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怪事
第五十八章:怪事 第二日郝仁和千雪赎琴赎得很是顺利,其间那琴姑娘把价格又涨了一番,千雪那时又化的是个大胡子模样,本都撸起袖子准备做些什么了,谁知郝仁不知哪来拳头那么大的金元宝,砸得那琴姑娘眼睛都笑成了一朵花。 回去的路上,千雪抱着琴,忍不住好奇道:“郝仁,你哪来那么大的金元宝啊?” “这个……”给元宝的那个人当时说不要遇到他的事说出去,郝仁默默一忖,编出个理由来:“昨天送药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 睁眼说瞎话这种事,郝仁尤其在行,千雪抚着琴弦默了一默。觉得他说的勉强有些道理,便没继续追问了。此时日头高照,万里无云,不时出了苍逐,郝仁却没有径直带千雪往河边去。 泗水镇上人来人往,千雪彼时又是满脸大胡子的男儿身,怀里还很是宝贝地抱着把琴,难免引得过往的人注目。 千雪浑然不觉:“郝仁,我们还要去哪儿啊?” “虽然我现在不用老大还钱,但是老大真的不会骗我,昨天他食言肯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得去问问他。” 郝仁此刻满脸认真,诚然和先前所为判若两人,叫人刮目。千雪咋舌:“一般欠账不还的难道不都是有苦衷的吗?” 大概是将那胖子和一般人相提并论,让郝仁有些不悦。于是加快步子,摆了摆道:“我不跟你解释了,不信你同我一起去看就是了。” 千雪默了。 乖乖抱着琴一路跟着郝仁,风风火火。 穿街过巷时,难免听有几句低碎的耳语: “你看那一对赶路的,我觉着两人应是断袖。” “不能吧?我看他们都热血方刚啊!” “可不是嘛,你看那瘦子后面跟的那个大胡子,怀紧紧抱着把女子的琴,走路又甚是扭捏,诚然是个受。” 断袖这种说法,千雪听之甚少,不明白其缘由。此番被路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有些不是滋味,便把琴抱得更紧了,走得也更快了:“郝仁,我是女儿身的时候他们又嫌我丑,此番我扮作个豪爽的大胡子,他们怎么又笑我啊?” 凡人也真是的,忒喜欢背地里对人指指点点。 郝仁恻恻笑道:“那是因为你外表上是个汉子,行为举止又像个女子,所以他们才笑你。” 千雪似懂非懂:“那按照你这个说法,此时我扮作个男儿身,是不是言行举止要搭配来才是?” 郝仁拳头一扬:“聪明。”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搭得上我这副仪容呢?” 郝仁眼神一瞟,胸脯一挺,双拳一握,下巴一抬,道:“这个装男人嘛,要装得像一点,不然就要惹人笑话了,先不说说话这些语气,就是走路,也要走得有气势。” 说着,便四仰八叉、耀武扬威地走起来。 千雪蹑蹑脚地跟着邯郸学步,甚是滑稽。 路人哄堂大笑,郝仁见状便双背于身后,一本正经道:“我就不教你了,这种精髓还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千雪哦了一声,便一面走,一面领悟。悟着悟着,便又走到青砖院子前,千雪回想起那魁梧大婶,心有些余悸,便在身后等郝仁去敲门。 郝仁抬,未来得及敲,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迎面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大夫:“这病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恕老夫无能为力。”胡子拉碴的大夫摆了摆,扬长而去。 身形魁梧的大婶立在门边,挡了片阴影下来。见又是昨天那两人,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郝仁甚是眼疾快地抵挡住:“婶婶,老大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rou粽般的又将门使劲往间合了合。 郝仁脚并用:“那刚才那个大夫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如果大夫一边摇头一边从一户人家里走出来,那么多数这户人家近来有丧事。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不用你过问!” “这不只是你们的家事!”