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
过了两日,果然有公函下来了,上面很清楚的写着杨振将发往吏部观政(实习),杨振拿着公函,感到万分的沉重,心情也是无比激动,自己从此刻开始已经正式踏上了大明的官途了,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如何,但自己惟有不懈的去努力去奋斗,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有混得好了才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将来若是找到了玲玲,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想到此,他不禁觉得浑身充满了冲劲,仿佛美好的前程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当然,心情好的人不止杨振一个,新科状元随东流的心情比杨振好了何止百倍啊,人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久旱逢甘露,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现在已经中了状元,又授了翰林院编修,将来入阁中枢已经指日可望,前途可说一片光明,前几日又在街上带回一如花似玉的少女,经过询问才得知这少女是和父亲一起来京城投靠亲戚的,但在半途中却和父亲走失了,她四处寻访不到,只好一路摸索着来到了京城,但是又不知道亲戚的具体住址,彷徨无奈之际才被随东流的马吓的跌倒在地。这少女的名字叫做冷冬屏,人如其名,果然冷冰冰的没有几句话好讲,经过随东流的再三劝说,她才答应暂时在随府中住下来,如果一得到父亲的消息或者知道亲戚的住处,她就马上会离开,随东流自然不会违背美人的意愿,满口应承下来。 到了正式去翰林院报到的那一日,随东流满心欢喜,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迈出大门的时候不禁哼出了声,得意的神态表露无疑。不远处一个少女冷冷的注视着他,在他快要上轿时突然跑过去拦住了他。 随东流一怔,一看原来是冷冬屏,他惊讶的问道:“冷姑娘有事吗?你的事情我一直非常关注的,你不用着急的。” “多谢大人好意,但是小女子也不想完全靠大人,自己的事情总要出份力的,况且这几日整日呆在府中,头都晕了,还不如出去走走,也许会有所发现呢。”冷冬屏平静的说道。 随东流一想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再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憋坏了可不好,他笑笑道:“姑娘说的有理,这点我却没有考虑周全,还望姑娘见谅,这样吧,我正好要去翰林院报到,姑娘不妨随我一起,到时候我再派人跟着姑娘,你看如何?” 冷冬屏点点头,随东流于是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将她扶上轿子,而自己则跟随在旁边,说来也奇怪,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多走几步路也会感到气喘吁吁,而今日却一点也不累,反而越走越精神,从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他通过苦读终于鲤鱼跃龙门走上仕途,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些有姿色的女子,所以遇见冷冬屏这样的绝色美女他一时乱了方寸,走了大半个时辰,二人才渐渐有了话讲。 “听姑娘口音似乎是河北沧州人氏,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咦,大人怎么知道啊?”冷冬屏惊讶的说道。 随东流非常得意,眉毛一扬说道:“不瞒姑娘,在下曾经在沧州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寄宿在那里的一座古庙苦读,所以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略有了解,不然姑娘还以为我也是沧州人氏吧,其实我籍贯在山东,家父已经去世,只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母,我正准备过几日去派人将她接到京城来安度晚年,我还未娶亲------”随东流忽然停住了,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话非常的不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了,冷冬屏又岂会听不出来? “大人,你对小女子说这样的是何意啊?”冷冬屏的话越来越轻,虽然隔着轿帘,但可以想象得出她的一张小脸必定羞得通红。 “姑娘误会了,我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随东流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只是习惯性的介绍自己,却没想到这话对着一个美人讲的确会引起误会。 “那大人是何意呢?”冷冬屏偏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个,这个------”随东流顿时没有了往日的好口才,结结巴巴的答不上话来。 正在这尴尬时分,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呵斥声:“前面的人快闪开,莫要挡了我家大人的道,吃罪不起啊!” 随东流吃了一惊,这是哪家大人啊,气焰这么嚣张?他回过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前面两个开道的官差,一个举着的牌匾上书“张”字,另外一个则写着“建极殿大学士”,再看看这排场,不是当朝宰辅张居正还能有谁呢?