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忆似水流年
“哎，这年头嫖昌是犯罪，养情人又太累，还是开同学会好呀，节约嫖资经济又实惠。”李政扫了眼会议室里的女同学，对顾北调侃道。 “哟呵，难不成你还想搞破鞋？”顾北瞧了眼李政，十多年过去了，这家伙还和高中时一样猥琐。 今天是高中校友聚会，一个个“衣冠禽兽”们从五湖四海齐聚校园，混得风生水起的同学正在讲台上轮流发言，向校领导和老师证明学校没有白培养他们，像顾北这种除了给学校丢脸别的事情都不干的学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汇报的，缩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和李政聊天扯淡。 李政是顾北的高中同学，前些年在沿海一带开皮革厂当黑心老板，混的特滋润，老婆都娶了三个，娶一个踢一个，跟踢皮球似的，不过这几年国内流行折腾房地产，制造业不景气，皮革厂倒了，李政也变成皮球给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一脚踢了。 “开个玩笑而已，哪有什么破鞋搞的？” 李政无聊道：“你看咱班上以前的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现在都成啥样了？我都以为这是同学他妈·的聚会！” “这话在理。”顾北点头赞同。 这次他怀着小鹿乱撞的心欣喜赴会，还以为可以重拾逝去的时光呢，结果，曾经日思夜想的女神全TM成了三姑六婆，念念不忘的美好瞬间灰飞烟灭，哎！岁月对女人确实残忍了点。 男同学倒是变化不大，高中时长得奇形怪状的现在依然奇形怪状，顶多体型略微胖实一些，不过混得好的个个都是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狗样，开着豪车带着名表，在女同学面前彰显禽兽风范。 顾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个儿混得不好嘛。 和这些同学相比，他高中时代就是一路人甲，打酱油度过的，很多人和事都忘了，印象较深的只有他的同桌李采薇，李采薇长得那真是顶俏美，上高中那会儿，顾北特迷她，真的是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她，有时候撒尿都会突然间停一下，然后想起她，心里甜甜的，跟着那半泡尿就忘了尿了。 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高考前夕，顾北到现在还记得是距离高考只有30天的那个下午，李采薇出了车祸，听说是学校某富二代的司机酒驾在校门口撞死了李采薇。 多好多漂亮的一女孩呀，转眼就没了。 那天顾北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重量和意义，生活不容易，但生下来活下去更不容易，因为谁也无法预知和丈量未来的人生之中暗藏多少杀机。 之后顾北参加高考，成绩马马虎虎，考了个三流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叫夏诺，非常漂亮的一女孩，呵，算他顾北癞蛤蟆吃上了天鹅rou吧，为了这段感情他付出了一切，结果，他失去了一切，煮熟的天鹅终究还是飞了。 大学毕业后，他做媒体，跑美国干了两年驻地记者，后来得罪主编事业全TM毁了！回国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很枯燥，三十老几还没结婚，因为没钱买房买车，和大部分普通青年一样，在早已腐坏的现实中压抑又麻木地生活着。 想着想着，顾北的嘴里露出一丝苦涩。 看到讲台上的赵明辉的时候，他心里的挫败感就更强烈了。 赵明辉是高中时的校草，也是高中同学中混得最好的，前两年调入教育部，此刻正在慷慨激昂地向老师汇报自己上升的势头，他坦言，时间太短不够混，等到毕业二十年，那时候绝对是个抬得上桌面的官儿。 校领导们眉开眼笑点头赞许。 他们特别欢迎混得有头有脸有权有钱的学生，能为学校长脸，与之相比，像顾北这种只能给学校抹黑的学生，真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坐在这里也是忽略不计，所以，顾北趴在课桌上打盹。 昨晚跟李政喝了不少酒，脑袋还有点儿抽，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很多事儿。 这一整天，他人前扮作很开心，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挫败和失落感，高中时代的一些零乱场面不停从脑海闪过。 香消玉损的李采薇，意气风发的赵明辉，以及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很熟悉，后悔以前没有留下美好的画面，却永远地回不去了，回不去李采薇还没有出车祸的那个盛夏，回不去那个纯真的年代了。 想着想着，困极了的顾北竟然睡着了。 ****** “顾北，醒醒，你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顾北仿佛听见有个女孩在叫他。 “快醒醒，让我出去呀。”顾北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顾北恍惚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课本题集，阳光洒在上面，光点斑驳，一闪，一闪，教室左侧墙壁的风扇左右摇摆，转到某个特定角度还会发出一阵嗡响，旁边是一幅周总理的名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而在名言的下面，还有一排歪歪斜斜的钢笔字：“为泡尽天下美妞而读书！” 顾北有些愣神，这是他当年读高中时写的玩意儿，他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周围的环境透出的一股陈旧气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记忆里斑驳的老照片，熟悉又遥远。 这是自己曾经的高中教室？ 顾北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等看到模拟试题上写着的：“高三下学期模拟试卷”的时候，他已经两眼痴呆了。 