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噩梦缠心

    他本想说好热的，但话尚未尽去，牙齿又不停地颤将起来，“好……好冷……”

    抖将片刻，整张脸又变得炙热通红，连呼出来的气也炙热无比，“热……热死我也……”

    他到底是冷还是热，谁也不清楚。

    如果当真要说有个人清楚的话，除了半仙，也许就只有身临其境的体验者了。

    果然，他一会呼冷，一会喊热，好像半仙心中早已有数一般，气定神闲地按着他身子盘膝坐下来：“龙儿，屏弃杂念，凝神定气，跟着老夫的气息运走。”

    李爷不敢有违，跟个乖孩子一样任他摆布，半仙的真气在李爷体内游走一遭之后，他只觉得筋脉寸断，呼吸极为难受，闷的窒息即昏了过去。

    岁月静好，不如刚好。

    也不知睡去多久，等他醒来，一展筋骨，但觉身心舒泰，以前被阁主废去的功力居然统统都回来了，而且更胜往昔。随意打出一招，只觉后劲绵绵不绝，似有无穷潜力，他好不欢喜，一张望，又见屋子空寂无人：“奇怪，老伯师父呢？”

    他忙掀褥下榻，穿齐鞋袜举步出去，行至门首，俄闻琴声入耳，叮叮淙淙的宛如溪水入江，汇入百川，煞是好听。愣神片刻，琴声忽然一转，征戈铁马，杀伐高昂，百步穿肠之箭好便似流星，只取敌军首级，血溅沙场。

    琴音来得突兀，但觉魔咒萦心，他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想起了杨六郎惨死前的画面，和这琴声一融，只觉脑袋晕眩欲裂，撞着门板，身躯也就惫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半仙琴弦一断，听得声响急忙弃琴离座，奔至跟前，一番查探，观李爷已然昏迷不醒，他摇着头拈髯好笑：“这孩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玩意，如此胆小！”抱他回屋，盘膝坐下运气替他调理身子。

    片刻之后，李爷又大叫了一声：“啊，血，血……”然后惊醒出汗，一摸额脸，连同背心也是湿的，看见旁边坐着的是半仙，心魂略定，大喘了几口粗气，嘴干舌燥的不知所措。

    半仙替他倒了杯水，李爷接过，捧在手里一直在颤抖着，很艰难才呷了一口。

    赵半仙瞧着，仔细问他：“孩子，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想他厨艺高明，宰的畜生定当不少，又怎么会怕什么血腥呢，况且院中并无什么血污，只不过半仙想起了昔日之事，心中感伤，才抚琴轻弄，欲凭此净化心灵，谁料此举也勾勒起了李爷的伤心往事。

    李爷见问，向半仙望去，眼神呆涩凄迷，口里只说：“没，没……我什么也没看见！”

    既然他不愿说，半仙也不去勉强，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武功老夫已经帮你恢复了，从明天起，你就随我潜心修炼龙吟诀吧。”原来半仙是利用绝龙谷的优势，以极阳极阴的水火同源之气修复李爷受挫的经脉，让他重新获得内力。

    龙吟诀是以龙气为根基的一部功法，并非人人都适合修习，也只有真龙命格的人才可以完全控制住这股龙气。半仙选李爷为徒传承衣钵，并非是没有道理。

    一来，这小子厚道，没什么野心；二来，李爷身带龙气，是修习龙吟诀的不二人选。

    半仙也想借此看看，天下是否已经易主，如果果真是天意使然，那他也只好顺势而为。

    “老夫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李爷“哦”了一声，忐忑开口：“老伯师父，你刚刚在说什么？”

    半仙闻言，俊脸险欲色变，忍着怒气，看见他晃神晃神的样子，又不忍心加以责怪，只说：“你也累了，先休息，有什么话儿明天再说。”

    他依言躺下，半仙也出去了。

    异日，半仙特地抽出时间，很细心地给他讲解龙吟诀的精要：“龙吟诀是由人的九种情绪演化而来，分别是泣、嗔、痴、慢、笑、哀、怒、恨、爱……金龙，金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啊，老伯师父，是什么事啊？”

    “你这孩子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啦，老心不在焉的，似你这样何时才能将武功学好，师成下山？”

    “对不起，老伯师父！”他深深觉得很是愧疚，忽然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伯，你让我出谷好不好？”

    “为什么你老想着要出去呢？”

    “我……”他不知该如何启齿。

    “又是为了那离鸾姑娘？”

    这次李爷没有点头，只把牙齿咬得很紧，过了半响，他才鼓起勇气把杨六郎之事说了，此刻已泪如泉涌：“是我对不起杨将军，我害了大宋，也害了他……”于是乎便将自己如何冒名顶替混入天波府盗取兵力部署图，结果杨六郎战死沙场一事如实备述了。

    半仙听后，怔然半响，总算明白了是什么事教这个孩子如此分心，轻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此事也须怪不得你，战场之上征伐本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却也因此松了口气，原来山河并未易主，还是他赵家的宝座。

    “可是，要不是因为我，杨将军也不会枉死，大宋也不会因此损失了一员良将啊，我……我这是罪孽深重，不可原谅。”

    半仙又叹了口气说：“不要妄自菲薄，当时你也已经尽了力了，这便是天意，想那杨延昭年岁已高，纵不战死沙场，亦会寿终正寝，你就不要为了此事耿耿于怀而内疚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该为活着的人多作考虑才是。”心想，“你的心既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多留你也是无益。”便道，“罢了，你明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吧。”

    “真的？那出口……”

    半仙截然摆断了他：“这个你且放宽心，老夫既然答应放你出去，就一定管教你出得谷去。”

    李爷闻言悲喜交集，抹着眼泪，唇角一努：“老伯师父，我……”半仙见状又摆了摆手：“不消说了！”话尽，托着沉重的步子回转小木屋。

    望着半仙渐渐远去的背影，蹒跚落寞，李爷有一丝丝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