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缓兵之计
傅渊虽慢了傅琨几拍,可仔细一想也明白了。 傅念君说这么多,绕这样的圈子,无非就是想拿回那张婚书而已。 她要拿回婚书,还要自己的脸面半点不失。 她 根本不想嫁给崔涵之! 傅渊不无惊愕地望向堂中盈盈而立的小娘子。 她只是那样站着,就好像万千风华都在她身上,从容镇静,温婉大气。 傅渊心中一突,难道那仙人指路的事是真的 那里傅琨却咳嗽了一声,说道:“如此倒也不错” 崔四老爷立刻道:“正是如此,傅相公,崔家并非想要退亲,只是暂且将婚书留在傅家罢了。” 傅琨笑看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崔四老爷只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商户,进傅家门都是抬举他了,除了应承下去承傅琨的话,还能如何。 “五郎你,你自己说说罢。” 他忙给还跪着的崔涵之使眼色。 崔涵之吸了口气,仔细想了想,他高中之后的情形还未可知,这门婚事一时半刻退不了,婚书放在傅家倒也好,何况傅相父子都是重诺之人,又有族伯作证,不可能是诓他的。 缓兵之计。 说明婚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松快了。他当即便道:“如此便按照您说的办吧。” 傅琨望了他一眼:“地上凉,贤侄起来吧。” 傅念君听得想笑,这“贤侄”二字可真是含义深浓。 崔涵之瞧见了傅念君的侧脸,她正微微侧过头,他正好能看见她小巧可爱的下巴,他立刻嫌恶地转开视线。 傅渊只在一边喝茶,静静地打量崔涵之。 原来以为是个聪明人,竟然被个小娘子摆了一道还不自知。 缓兵之计,还不知道是缓谁的兵。 可她为什么不想嫁给崔涵之了呢?不嫁崔涵之她还能嫁谁? 傅渊不由自主在心底冷笑一声,算了,她的事,自然有父亲,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管。 婚书被锁进桐木匣,钥匙交到了崔四老爷手里,崔涵之心里才定了定。 “你们两个,送送贤侄和崔老丈吧。”傅琨示意一对儿女。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傅念君其实明白爹爹的意思,他还是想让自己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崔涵之不是良人。 她蹙了蹙弯弯的眉,傅饶华的结局,她似乎隐约记得最终还是嫁进了崔家,这一点她不敢确认。可丈夫不是这个崔五郎她能肯定,不然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把她浸猪笼的那个夫婿,不是他 “二娘子,贵、贵府真气派啊” 崔涵之不愿意多看傅念君一眼,因此并肩和傅渊走在前头,傅念君身边是崔四老爷。 她被打断了思路,也不生气,笑了笑道:“是吗,您若喜欢可以来玩。” 傅家在东京置的这处宅子又大又气派,山水园林,极为秀致,许多学子都喜欢傅家办的文会,一部分原因就是喜欢这宅子里的景。 崔四老爷反而被她这样的话吓了一跳,“不敢不敢,老夫一介白身” 傅念君又笑起来,声音清脆似银铃,“园子又瞧不出您是白身还是官身,爹爹规矩并不大,前头的园子递了拜帖都能进来参观。” 前头两个沉默的男人听到了她的笑声,仿佛和崔四老爷还聊得很开心的样子,都不由脸上一僵。 她什么时候连这把年纪的都不放过了? 崔四老爷却放松下来,心里想着,这位傅二娘子这样和气,又漂亮又温顺,还很爱笑,一笑起来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怎么五郎和外头都把她说的和妖魔鬼怪似的? 看来传闻果真不可信。 送了一段路,傅念君就先告辞了,她折回头去见傅琨。 傅琨早等着她了。 “你啊”他无奈叹了口气,“你太婆花了多大心力说上了崔家这亲事,你还不要,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不要崔五郎,你还要怎么样的?” 傅念君软声道:“爹爹也瞧见了,他处处看我不起,这样过日子有什么趣味呢?高门大户未必是好,粗茶淡饭也别有滋味,爹爹眼光这般好,以后挑个门第差些的上进学子,不晓得我以前那些荒唐事的,也好过这锦绣郎君,一味觉得娶我是自己低就了。” 她很平心静气地说这话,她的名声在外,多好的人家也不敢想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要及时看清,何况上辈子她都做了太子妃,再高贵还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还不是被逆贼一剑斩杀在东宫。 她希望这辈子能寻个有趣朴实的郎君,过安分平淡的日子。 傅琨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不敢想多好的人家。” 他顿了顿,带了几分心疼,“念君,你是不知道,这东西两京,莫说寻常外地举子,就是做了官,都买不起哪怕一间房。” 并不是人人都似傅家和崔家的。 傅念君点点头,不以为意,反而打趣道:“那我便和我的小郎君赁屋而住吧,春天找个有花园的,夏天就找个临湖的,若腻了,还能去西京住两日,接爹爹去享享清静,这才难得。” 傅琨心里又软又酸,她有如此广阔的胸襟和见识,难能可贵。 “念君,有爹爹在,你不会受委屈的。” 他轻声允诺。 傅念君突然也有点鼻酸,原本只是顺着傅琨的话说下去,自己倒也真的有所感怀了。 她一直都不是个自苦的人,觉得有命在一天,就过好一天的日子,这也没什么难的。 是呀,何况还有这个爹爹在。 崔涵之回到崔家,却还有一场狂风暴雨。 崔郎中归家,竟得知自己一向看重的儿子失心疯一般拿着婚书去傅家退婚了,当即差点气得昏过去,立刻叫人备了车要去傅家,还没出门,他们却先回来了。 崔四老爷把事情简单地和崔郎中说了一下,崔郎中冷笑连连后就抄家伙准备揍人。 崔郎中一辈子考到举人便止,走了夫人娘家舅兄的关系才踏上了仕途,如今升到郎中也很不易了。 他一直以读书人自居,可是今天真的有点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