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脉冲关武者路（二）
“放你娘的屁。”石太医推门而入，劈头盖脸地痛骂道：“这筑基丹原名七煌金丹，乃是鬼神妙手尹歧黄，取天材地宝，耗尽心神，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夫，这才炼成的。炼成之时，狂风倒卷掀开丹炉，丹成之声有若霹雳，丹华宝气好似云霞，奇香盈室，妙不可言。” 换了一般人来，被陌生人劈头盖脸一顿痛批，难免是要生气的。不过周正木头一块，当年在实验室也是被教训惨了的主，他只觉得石太医的表现跟他当年的老导师十分相似，因此没有生气，反觉得有些温馨，弱弱地分辩了起来：“不看广告看疗效，它是只能让我到达炼气境界嘛，我又没说错。” 石太医见周正“冥顽不灵”，那是一个痛心疾首，一蹦三尺高：“那是世人对它的误解！” 闻思绮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她昨晚上便觉得石太医颇有些神秘色彩，只是因为一心系在周正身上，故也没有深入思考。可到了此时此刻，她见石太医气急之下，竟说出了许多旁人不知的秘辛，便更觉得有必要试探试探。 想到此处，闻思绮轻咳一声，故意挑事：“装得还挺像。” “挺像什么？” “挺像内行。” “放你娘的屁，天下没人比老子……天下也就一个人比我更内行。” “这么说你是尹歧黄的徒弟？” “你怎么……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诈我？” 闻思绮嘿嘿一笑，朝着石太医拱手作揖，恭维道：“昨夜里便觉得老前辈不是寻常人物，没成想竟是尹先生的高足。” “高足个屁。”石太医翻了个白眼，自述身世：“七煌金丹丹成之时，狂风倒卷掀开丹炉，炉盖就砸在我胸口上，把我的二十三根肋骨砸了个稀碎……” “二十四根……”周正再次弱弱地开口。 “还有一根早先做实验，被老师抽走了。” “……” “后来我的伤倒是好了，可也因此留下了大块的疤痕。没成想，那个老王八蛋居然以疤痕太丑为理由，把我赶走了。说什么如果学生身上有疤痕，别人就会觉得他医术不够高明。”石太医越说越气：“真是个老王八蛋！” “照这么说，您老人家对这七煌金丹，应该是很熟悉的了。你倒是说说看，世人对它有怎样的误解？”闻思绮打蛇随棍上，问题脱口而出。 石太医瞪了闻思绮一眼，冷哼道：“就数你聪明，你自个儿猜啊。” “接着装。”闻思绮才不跟石太医理论呢，把脑袋一歪，还是一招激将法。 “哟呵，你还真行，我这人还就受不了激。”石太医明知道闻思绮是在激他，可性格使然，他还真就吃这一套：“你把七煌金丹给我拿来。” “前辈您收好。”闻思绮微笑着，将锦盒交到了石太医手上。 石太医打开锦盒，只见其中有一枚丸药，大如桃核，色如泥土。他见了这丸药，面上露出唏嘘表情，一时无语。 沉默片刻后，石太医取出筑基丹，握掌成拳，将那丸药紧攥在手心之中。他扫视了周正与闻思绮一眼，低喝道：“我要你们知道，为什么它叫作七煌金丹！” 话音未落，石太医那握紧的右手上真气闪动，更隐隐透出青色光芒，分明是心动境界大成，真气生出乙木属性的征兆。再过一段日子，江湖上恐怕又要多一位神通大佬了。闻思绮见状，心头便是一惊，想到自己昨夜里多有不逊，此刻想来真是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这厢闻思绮正自心惊，那边石太医已经打完收工。他手心朝上，摊开手掌，闻思绮妙目瞧去，不禁“咦”一声发出惊叹。原来那原本核桃大小、泥土颜色的丸药，早消失无踪，只剩葡萄籽大小的一颗金色丹丸，有如活物一般，在石太医掌心之中嗡嗡作响，到处乱撞。 “这才是七煌金丹的真身。” “那金丹外头土色的那层是什么？” “那玩意有两重功用，一来是封印住金丹的元气，让它没办法飞走；二来是抵消金丹的部分药效，省得有人虚不受补，爆胎而亡。” “那如果去除药封，直接服用这颗七煌金丹，大概能让人升级到什么境界？” 石太医捻须沉吟，而后缓缓开口道：“约莫是融合境界大成，对了……我觉得你最好尽快就把金丹吃了，否则它会吸取周围的灵气，等它周身现出七道宝光，那我可就控制不住了。” “那你不早说？”闻思绮怒气冲冲，指着周正说道：“就他现在这副身受重伤的样子，吃了这七煌金丹，哪里还有命在？” 石太医哈哈一笑，乜斜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要耍小聪明的，我只是配合了你一下而已。”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武林前辈。” “现在你不就见过了吗？” 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就这么斗上了嘴，只有周正还是清醒的，他插嘴道：“那如果我不吃这颗金丹，我大概多久才能升上炼气境界？” 