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灯会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长安街上，灯红月高。平日里未婚的女子很少出户，只有元宵节这些女子才会悉数出来赏灯会，可以挑选自己心爱的人，而年轻才子们则争相表现，来博取女子的好感。 平凡的百姓人家，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也在这个特殊的夜晚穿着新衣，吃着饺子，酒足饭饱之后便全家一起去赏灯。大街上繁华似昼，来来往往的人们川流不息，攒动的人头象征着长安城的繁华。而在长安城的中心位置，一处豪宅呢，却是静悄悄的，人来人往的韦家也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每天前来拜访的权贵川流不息，可谓显赫之家，韦坚乃已逝楚国公姜姣的女婿，顺着这个关系，再加上韦家的深厚背景，韦坚官场顺风顺水，而韦坚的meimei更是当今太子李亨的太子妃，官场的一切要素，似乎都具备了，升迁只是个时间问题。最近几日，宫里传出风声，将要被提升为陕郡太守兼水陆转运使，但凡跟财政搭上边的官职，可都是个肥缺。所以在上元节前后，上门拜访的权贵快要把门槛给踏平了。 韦坚一脸的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回到书房，因为他中午看到小儿子韦彦心事重重的，说是有事要找自己商议。小儿子一向不问政事，不过胆大心细，且又聪明机灵，韦坚很是喜欢，好容易召自己谈正事，他更是喜上眉梢，暗道儿子总算开窍了。否则整日与那几位兄弟喝酒玩乐成何体统。 。。。 “哦彦儿此话当真？”韦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言不发，神情变得严肃，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以笑脸迎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笑着做事情，别人都会多给三分薄面。 韦彦心宗也是忐忑不安，没想到父亲听到李跃的原话，神情竟然这么庄重，李跃只是含沙射影的表达出了升迁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李跃所要表达的绝非乐观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韦坚突然问道：“彦儿即将进入官场，可知这为官之道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书房内静悄悄的，一父一子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韦彦略作思考，答道：“无非是政绩与家世，若无政绩，自然难以得到高升，若无家世，自然难以出头。” 韦坚装过身，拿起书桌旁的一把宝剑，轻轻拔出半截剑身，锋芒毕露，剑光映烛，绝非凡品，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只说对了最次要的两个，却不是我等名门世家之后的为官之道，普天之下，皇帝乃万万人之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予夺的权力，我等都不过是皇上管理天下的棋子，若皇帝看不到你的作用，你就只能永远被尘封在棋钵里。如果你想要出头，就只能越过其他的棋子，成为下棋之人最得意最喜欢的棋子。” 韦彦不断的消化着父亲的金玉良言，韦坚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继而冷酷的说道：“官场险恶，唯有谨慎小心，如履薄冰才能保全自身，很多道理你慢慢就会明白的，不过你要知道，作为臣子必须迎合圣意，皇上可以给你官位富贵，也能随手间全部夺回，一定不要做那个倒霉的弃子，一旦半途被弃，很可能就是杀身之祸，眼红的人，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不过，现在的官场局势复杂，很多的事情现在言之过早，你且下去吧，让为父一个人静一静。” 李跃披着大衣，带着马遂李福，雪舞云莺搀扶着中间的身子娇弱的楚莲香，还有马襄也乖巧的跟雪舞她们熟络的走在一起。