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连环计环环相扣
“你笑什么?”周正问道。 秦门房神秘兮兮的,又笑了两声,这才胡言乱语道:“我笑春宵苦短,我笑花好月圆,我笑前生早定事,我笑莫错过姻缘。” “你脑子有病吧?”周正头上的冷汗还没退呢,此刻他好好地发问,却只得到了一堆戏文似的回答,教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你懂个屁!你可知猛药去疴?你可知重典治乱?你可知刮骨疗毒?你可知壮士断腕?这些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个屁!”长着又提了提自己掉到肚脐眼处的裤腰带,说道:“有时候是这样的,不破不立,总而言之,你们还需要提高知识水平。” “哈?”周正见秦门房三分傻、六分疯,干脆也就不纠缠这个问题了,又问起了另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当初怎么连问都不问,就把我放进来了,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什么顾郎,就是韩娘子的……的……”不知为何,周正就是说不出“丈夫”二字。 “对啊,没错。”秦门房点了点头,不过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当然,主要是因为我身经百战见得多,早看穿了这世间的真相。” “唉!”周正直接过滤了秦门房后面自吹自擂的那句话,长叹一声。他之前便已猜到了七八分,现在就更是确定了,自己所猜想的是对的,于是他又问道:“那李护院和蕊儿没见过那个顾什么吗?” “顾解元是县里的人家,只在迎亲当天来过金水镇,那时候李护院和蕊丫头都还没来呢。”秦门房说道。 “那范老板和李姑娘呢?”周正猜想李姑娘肯定是认出自己的脸了,而范老板……他这条命说来都是范老板救的,他真不希望范老板也在暗算他。 秦门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范老板和李凤凰啊,兴许见过吧。” “想来范老板曾说我面熟,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他没想起来我到底像谁。倒是李凤凰……”周正略一思索,许多记忆串了起来,便完完全全明白了过来:“李凤凰与我第一次见面时,因她有那心结,对我不屑一顾,甚至有些看低,这是她的真实反应。而后向我道歉云云,必然是她回去之后,也觉得我有些面熟,最后终于想起了顾解元这号人,便诓了我来害韩娘子!”念及此处,周正又想起了韩娘子带泪的双眼,便觉怒不可遏。 “秦老伯,叨扰了,我去也。”想清楚了脉络,周正便朝着秦门房一拱手,略作道别,便往韩府外走去。 秦门房目送着周正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个痴胜一个,还不知是怎一番纠缠!”接着,又提了提他那掉到肚脐眼处的裤腰带。 金水镇再怎么富庶,终究只是一个镇子,一个镇子能有多大?像韩家李家这样的富户又都住在镇上最繁华之处,相隔自然不远,便是步行,也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出了韩府,周正便气冲冲地朝李府去了。 周正携怒而走,不知不觉之间双肋生风,步行竟快若奔马,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李府门口,而他自己甚至都没发现这一点。 “哐”、“哐”、“哐”,周正打了三掌,敲打在李府的大门上,发出了如同被车撞了一般的巨大声响。 “可是周公子?”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我,快开门,我要见李凤凰!”周正喊道。 “吱嘎”一声,大门从中打开,一个健妇站了出来,她对着周正行了个万福,说道:“姑娘早等着周公子了,请跟我走吧。” 周正虽然愤怒,却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他并不会把怒气撒到旁人身上。他安安静静地跟在健妇身后,朝着李府内走去。 依旧是会客厅,周正到时,李凤凰已经等在了里面,正不紧不慢地啜着茶。在她身后侍立一人,正是将周正接来此处的劲装女子,此外又有四名抬轿健妇分立左右,掩护得十分周全。 “怎么怒气冲冲的?”李凤凰看着满脸怒容的周正,却显得颇为云淡风轻。被范老板称赞“才智更胜男子”的她,对于自己做了什么,周正会有什么反应,自然早就了然于胸,否则怎么当得上“更胜男子”四个字。 怒意高炽的周正,见李凤凰一副从容表情,更是怒不可遏,他大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废话,我自己做的事,我当然知道。”李凤凰指着周正的脖子,巧笑倩兮:“看这样子,你该是快活过了,怎的不谢谢我这大媒,反而要来恼我?” “恩?”周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感受到异样,以为李凤凰又在诓他,怒气更盛了:“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快活过,你不要污人清白!” “在我这里就不必装腔作势了,我既然选了你,自然是早有打算。要知道韩少清脾气好,放了你一马,她大哥可就没那么好说话。若是他们知道你做过什么,非拆了你的骨不可。不过没事,你是个外乡人,在镇上也没什么牵挂,快些跑路就是。我给你备了纹银二百两,你去外地置办些田宅,岂不美哉?” “你在说什么东西?”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李凤凰不屑地摇了摇头:“男人最擅长的就是信口雌黄,猫儿吃腥本是常事,吃了便吃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周正行得直坐得正,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周正最受不了别人诬陷他,此刻盛怒之下,就差点要赌咒发誓了。 