石太医看了周正一眼，见他态度谦卑，语气恭顺，便收起了方才胡搅蛮缠的态度，耐心地为他分析了起来：“一般而言，若没有天材地宝与前辈的栽培，只靠着自己苦修，那怎么也得下十年苦功才成。就这还得是自身资质过硬，要知道九成人一辈子都跨不过丹田生气的这道坎。” “那要是有人帮扶呢？”周正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扎根在了导师身边，一个接一个的问问题，就怕一个没注意导师又跑不见人影了。 “要是有人帮扶……”石太医瞟了闻思绮一眼，戏谑道：“有人帮扶不就跟她一样么，从小吃着筑基丹，用着各种天材地宝，还有家里门中的长辈，为她运功开拓筋脉。不然，你当她是哪路神仙，十一二岁就冲进了融合境界？” 被人指着鼻子说“拼爹”，闻思绮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偏偏又反驳不得，只能小声地为自己辩解：“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 这话把石太医逗乐了，他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闻思绮意识到，石太医显然是不会给她留什么情面的，便没敢再还嘴，转而岔开了话题：“前辈你倒是说说看，这颗七煌金丹就只能这样浪费了吗？” “是啊，只能浪费了。这药的药性过于霸道，没了外头的封印作为约束，凡夫俗子吃下去十死无生。你这样的白羽鸡型速成融合境界选手吃下去，倒没那么危险，不过也九死一生。” “那不是没什么区别吗……” “搞学术研究要严谨，好歹还是多一成存活率的，怎么能说没区别。” “……”闻思绮愣了愣神，而后笑靥如花，说道：“那不如就您老人家吃了吧？” 石太医连着哼了几声，抬手回绝：“怎么着，小丫头想让我欠你人情？门都没有！” 闻思绮被人戳破了心思，面上一红，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回话。 “对了，你们俩到底吃是不吃，不吃我可就松手了，这玩意反抗的劲头可越来越大了！” 听过石太医的话，闻思绮和周正再看向七煌金丹，只见其周身之上，已隐隐现出几道宝光，如龙似蛇，不住游动行走。而随着宝光的逐渐凝实，七煌金丹闹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若说一开始这金丹只是在石太医手中不停地“跑”，现在可是不停地乱飞乱撞了。 随着这金丹的撞击，石太医手中的青色光芒也越来越盛，说明确实如他所说，想控制这颗金丹是越来越难了。毕竟这颗丹药内蕴含的力量，相当于融合境界大成，本也是不可小视的。 “说吧，到底怎么处理？” 闻思绮看了看周正，心里是一万个舍不得，可最后还是只能长叹一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人命总比金丹重要。” 最近十年，尹歧黄销声匿迹，眼前这颗七煌金丹，应该是当世仅存的几颗之一了。这个等级的丹药说扔就扔，就算闻思绮坐拥魔教这座宝山，也不得不为之rou疼。 “你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老实实地低个头，向老人家我说声请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以为全世界就你聪明，其余的都是傻子，任你欺负？”石太医捻了捻胡须，教训道。 “好的前辈，我知道了。”闻思绮没敢还口，低头认了错。 石太医没有进一步嘲讽的意思，见闻思绮认错了，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而走到了窗边。他将窗子打开，撤去了手上的真气，将七煌金丹朝着窗外用力一扔。 七煌金丹失了真气束缚，如同一只金灿灿的小雀，朝着远处飞去，其轨迹不可捉摸，好似羚羊挂角。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石太医回转过身来，感慨道：“我原本也没什么武学天赋，正是服用了七煌金丹，这才踏上了武者之路。许多红尘孽缘，也正是因此而起。眼下这颗金丹就此远去，又不知将改变谁的人生……” 闻思绮在一旁沉默着哀悼自己的损失，完全没有心情去回应石太医的感慨。周正忽然面露异色，向石太医发问道：“那它会去哪里呢？” 石太医想了想，答道：“七煌金丹有吸收天地灵气的能力，对于灵气有一种天然的趋近性……我想，它大概会飞往最近一处灵气最丰盈的地方。” 周正指着窗户，惊呼道：“那它怎么飞回来了？” “什么？”石太医也惊了，他猛地一回头，却看到一件人间怪事。七煌金丹如一只金灿灿小雀，凭空飞行，轨迹不可捉摸，好似羚羊挂……直直地钻进了周正因惊呼而张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