在大街上悠闲的迈着步子，云莺活泼好动，平日里很少有这种出来行走的机会，左看看右逛逛，更种稀奇古怪的玩物买了一大堆，砍价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慢慢的旁边的雪舞楚莲香也加入到疯狂购物的行列中，这可苦了李福跟马遂，李跃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唯有马襄在旁边偷着笑。 穿过长长的人流，终于来到了曲江边，只见水面上漂着数不清的莲灯，顺水而下，甚是漂亮壮观，而在岸上很多的士子纠集在一起，似乎是在猜灯谜，远处燃着篝火，一些女子手拉着手跳起舞来，云莺看着这场面，也忍不住心中的欢喜拉着雪舞跟另外两女就奔过去了。 李跃差马遂过去护着她们，防止出现意外，自己带着李福往另一旁的灯谜会走去，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可不正是四弟贺凌桓等人，只见一帮才子文士皱着眉头，眼睛盯着面前的灯谜，愁眉不展。 “三弟，你怎地才来，快看看这一串灯谜，如果能够全部猜出来，可得到美人相约，此等好事你最拿手了，岂可错过。”韦彦一脸认真的说道。 李跃听到后直翻白眼，幸好雪舞她们不在，否则岂不是要遭，挖苦道：“既然大哥对美人感兴趣，何苦明知我是劲敌，还要让我加入，这不是徒加情敌嘛。” 身旁的裴风一阵大笑，对他们两个人这般对话也是免疫了，说道：“恐怕大哥只是想看你出丑吧，这一串七个灯谜，一个比一个难，哪有那般容易，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一筹莫展。” 倒是贺凌桓专注于猜谜底，以至于都没有看到李跃的到来，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情，眼前的府邸倒也还算平常，非富贵之家却也来历不俗，看来主人一定是才女了，李跃眉展轻舒，笑着说道：“这等美事，小弟还是少掺和为妙，否则抢了三位兄弟的菜就无趣了。”旁边的一个士子也是无意间听到李跃三人的对话。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很是气愤的说道：“这位兄台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出马一定可以猜出来喽，既然如此，又何必说风凉话，只要你能猜出前五个，我卢俊就算服了你。若是不能，就请兄台不要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这段话引来周围的一片叫好，而那位出灯谜的穿着简单的小厮也将目光投过来，瞧了李跃一眼，心中也来了兴趣，已经两个时辰了，结果没有一人能够猜到第五道灯谜，不免有些失望，更暗地里为小姐的才智所折服。 李跃摸摸鼻梁，不动声色，说道：“原来是卢家公子，久仰久仰，小生才疏学浅。”听到李跃服软，卢俊一脸鄙夷之色，没想到还是一个软蛋。只是李跃后半句话差点呛死他。“不过就是七道灯谜而已，就算是黄口小儿可能都能信口猜出，旁门左道，登不上大堂之雅。” 果然是傲气十足，李福只觉的公子简直酷毙了，可是这句话可算是惹了众怒，就连裴风韦彦，还有刚刚发现李跃到来的贺凌桓都被雷到了，这七道灯谜在李跃嘴中就成了信口而猜，旁门左支了，这四弟往往是不鸣则已，一语惊人。 “哦？这位公子既然说得如此轻巧，就请公子来试试吧。”小厮怒火攻心，小姐的灯谜被说得如此不堪，她也来了气，不忿的看着李跃。 弹丸之地，此乃尘字， 凤头虎尾，此乃几字。 熙熙攘攘，此乃侈字， 鲛人挥泪，此乃中草药珍珠散。 尖，小大由之；此乃论语《礼记·中庸》中“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一下子静悄悄的，李跃一口气说出了前五道，笑眯眯的看着卢俊，然后转头问道：“不知答案可有出处？”小厮也是吓呆了，这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答道：“公子所答全对。” 卢俊的脸一下子涨得很红，当众打脸的滋味的确难受，不过他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挥袖弯腰，对着李跃说道：“卢某服了，兄台才思敏捷异于常人是，卢俊佩服。” 李跃也不免对此人高看了一眼，急忙扶起他，平和的说道：“卢兄真乃性情中人，清风不敢当。” “啊，兄台就是清风霁月李跃，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围的一帮才子文士也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如果是李清风，有这样的才学就不奇怪了，这几个月来，李跃的名声在长安城可是越穿越离谱，有人说他梦中化仙，在月亮上与嫦娥弹奏清风霁月曲；也有人说他是大难不死，得到月仙眷顾，梦中可上天。。。 