Oh-my-god！ 自己一觉睡到了高三？ 2001年高考前夕？ 啪地一声！ 顾北给了自己一巴掌，贼特么疼！ 他意识到自己没做梦，转头四顾，教室里有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透着一股稚气，模样与他脑海中的高中同学依稀契合。 “顾北，你在干嘛呢？” 顾北再次听见那道清丽的声音，侧头看去，一个女孩跳入他的眼眸之中。 女孩有着一头细软笔直的长发，很漂亮，穿着白棉布裙子，脚下是一双平底黑皮鞋和蕾丝花边的白袜子，此刻抿着嘴好奇地看着他，眼眸清澈又干净，阳光洒在她的白棉布裙子和肌肤上，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 顾北呆住了。 说实话，十几年后的他已经把高中同学忘得差不多了，因为深知现实对回忆有着不可挽回的破坏性，顾北拒绝与同学们接触，大家各安其命、相忘于江湖也挺好，至少不必惹得满身腥臊，然而，这个女孩像钉子般死死地钉在他的记忆深处里。 因为她是李采薇！ 因为李采薇用她无与伦比的优异主宰了高中时代全部的辉煌，教会了顾北在内的所有男生知道什么是梦幻的美丽、暗恋的忧伤、心动的刹那以及回忆的永恒！ 在那些泛黄的记忆里，有太多关于她的故事，然而，谁也想不到故事的结局竟如此悲伤，就在距离高考只有30天的那个炎热午后，就在同学们猜测李采薇会不会成为石林市七中第一位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时，一辆宝马结束了她绚烂至极的生命。 如今再看到这个漂亮得让人心惊胆战的女孩，顾北心绪如浪潮起伏，许久之后，他才微笑着说：“刚才有点困，睡着了，对了你要出去么？” 李采薇怔了下，以前的顾北碰到她的目光都会红着脸低着头的，今天这样微笑看着她的眼睛是破天荒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同桌可是个老实的男孩子，虽然各个方面都不出众，但胜在模样清秀干净，是乖乖女最喜欢的类型。对此高高在上的李采薇也不能免俗，三年下来，她对这个不起眼的同桌感觉挺好的。 不过马上要高考了，刚才顾北还在打瞌睡，李采薇不免有些失望，她不喜欢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但也能理解，成绩一般的顾北考二本没戏，过三本线又绰绰有余，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看不看书影响不大吧。 这么一想，李采薇只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高考过后，相处三年的同学都要各奔东西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她要去的是中国最好的大学，而自己的这个同桌，去的或许是一座普通的学校，然后从她的生命轨迹里彻底消失。 小采薇的那颗少女心忽然有些多愁善感，不过也是瞬间的事情，她见顾北依然微笑看着她，心脏莫名快跳了两下：“是呀，我要去校外复印店复印资料。” 顾北起身，让坐在里面的李采薇出去。 只是看着李采薇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顾北忽然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大对劲，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喃喃道：“去校外复印资料……” 想了半天没头绪，顾北不再多想，转头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黑板左侧的高考倒计时，上面写着： “距离高考还有30天！” 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顾北的血液霎时凝固！ 他张了张嘴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但是感性思维的反应却异常迅速，比如看到高考倒计时写着距离高考只有30天，他在一瞬间就想到这天发生的大事。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顾北的脑袋处于眩晕状态，可怕的后果让他心凉到冰点，一种类似于打摆子的颤栗从身体内部发出，一波波往上送，最后从天灵盖逃脱而出。 “闪开！” 顾北强撑着发软的膝盖站了起来，掠过一个个同学朝外跑。 全班都惊愕地看着顾北，不知道这个默默无闻的家伙要整啥幺蛾子，但顾北无视一切，内心只有惶然和紧迫！ 冲出教室，穿过幽暗走廊和校园小径，顾北跑到校门口时已经满头大汗，转头四顾，终于看到了李采薇的身影，就在距离他几米远的路口上，怀里抱着课本，迎着阳光走向路的对面。 “李采薇，等我下！” 顾北意识到死神随时可能降临，于是冲了过去，可就在他靠近李采薇时，三叉路口上忽然冒出一辆黑色宝马朝李采薇飚来，速度快得让四周行人发出惊恐尖叫声。 李采薇呆了！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早有防备的顾北却是瞳孔紧缩，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料到李采薇今天遭遇车祸，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透过宝马挡风玻璃，他竟然看见了坐在驾驶位上的赵明辉。 校草赵明辉！ 相比于十多年后校友会上那个众星捧月的教育部高官赵明辉，此刻的他要年轻许多，但顾北依然一眼认了出来，顾北记得前世新闻报道上写着的是某富家子弟的司机撞死李采薇，为什么现在开车的是赵明辉？ 难道撞死李采薇的是赵明辉？ 为什么！ 难道赵明辉疯了吗？ 顾北想不明白，只是看着不远处俏脸煞白惊徨如雨夜小鸟的李采薇，他感觉他的心脏猛揪了一下！ 在前生，他就是一个蹩脚的小丑，永远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上贴满了各式各样可耻可怜的标签，懦弱、自卑、无能……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里面涌出一股难以遏止的勇气。 迎着飚来的宝马，顾北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