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君臣交心
杨振冒了很大的风险将张居正支开，其实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只是抓住了人的心理，张居正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虽然位高权重，说到底，他也不能凌驾于皇帝的头上，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在这种场合二人碰面，必然撕破脸皮，不仅对大明不利，对二人的关系也将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杨振清楚记得，几年后，当张居正死去没多久，万历就将张居正抄了家，可见他内心对他是多么的憎恨，他可不想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杨卿家，张先生已经走了吗？”不知什么时候万历已来到了杨振的身边。 “万岁，你怎么下来了？张先生刚走，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去一边说话为好。”杨振怕有人听到他们的说话，认出万历的身份，从而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万历点点头，二人来到一边坐下，那太监则和几个护卫守护在旁，并且将其他闲杂人等赶得远远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你是用何方法才把张先生打发走的？”万历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杨振犹豫是否要和万历说实话，不过他的办法似乎不大地道。 万历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大度的说道：“既然不方便，那朕也就不追问了，朕现在浑身一轻松，你可不知道，朕从小见了张先生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他总是要叫朕学这学那的，一做错就板着脸孔，所以朕还是喜欢跟‘大伴’在一起，就算要学东西朕也学得进去。唉，朕怎么跟你说这些啊，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啊。” 杨振心里微微一动，竟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感动，万历虽然是个皇帝，但他毕竟还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需要跟人倾诉，跟人分享，他当然不会去跟张居正、冯保倾诉心事，二人再亲近也还是臣子，总隔着一层距离，那么李太后呢？虽然是亲生母子，但生在帝王家，一切以天下为先，母子亲情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因此在杨朕面前，万历倒毫无保留的把心事都说了出来。 万历舒了口气，叹道，“有时候朕倒羡慕你啊，无拘无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虽然是皇帝，拥有天下，反而不如一个老百姓那么自由，说来真是可笑。” 杨振暗想，这万历皇帝小小年纪竟然就这样颓丧，这大明的天下还要他来掌管呢，自己无论如何要让他振作起来，他沉吟道：“万岁千万不要这么想，普通老百姓也会有自己的烦恼的，他得为生计考虑，他得为生存而努力，他们大多都羡慕荣华富贵，梦想一日飞黄腾达，但他们又实现不了，所以活得更痛苦呢。我认为，不管做什么样的人，内心充实，拥有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万岁您说对吗？” 杨振觉得自己就像个说教的，连什么幸福之类的词都说了出来，万历会理解吗？ 万历听了，呆呆的望着他，半晌才说道：“爱卿说的话有些道理，看来朕想的太多了，嗯，朕明白了。” “万岁，臣有件事想打听一下。”杨振看见万历心情转好，想起了汪士直的事情，虽然他对汪涵道没有好感，但张居正一家独大也不是他所愿意看见的，如今的朝廷上反对张居正的大臣们为所不少，不过现在都隐而不发罢了，他要让张居正有所警觉，必须得让问题提前暴露出来。 “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朕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万历还以为杨振要求赏赐呢。 “臣有个学生，他父亲是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一，因为听信人言，弹劾了一位官员，但却发现没有真凭实据，只是无中生有，因此被直接发到吏部叙议考核，如果留下污点，那他往后的升迁之路就难了。” “爱卿的意思是让朕说说话？不过这朝政一向都是张先生管的，朕突然过问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万历沉思片刻又道，“好吧，既然你开口了，朕就随意问一下，相信他会给朕这个面子的。对了，那御史叫什么名字？” “他叫汪涵道，他弹劾的那位官员正巧是张先生的门生，所以有些棘手。”杨振怕万历答应的太轻松，特地提醒道。 “啊，原来如此。”万历果然脸色变了，他低下头，内心似乎在作着斗争，良久才抬起头来说道，“无妨，不管是谁，朕是皇帝，说的话总该有些分量的。” 杨振大喜，说道：“那臣就先谢谢万岁了。” “不必了，朕也要回宫了，有什么事情，李全福会来跟你说的。” 那太监听见万历说到他的名字，急忙跑过来给杨振行了个礼说道：“请杨大人放心，咱家会来通禀的。” 杨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将李全福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李公公，刚才的情形你也见着了，现在有来历不明的刺客妄想对万岁不利，如果万岁要出宫，您一定要多加劝阻，实在不行的话也要多带护卫，万一万岁出了一点差错，谁都担当不起啊！” 李全福眉毛一扬，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还用杨大人cao心？保护万岁的安全那是咱们的职责，不用你多说，咱家可以保证一定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杨振被呛了一下，心想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大概怕被万历责骂，或者想在万历跟前表示忠心，不管如何，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再逗留下去也无意义，于是跑到万历面前跪了下去说道：“万岁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万历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去吧，朕呆会儿自行离去。” 杨振出了群芳阁，夜色已深，这时他才感到了一丝恐惧，刚才逃走的那个女刺客也许并没有走远，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她必定会前来报复的，此女子身份神秘，而且又在暗处，自己却在明处，防不胜防啊，她又和随东流带走的女子长得相似，难道随东流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吗？他越想脑子越乱，忐忑不安的几乎到黎明时分才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