没料到李凤凰却只是冷笑了两声,讥讽道:“好一个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说完便往会客厅外走去。 “不许跑,你还没跟我把话说清楚呢!”周正喝道。 “这是我家,我跑什么?我是去拿你的罪证,揭穿你这假惺惺的伪君子、偷腥猫!” 不多时,李凤凰回到会客厅,把手中的物事往桌上一甩,笑道:“你且自己拿去看。” 周正不疑有他,将那物事拿起,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面小铜镜,再对着铜镜一照,“嗬”! 难怪无论是李护院、蕊儿,还是秦门房,看他的表情都不对,而李凤凰也一口咬定他和韩娘子已经欢好过了。只见周正脖子上、肩膀上,不知有多少处吻痕,间或还有几个牙印,换作任何一个人来看,都觉得,唉哟,小伙子是个会玩的,战况很激烈嘛,哪会相信周正什么也没做? “这……”周正一时没了言语,他当时是面对面地抱着韩娘子,韩娘子的手确实是动不了了,可她的脑袋正好凑在他的脖子那一块,想必这些痕迹就是这么留下的。那时候周正正忙于对抗自己体内的杂念,倒真是没注意到韩娘子做了什么。这一下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周正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将装在袖筒内的雪狐披风拿了出来,披在身上,再去照那镜子。 “唉哟!”原来韩娘子送他披风,不仅仅是谢他坐怀不乱,更有这么一重意思——这披风披在身上,高高的领子正好可以遮住那满是吻痕的脖子!只是韩娘子算错了一着,周正穿越过后体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是三九寒冬,他也并不觉得冷,所以他拿了披风却没有披上! 没料想李凤凰见了这披风却是一愣,问道:“这可是韩少清的雪狐披风?” “正是。” “这么说你当真什么也没做?” 李凤凰与韩娘子相识多年,自然知道韩娘子的脾气。如果她当真失了身子给周正,那她做什么都是可能的,无论是悬梁还是投井,这都是韩娘子做得出的事情。但她却绝不会因为失了身子,便破罐子破摔,与周正维持苟且关系——这绝不是韩娘子的性格!可她居然会把这件心爱的披风送给周正,难道周正当真是柳下惠重生,即便中了逍遥香,也仍能自持,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要真,韩娘子冰清玉洁,我没生过半分亵渎之心!”周正右手向上,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赌咒发誓的动作。 “何必发誓?这世间种种,原是你要它真来它便真,你要它假来它便假。至于此刻,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配合我的好,否则纹银二百两将与你无缘,而扒皮拆骨就有你的份了。”说着,李凤凰拿来宣纸一张,递到周正手里:“我估摸着净街苗该来了,你把稿子上的话都记住,过会儿用得着。” 周正拿了宣纸在手,上头的字都是繁体,又是右排版小楷,看得他两眼发昏。不过这大致意思还是很好理解的,总之就是大肆宣扬,自己与韩娘子是如何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怎样立下了誓言,要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周正看着手里的稿子,恨得直咬牙,他怒目圆睁望向李凤凰,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也是个女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东西,会要了她的命,你怎么做得出手?你是人吗?” 李凤凰轻哼一声,笑容不变,轻蔑地说道:“我劝大圣人您还是别想那么远的事儿了,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rou,你能不能少说多听,照我的计划走?我早都给你算计好了,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万无一失,最多挨几下老拳,还能得一大笔银子,你何乐不为?对了,这雪狐披风来得正好,口说无凭,有了物证就不一样了。你只消拿出这雪狐披风,就说是定情信物,她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妙极妙极,你把稿子还我,我再给你加几句。” 周正性情温和,两世为人的经历之中,极少生气。这一次,是他生平第一回理解,什么叫作怒不可遏。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还你是吧?”话音未落,他将那宣纸撕得粉碎,劈头盖脸地砸向了李凤凰。 “小子,你敢!”四个健妇时刻戒备,见周正陡然发难,一下掩护到了李凤凰身前,把纸屑都挡了下来。 与健妇们的愤怒不同,李凤凰似乎是早想到了这种结局,脸上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周公子,你这又是何苦?须知这贞节二字,本是你们男人拿来害女人的,你怎么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这种无谓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我这就去找韩娘子的兄长说个清楚,要杀要剐,也随他们的便。至于你……”周正顿了顿,他缺乏吵架的经验,此刻想要骂人,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最后终于让他想起一句话来:“人贱自有天收,你好自为之。” 然而这种谈崩了的可能性,李凤凰也早就算到了。 “我谋划的那么好,你不肯如我所愿,真是可惜了。不过更可惜的是,我也不打算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