韦彦也是一脸佩服的摸了摸李跃的脸，狐疑的问道：“这真的是我三弟么，怎么经历一次大难，变化如此之快呢，你是仙还是人啊。” 李跃拍开他的手，“去你的。”引得旁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气氛也是达到了，众人都相信李跃可以一鼓作气猜出最后两道谜底，因为这前五道谜底他看上去可是轻松加愉快，很淡定写意啊。 “至于这最后两道谜底，我看就留给大家吧，清风对美人没有兴趣，这个大好的机会还是留给诸位吧。”李跃谦虚的说道。 众人无不肃然起敬，可是喜悦过后就又愁啊，这最后两道谜底自己也猜不出来啊，只有那个小厮真是更加生气，她可不管李跃是什么人，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猜完，而且言语之间，对自家小姐没兴趣，这话中明显就是存在不屑之意嘛。 为自家小姐强辩道：“李清风，别以为猜出了前五道谜底就有多了不起，要知道最后两道可都是完全异于前面的，猜不出来就别在这里捣乱，本姑娘可没时间陪你玩。” 李跃不为所动的耸了耸肩，突然，韦彦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脸紧张，在李跃背后扯了扯，脸上更是使眼色，似乎是在要自己猜出来，李跃心思急转，再瞧瞧这个小厮明显也是女扮男装，一细想，这丫头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恐怕来历不简单，而直呼自己的名字却毫无怯意，这长安城内的大户人家可是数的过来，而能够使得韦彦紧张的人。“呵呵”李跃对着韦彦会心一笑，回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扬起头。 “咳。我还就要猜了，真以为难得到本公子么。”李跃也是自信十足，这猜谜语，基本上几千年的谜语在后世大家都是耳熟能详的，信手拈来也不足为过。 这第六道是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谜底是四个字，李跃思考了片刻，眉头微皱，过了月魔一刻钟，突然展颜一笑，直接看第七道。 “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每行猜一字然后连成一个成语。李跃看到这第七道，也不禁暗叹这出题的女子的才智，再想想她竟然在背后说自己“登徒子”的话，实在是忍俊不禁。 看完这两道，李跃突然用手摸了摸脸，然后低着头感叹道：“清风不才，这最后两道谜底实在是太困难，我猜不出来。”围观的士子们看得直掉大牙，猜不出来你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作死啊，引来一阵阵叹息之声。那位小厮更是得意洋洋的仰着头，心道：“嗯哼，果然猜不出来吧，叫你小看我家小姐。” 李跃悄悄的溜到韦彦身后，用手指在他的衣服上快速的绘了八个字，然后伸手一推，就把韦彦推到最前面，韦彦面色紧张，反应不及，不过已经推到了前面，想退也行了，回头看到李跃满脸鼓励揶揄的表情。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只有裴风会意的对着李跃竖了一个大拇指，兄弟之情，荡然于胸。 小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韦彦，说道：“韦公子也想试一试么，请吧。”她那种口吻，果然如同预想的一般，小厮认识韦彦。 韦彦一反常态，认真看了两眼，就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说道：“最后两道分别是绝妙好辞跟。。恩。。相见恨晚。”终于鼓足劲说完了，也不知对与不对，韦彦忐忑的偷偷瞥了李跃一眼。 那位小厮还来不及说是，就看到面前的福门打开一道口气，一位气质上佳，长得异常白净的女子走出来了。 “额？小姐。” 终于见得的庐山真面目，众人直呼果然是大家闺秀，李跃看到她的面目，嘿嘿一笑，若不是李静月那晚说漏了嘴，自己还真不好猜，可不正是李敬书的女子版么。 一时间只有韦彦在哪里站着心慌，恐怕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纠结。 “既然韦公子猜出了最后两道谜底，大家也就散去吧。”小厮心领神会的说道。 一下子一哄而散，很多人还在惋惜自己的运气，这等佳人，这等良机就这样错过了。不一会儿场边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