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野炊（上）
播种完水稻，还没享受下清闲时光，转眼清明就近了，任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没什么头绪。那就是茶场，气温回暖已经稳定了些日子，这时候本是明前茶的采摘时期，可是茶场的建设一直没有提上议事日程。 在生态园的规划中，并没有涉及这块场地，之前那么多事需要忙碌，这里也就一直搁置着。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没有炒茶的师傅！以前集体年代，炒茶师傅也是从外地请的，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知道找谁去问了，而且当年的炒茶师傅现在年纪恐怕也不太方便再来，因为早在当时就年纪不小了。 而且接着不久就是油菜收割，然后又是水稻插秧，一连串的事，太紧迫了。还是人手不够，暂时顾不上茶场那边，看来今年自己茶场的新茶是没办法喝到了。 养猪场、养鸡场和鱼塘的建设基本完工，调试下设备运转情况，就要投入使用，这一堆堆的事即使是任峰和方晓也难免有焦头烂额之感，而且方晓因为有事还回了一趟学校，真是难为几个刚来的实习生了。 不适反应表现得最突出的是康明慧，她毕竟是女孩子，而且没有农村生活的经验，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对繁重的工作就感到了不适应。 她最初选择动物科学这门专业是因为对小动物的喜爱。小时候，父母都要上班，很少有时间陪她玩，就只有家里的小狗跟她亲。后来，学业越来越重，到读初中时，就没有时间再照顾家里的小狗，而父母也没时间和精力帮忙，所以只好忍痛送人。但在她心里，一直都忘不掉当时狗狗那无辜的眼神。 本以为学动物科学就可以天天跟宠物打交道，却不知每个学校也有侧重点，江南农业大学建校时地理位置偏远，而且当时宠物还不流行，所以更侧重的是养殖方面，而对宠物不算是强项。 到绿峰生态，比较明确是养殖，包括猪、鸡、鱼等，虽然离她的初衷有差距，但想想好歹在农村猫狗兔子等各种小动物很多，也不会太无聊，自己私下在宿舍养个小狗兔子啥的就挺好。但是来个把月了，要养的禽畜还没个影，天天就忙碌些土块石头水泥之类冷冰冰的物事，每天累得一到天黑就巴不得马上睡觉休息，根本没心思再去养什么小宠物！ 小姑娘的不满情绪都写在了脸上，那个每天快乐得像个小精灵的姑娘不见了，山上片片点点红艳艳的映山红对她已经没有丝毫吸引力，每天鼓着小嘴失去了活力。随便个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快乐，任峰当然也看得出来，但是他一时想不出怎么样开导，心里也着急。另外两个年轻小伙子虽然表现得没那么明显，但也没有了刚来时的激情。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方晓！ 帮忙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张叔岳。 这位大叔上次过来纯属是来度假的，因为现在的养殖场还没投入使用，没他多少事。在这里过得还是很惬意的，好吃好喝，有玩有乐，东唠嗑西溜达，空气也好，风景也宜人，真是养生的好地方。但说好了每个月来几天的，老朋友施辉已经惦记着家里的小孙儿，想回去了，他虽不舍也只得回去。 这次过来，却是施辉催促他来的。这才不到半个月，老施又惦记起这片农田了，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一天几个电话催问老张啥时到任家庄来。张叔岳本想说，要去你自己去就是了，又不是不识路，但想到现在正是几种新鲜菜品当季，正好去任家庄吃些原生态蔬菜，于是就约着一起来了。 一来，他就看到了几位年轻人不大对劲，一个个好像都憋着气，说话不带感情，没精打采的；做事也有些麻木，虽然不是敷衍了事，但也没什么激情，机械地按着程序默默地做着。作为过来人，他知道这是这些年轻人太疲惫了。 做农活不比坐办公室里写文件，是没有明确有规律的双休日的，得跟着节气走，忙的时候忙得跳，闲的时候闷得慌。而任峰的农场还在建设阶段，更加是连闲的时候也没有，再加上任峰和方晓都是工作狂，其他人也得跟着一起狂。没有任峰的宏大愿望和方晓的那种强烈好胜心是支持不久的。要减压！ 他提议任峰组织一次野炊，要求不带任何食物，只带些许调料和简单器具，说是公司成立这么久，员工还没集中在一起开个会，互相之间还不太了解，正好搞个活动加强沟通，增进互信。 任峰虽觉得这个提议很奇怪，但还是按他要求去施行。野炊这种事早就不流行了，而且防火没做好很容易造成危险和损失（现实中也提醒各位不要去尝试！）。他想到最合适的地方就是茶场，其他地方都没路，而且林深草密，见火易着，非常危险，只有茶场去年自己已经砍开了一条小路，茶场原来的仓库处因为曾经是建筑，地面平整，残砖剩瓦中青草相对较少，便于清理，也便于防火。 