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戚继光的担忧
隔几日后，戚继光邀请杨振去他府上作客，自从武田信雄这股倭寇被彻底消灭之后，台州城渐渐恢复了平静，一股勃勃的生机慢慢在全城扩散开来，杨振心想，反正无事，不如就去戚继光府上走走，他来浙江这么多日子了，还不知道总兵府是何模样呢！ 戚继光升作浙江总兵后，并没有将他原来的府邸改造，除了他要一心抗倭，根本没时间去动这方面的念头，另外他对这种排场也不屑去多做讲究。因此，当杨振来到戚府外，看着简陋的总兵府，也感到意外，戚继光在他的印象中并不是那种清廉得家徒四壁的人，不然他怎么会有钱去给张居正送礼呢，更不用说走通公主的门路了。 戚继光早已经等候在门口了，当他看到杨振，连忙上前道：“贤弟，你终于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怎么会呢，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准时到达的，不过，却让兄长辛苦了。”杨振感到奇怪，自己虽然身为监军，又新升了侍读学士，但并没有表现出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来呀，为何戚继光会说这样的话呢？ 当他还在疑惑之时，戚继光却拉着他直接进去了。杨振边走边问道：“兄长这样客气，莫非还有其他重要客人吗？” 戚继光停住脚步，回头惊奇的说道：“贤弟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我既然已是兄弟，自然不必生分，今日只是家常小聚，没有外人，你不要多想了。” 戚继光的一番话让杨振感到惭愧，人家这样重情重义，自己却有点小人之心了，他忙说道：“小弟多屡了，还望兄长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戚继光乐呵呵的说道。 二人边说边走，转眼间已来到了大堂上，杨振发现堂内还有一位妇人，看年纪和仪态应该是戚继光的夫人无疑，戚继光指着那妇人说道：“这位是内人王氏。” 杨振急忙上前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是嫂夫人，在下有礼了。” 王氏将他轻轻扶起，爽朗的说道：“无需多礼，将军已经都告诉了我，既然你们结为兄弟，那自然就是一家人了，来到这里，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里呀，来，快入座吧，尝尝我亲手做的小菜。” 戚继光呵呵笑道：“你看，你嫂子都没把你当外人，你又何必拘礼呢？再说了你还不知道你嫂子的为人吧，她可不是那种扭扭捏捏，不出深闺半步的大家闺秀，她还跟我要求过也要上阵去杀倭寇呢！” “你怎么在兄弟跟前说我的丑事啊，快让他入座吧，菜都快要凉了。”王氏假意发怒道。 “嫂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没听出来吗？兄长是在夸奖您呢，上阵杀敌，消灭倭寇，那不是我们每一个国人都应肩负的责任吗？国之不存，谁还来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呢！所以，嫂子根本不需要妄自菲薄，小弟对您感到由衷的钦佩呢。” 杨振想起来，野史上记载，戚继光的妻子王氏，精通武艺，在戚继光抗倭初期，戚夫人曾经组织老弱妇孺守卫新河城，打退了倭寇的进攻。因王氏不能生育，戚继光纳有三名妾侍，共育有5子。此刻见到王氏，杨振觉得这史书也有几分可信，不全是无稽之谈啊。 王氏听了杨振的称赞，脸上却不禁飘起了几朵红云，道：“你们兄弟俩还真会一唱一和呀，那你们是继续站在这里聊下去呢，还在边吃边说？” 戚继光慌忙讨饶道：“夫人之命，哪敢不从啊，当然一切听您的安排了。” 杨振看着戚继光一副求饶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堂堂一个总兵官，在外面是多么的威风，不仅倭寇闻风丧胆，士兵、官员对他也是敬重有加，但他在家中，却对妻子如此姿态，岂不令人大跌眼镜啊。不过，杨振面上却不敢笑出来，于是他使劲忍着笑，坐了下来。 “来来来，千万不要客气，尝尝我做的这个小菜，你在京城可不一定能吃到的哦。”王氏可是丝毫不显得生分，不由分说夹起菜就往杨振的碗里塞进去。 杨振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从小到大好象还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心中竟然仿佛有一股暖流淌过，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了湿意，连忙低下头，猛扒了一口饭，道：“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啊。” 戚继光惊诧道：“真有这么好吃吗？我怎么从未觉得啊！” “你当然不会觉得好吃了！”王氏白了戚继光一眼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只会行军打仗，哪懂得这些啊！” 戚继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最厉害行了吧，以后你就天天做菜给我吃吧。” “想得美。”王氏本想把菜夹给戚继光的，听见他这么一说，又把菜夹给了杨振。 杨振这时候却比戚继光还感到为难，这碗中的菜，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望望戚继光，又望望王氏，只好抱以勉强的一笑。 王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兄弟，你千万别见外，我和将军一向如此，真是让你见笑了，来来来，你们别光顾着吃菜，快喝酒啊。” 杨振苦笑着，端起了酒杯，和戚继光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刚刚放下，却见戚继光神色凝重，不觉问道：“兄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不把小弟当外人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可以商议一下呢。” “贤弟，你这是说哪里话啊，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自从和你结拜，我就当你是亲生兄弟了，我没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吃菜喝酒吧。”戚继光随口答道，但却显得言不由衷。 杨振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事，说道：“兄长不要骗我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真的吗？”戚继光情不自禁的去摸自己的脸。 “兄长一定是在为朝廷的事担忧吧？”杨振试探性的问道。 “贤弟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如今虽然我们取得大胜，朝廷上下也很振奋，将士们得到赏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但贤弟你恐怕不知道，朝廷一向朝令夕改，我真怕那些大人们一个不高兴，又会改变主意，这样好不容易创下的大好局面又将丧失了，要知道这可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啊。” 杨振虽然知道戚继光的话不无道理，但现在他可有点不认同他的担忧，于是说道：“兄长，你是否有些多虑了？朝廷上下对这次台州大捷那是相当的看重啊，不仅皇上、太后大加赞赏，首辅大人等几位大学士还特地来书信表扬，朝廷不是要将整个东南沿海的抗倭大任都交付到你手上吗？你还有何担忧呢？还怕壮志难酬吗？” 戚继光叹息一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朝廷一向如此，打了胜仗就雄心万丈，不仅要将倭寇消灭，恨不得打到东瀛岛上去，但是一遇到败仗、挫折，就灰心丧气，只会退让求和了，政令常常发生变化，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 杨振理解戚继光的心情，不由得也担心起来，端起来的酒杯也放了下去，二人相顾无言，都低垂着头。王氏看了，忍不住劝道：“瞧你们两位，本来高高兴兴的吃顿饭，怎么又说到国家大事上去了呀？倭寇不是被消灭了吗，还用得着那么烦恼吗？快吃菜吧，都凉了。” 戚继光生气的把碗一放，狠狠的盯了王氏一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只有台州才有倭寇啊？你以为只有浙江才有倭寇啊！广东、福建沿海等地难道还少吗？就连内地都时常受到倭寇的侵扰呢，所以不要以为消灭了这股倭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随时会纠合起来向我们反扑的，我们必须找到更加有效的对付倭寇的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