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责任
等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来人缓缓除下帽兜。 “吴指挥史？”沈铁赶紧行礼，心中猜测着他到来的原因。 “你一定想知道我的来意。”吴指挥史捻须笑道：“你也知道我上书致仕，并保荐你的事。老朽本以为这次是十拿九稳了，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下我却有些不敢确定了。”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这次鞑靼入侵或许是个机会。我想过你的计策，并非没有根据的。但你也知晓，所有卫所都采用了魏千户的对策，这也是有道理的。你若想争过他，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只是……” “还请吴指挥史指点。”主动出击虽说好，但却是要担责任的。胜了，固然有功，但若是败了，那便是有过。魏千户的对策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吴指挥史嗯了一声说：“你可以主动出击，但这只能是你自己的意思。胜了，我这个位置就有可能是你的；败了，可能性命不保。”他是不可能在致仕之前为沈铁这么做的，胜了是锦上添花，败了可就是一世英明付诸东流。举荐沈铁，并愿意在这个时候还来指点他，已经很有情义。“胜了是可能，只是可能而已。” “属下明白。”沈铁把感激记在心里。 “怎么做你自决定吧。”他戴上帽兜，缓缓出了屋子，消失在大雪之中。 “来人。”在吴闾提点他的时候沈铁就已经决定了，他相信自己能行。 沈如画在碧汀以及车夫马六的扶持下来到一户人家门口，等着碧汀上前叫门。她跺了跺冻僵的脚，感觉两只脚都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沈如画的年纪还小，这么冷的天出门有可能把脚冻伤。 “谁呀？”听声音，应门的是个小孩。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小脑袋，是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这么大的雪还出门……，你们找谁？” 碧汀忙上前应道：“不知道肖老住这附近什么地方……” “你们是谁，找他干什么？”男孩打断碧汀的话。 “我们是沈千户府上的，这位是咱们三小姐……” “不知道。”不等碧汀说完，小男孩“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三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彬儿，是谁呀？咳咳咳……”里面传出苍老的问话以及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肖爷爷，我是沈家的三姑娘，您开开门哪……”沈如画听出了肖老的声音，赶紧拍着门喊道。 院子里静了静，接着传来小声的劝慰以及大声的反驳。 最后，门终是开了。 小男孩面色不善的盯着沈如画，像是想在她的身上盯个窟窿。 没来得及抖落的雪浸进了衣服里，头发也湿嗒嗒的贴在额上，缎子鞋更是湿冷湿冷的。沈如画懒得理他，她现在冷得发抖，只想先靠着炉子暖暖再说。 “三小姐等急了吧？”肖彬在另一间屋里给车夫马六升了个炭盆，碧汀陪着沈如画在堂屋里靠着火盆子坐着。肖老披着衣服从里间出来，给沈如画和碧汀一人倒了杯热茶。“小老儿家简陋，没什么好茶招待。” 可不是着急吗，这么大的雪都来了。 二人接过茶，沈如画喝了一口才觉得有了点热乎气儿。“肖爷爷是病了吗？”她问。 “要不是做那东西，我爷爷怎么会……” “彬儿。”肖老不悦的阻止，向沈如画解释道：“三小姐要的那件东西对玉雕的技艺的要求颇高，小老儿本就醉心雕工，一时忘形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 “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才是。”总算这件事跟她关系不大，她又没有催他。 “是啊。五十的人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肖老叹息，“彬儿还这么小，还没把我的手艺全学到。要是我撒手去了，他该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轻轻抚着肖彬的头。 “爷爷，您怎么又说这种话？”肖彬不满的嘟囔。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了，沈如画赶紧说：“肖爷爷放心，只要您平时多加小心，肯定能活一百岁。” “对，肯定能活一百岁的。”肖彬接口道。看沈如画的眼神亦有了一丝丝转变，至少不那么敌视了。 “彬儿，你去把我给三小姐做的东西拿出来。”肖老笑过一阵，精神比刚才好了些，神情也没那么萧瑟了。想起沈如画来此的目的，觉得有必要给她一个交待。 “是。”肖彬应声退了出去。 出门前沈如真叮嘱过碧汀，到了肖老这儿，拿上水晶原石就回去，不要耽搁太久。可这会儿雪下得这么大，且不知何时才能停，只能耽搁了…… “碧汀你也退下吧。”沈如画需要细细的跟肖老讨论一番，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碧汀去了另一个房间跟马六一起烤火。 “你怎么过来了？”这丫头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倒过来这里烤火？ “主子的事儿，你少问。”碧汀冷冷的说。她心里也不舒服，都已经向小姐投诚了可小姐还是防着她。之前是二小姐要她把小姐的事儿都向她禀报，她只是个做丫环的，能说不吗？而且二小姐也是为了小姐好，连她也没想到小姐的心眼居然这么多，而且还有事瞒着人。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忍着，更要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伺候，小姐可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碧汀暗暗提醒自己。 一会儿的功夫，肖彬送来了肖老做出的几个试制品。沈如画仔细看过，从里面挑出一个做得最好的说：“靠手工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确实做得很不错，相比工业化生产的精度也差不了多少。 “虽说不该问，但小老儿实在好奇。能说说这是做什么用的吗？”肖老仍有些咳嗽，说话时脸泛着潮红。不知是因为病，还是因为终于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他不该问的，做为一名手艺人，这是禁忌。 沈如画看了一眼替肖老抚着背的肖彬，他的眼中也满是好奇。她低头想了想，肖彬已经见过实物了，打磨的方法肯定也已经清楚，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让他出去未免太过伤人。 见沈如画沉默，肖彬的脸也慢慢红了，他倔强道：“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想听呢。” “你真不想听？”见他一副小孩儿心情，沈如画淡笑着促狭。 肖彬有些犹豫，他确实好奇，但这小丫头未免太气人。 沈如画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让他知道了就没有再捉弄他的必要，没得让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