时间选在一场微雨后，这次任峰把柯凡他们一起都叫来了。有两位老专家，方晓及三位大学生，柯凡、丁家兄弟等7个，加上任峰自己共14个人。这些基本上是绿峰生态的主要人员了，其实两位老专家不算常驻，方晓也不会常驻，她已经确定要读博，但是常驻的还要算上任峰父母，这样算来，正式员工13人，顾问2人，方晓算临时顾问。 一行14人沿着任峰用柴刀开辟的小路，边说边走，感受着深山特有的美景！不时有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被惊动逃窜，张叔岳则会趁此机会将这些小动物的生活习***好特点给各位进行详细讲解。他本身就是个老顽童，语言诙谐有趣，对这些东西的讲解又非常专业，深入浅出，延伸比喻，听得众人是钦佩不已。 到了目的地，在张叔岳的指挥着丁家四兄弟整理场地，搭灶埋锅；任峰、柯凡、吕乐、马云伟等四个人捡拾枯枝败叶做柴禾；而施辉、方晓则带着三位大学生去采野菜做食物。 差不多半个小时，任峰他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回到场地，见张叔岳他们也基本搞定，张老头正跟丁家四兄弟说这话。丁不三丁不四正为谁是老三争执：“我才是老三，我名字里有三！” “他不是老三，我不是老四，所以我才是老三！” “我是哥哥，我出生就比他重！” “现在我比你重，我才是哥哥！” 对这个连他们父母都搞不清的问题，别人也是没办法，以前每到这种时候，别人都会怂恿他们打架，然后可以看一场热闹。 张叔岳当然不会这么无聊，他对这个事一直也觉得无解，今天他老人家兴致高，决定说些什么：“其实双胞胎没必要一定分出个什么大小，同胞兄弟，哥哥弟弟都一样，都是老三！” “我们都是老三？！”这两人同时惊呼，然后又都点头：“我们都是老三！” “不三不四这名字不好！得改！”张叔岳又说道：“丁不三就改为丁本三，丁不四改为……，改为……”他一时也想不出怎么改才好！ 这时候正好任峰过来，他随口接到：“就改为丁大四吧！” 这样，从汉字字形的角度来说，改动都不大，而从含义讲也符合张叔岳所说的不分大小，本三就是本来就是老三，大四就是比老四要大，也是老三。 丁家兄弟不会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但是也觉得这样改了后比原来要好听，这以后，丁家四兄弟就是丁一、丁乙、丁本三、丁大四了。至于谁是老三确实不重要。 柯凡他们几个也拿新名字跟他们开着玩笑，一群人其乐融融！ 正说着，施辉他们每个人都拎着战利品回来了。 施辉和谢良各提着几种带藤的块状物，方晓、张云哲和康明慧每人提了个篮子，张云哲篮子里是各种野菜，康明慧篮子里主要是各种蘑菇，方晓的篮子里东西最少也最特别，是茶子包。 块状物有葛根、野山薯、山乌龟和石猴子，篮子里的野菜主要有蕨菜、香椿叶、荠菜还有毛竹笋，蘑菇则主要是枞树菇，但也有不同的种类，大多是白色，也有些上面有绿豆样的斑点，称作绿豆菇，也有表面有灰点的，称为芝麻菇，不一而足。 茶子包其实是一种叶子，就是茶树上的一种特别的叶子，白色，厚实卷曲如舌头，咬上去鲜嫩清脆带着丝丝甜味，很像是水果，但它确实就是叶子，只不过跟其他叶子不一样，而且很少，基本上可遇不可求。 施专家带队果然不同凡响，这么短时间就找到这么多可以吃的食物。他还现场教几位大学生识别毒菜和毒菇，让这些年轻人大长见识。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就开始生火做饭。那些块状物当然是做主食，洗干净了直接放锅里用水闷，等水差不多蒸干时，也就熟了。野菜放开水抄一把，再放热油里加盐拌匀，就是一个菜。而蘑菇则用来打汤。虽没什么荤腥，但都是原滋原味的野生菜品，加上现代调料烹饪出来，光看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群人围成一圈，嚼着葛根，啃着野山薯，吃着各色野菜，喝着蘑菇汤，感触各不相同。 张叔岳感叹着问施辉：“老施啊，我们有多少年没这么吃过野菜啦” “几十年了吧！”施辉回答道：“以前可没有这么费心做，能有得吃就不错了！” “是啊，现在吃野菜那是大鱼大rou吃腻了换换口味，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张叔岳又感叹道。 任峰、方晓这些年轻人都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在那个年代，天灾人祸造成严重饥荒，根本就没粮食吃，野菜还算是好的，到后面，就连野菜都没得吃，就啃树皮，树皮啃光了，甚至吃观音土，一种吃了不能消化不能排泄的无营养泥土。当时他们应该还是孩子，这些痛苦的经历影响了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