他连忙闪到一边,恭恭敬敬的弯身行礼,待张居正的轿子来到他身旁时,他才谦卑的说道:“恩师在上,学生给你行礼了。” 说起来,张居正是本届科考的主考官,所以随东流自称为学生倒也不完全是在拍马屁。轿中之人正是张居正,他正要去内阁和其他大学士商讨朝政,听到轿子外面有人自称学生,于是掀开帘子一瞧原来是新科状元,几日前他已经来府上拜谢过,所以还记得他的容貌,他淡淡的说道:“是退之啊,你这是要去哪?” “学生今日是第一次去翰林院,没想到这么巧和恩师遇上了。”随东流不敢怠慢。 “哦,原来如此。”张居正漫不经心的说道,忽然他眼睛一亮,仿佛随口问道,“这位小姐又是何人,似乎和你相识啊。” 随东流一愣,回首一看,不知道何时冷冬屏已经下了轿子,正呆呆的望着他们,那浅浅的微笑,那娇羞的脸蛋,那白皙的肌肤,实在惹人爱怜。冷冬屏见二人一齐向她看来,连忙低下头,随东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告,张居正只是微微点头,却再也不看冷冬屏一眼。 张居正没有再多作停留,朝中事无大小都需要他去处理,他一刻也不敢懈怠。随东流望着张居正远去的队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再回头看看冷冬屏,心里不觉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微微叹了口气,片刻,脸上终于闪现一丝坚毅的神色。 经过这番耽搁,时辰已经不早了,随东流连忙催促着轿子快走,快到翰林院时,他吩咐两个随从陪着冷冬屏四处走走,并且约定了回去的时辰,这才安心的进了翰林院。明代翰林院是朝廷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咨议政事的机构,翰林官的主要活动多为朝廷日常性工作,如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随东流第一次入翰林院,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实际性的事情,无非就是先熟悉下工作流程,以及和各位同僚、上司混个脸熟罢了。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正思量着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了,忽见同为翰林院编修的裴昌年跑过来略带歉意的说道:“退之兄,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新来翰林院的都要去吏部留档备案,因为今日事多所以才疏忽了,吏部已经派人来催了,望见谅。” 裴昌年已经在翰林院当了几年差了,资格可比随东流老的多,所以随东流自然不敢对他的疏忽有任何明显的意见,他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反正现在也没事,我马上去下吏部。” 吏部衙门离翰林院并不远,随东流步行片刻就到了门口,和门房说明来意,按照指点来到吏部司务办公所在地,却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晚生乃新科状元随东流,已授翰林院编修,今日特来吏部报到备案。”随东流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身居何职,只好谦虚的自称为晚生了。 “我知道你是状元公,我早就见过你了。我已经等候多时了。”那年轻人微笑道。 “哦,可是我并不认识阁下呀。”随东流感到奇怪。 这个年轻人正是杨振,他被分派到吏部观政,正巧吏部司务临时有事外出,这才派他暂时顶替,当他看到随东流时不免心动,想趁机问问那个被他带走的少女的消息,又感到太唐突张不了口,于是一边替他办手续,一边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借机询问。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随东流见杨振不回答他的话,追问道。 “在下杨振,与状元是同科进士,只不过我是二甲,所以分到吏部观政,那日我见状元在街上,好不威风啊,状元不仅文章做的好,为人也是不错,那个姑娘想必照顾得很好吧?”杨振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冒昧,但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 随东流脸上果然微微红了下,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杨年兄,在下失礼了,上次我并没有注意到杨兄,不然早就和你结交了,咳,咳,那位姑娘么,她很好,暂时在我府中居住,只等找到她父亲,就会将她送走。咦,杨兄这么问,莫非和她相识还是------” “随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起那日情景随口一问,我并不认识那位姑娘。”杨振急忙解释道,既然那位姑娘住进了随东流的府中,那么恐怕自己再无机会了,以后只能暗自遐想罢了。 杨振的神色变化却被随东流瞧在眼里,他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如何猜不出杨振的念头他,但他也不点破,看到杨振做完事情,客气的邀请道:“今日和年兄一见觉得非常投缘,不如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小酌两杯,如何?” “这个嘛,我正在当值,恐怕不太方便啊。”杨振委婉的拒绝道。 “现在本就是午饭时间,难道吏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快别多想了,跟我走吧。”随东流说着,竟然不管杨振如何想法,一把拉了他就走,杨振无奈,只好随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