了，但现在失了火，动静闹大了，若给人知道他们这么大一个世家居然让亲家姑娘住这样的地方，那他们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世子夫人这么一说，便是把大事化小的意思。“本就是个快要废弃的地方，给女先生暂时落脚已经失礼了，现在失了火让你们损失了财物，不说赔偿给你们，倒要让你们来赔屋子，哪来的这种说法。” “世子夫人别怎么说……”沈如真本欲再劝的。 “别再提赔不赔的话来，再说下去我都要没脸见你们了。”世子夫人斩钉截铁的打断沈如真的话，又对身边的丫环道，“去，取三百两银子来。” 丫环应是退下，不一会儿银子端了上来。 “银子不多，虽然补偿不了你们的损失，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收下吧。”世子夫人朝沈如画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