显然魁梧大婶的话有些刺激郝仁,“我从小和我阿娘相依为命,没有兄弟姐妹,自从遇到了老大,就从心里把老大当作兄长。” 说着,便委屈起来:“老大从来没有骗过我,所以我要找他问问清楚。” 魁梧大婶脸上的横rou一僵:“好吧!”rou粽随之一松,郝仁重心不稳,便直直跌进院子里,惊得树下啄米的母鸡直扑棱翅膀。 “谢谢婶婶。” 唔,看不出来,郝仁缺德是缺德,但对长辈仍恭敬得很。 院门正对的,便是胖子的厢房。此时房门大开,屋子里男女老少站了几个人。躺在榻上的,诚然是那胖子,千雪抱着琴,细细打量,才发现胖子的确是那胖子,但看着着实又不大像。 这种像又不大像的感觉,就像那正月里劫后逃生的肥猪,体型上无太大差别,神态上却差了好几个春秋。 见有客人来,少妇模样的女子便牵着黄口小儿退出去了。 房间不大,有些简陋,除了一张木桌几根木凳外,便无其他起眼的摆设。一大一小的人出去了,房间便还剩下坐于床头的长者,和信而立的青年。 郝仁似乎接受不了床上躺着的是胖子这个事实,打进屋起,便有些抖擞,一路抖擞到胖子跟前,将哭要哭道:“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区区几十两银子骗我的对不对?” 显然此番,他抓错了重点。 胖子额上束了层纱布,纱布泛了些黄,应是裹有草药在里面。纱布之下,露出几缕银白的发丝。胖子脸色有些煞白,眼眶有些凹陷,招了郝仁坐到床沿上,安排后事般地一阵摸索,摸出锭银子递给郝仁道:“这十两银子你拿去吧,剩下的零碎就不用找了,我可能时日不多了。” 郝仁几滴清泪滑落,抬起袖子擦了擦,推诿道:“老大,这银子我不能要,你留着治病吧!” 一旁立着的青年却是站不住了,眼疾快地揽了白花花的银子到自己怀里道:“你在我家白吃白住,现在都要死了,竟然还把钱留给一个外人。” 床沿另一头的长者暗里瞟了眼千雪,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将青年怀里的银子夺回,塞与郝仁里道:“大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些年为这个家也做了不少,他让你拿着就拿着吧!” 言毕,就要出去。青年不满,还想说几句什么,被长者一把扯出去房门了。 无端见识了胖子的家庭状况,千雪忽而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如此缺德的郝仁,却巴心巴肺地一口一句“老大不会骗我的”了。 方才赎琴,得了许多银子回来,眼前这锭银子于他来说有没有也无太大差别,加之现在胖子貌似病得不轻,郝仁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推诿:“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要是还要你的银子,我不就太缺德了吗?” 诚然他本就是个缺德的人。 “不,我虽然是你的老大,但是我老是带你做许多的缺德的事,这银子你收下,当作我对你的补偿!” “不,老大,那些事是我自愿做的,怪不得你。” “不,这银子你一定要收下,总会用到的!” “不……” 千雪站得有些发僵,此情此景本该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奈何在两个缺德至极的坏人身上上演,千雪始终有些不信。遥想当日驾马绑了她的胖子,再看看眼前满口情义的胖子,怎样看都不像是同一人。 两人你来我往推了许久,终以郝仁极不情愿地收了银子为止。胖子咧嘴一笑,忍不住咳了咳。 郝仁总算省起什么来:“老大,前天我看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成这样了?”话里仍夹着哭腔。 胖子摇了摇头,重新躺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顶,缓缓道:“前天晚上我从赌坊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刚过了更的样子,猴子说还要玩一会儿,所以我就走了。走到一条小路的时候,我总觉得有股被盯着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我没管太多,就加快脚步走。谁知道走着走着,竟然起了风,而且还是那种黑压压的风,由于太快了,我就没看清楚,记得当时是那阵风猛得很,绕着我身边吹了好一会儿,黑团间好像还有烛火一样的那团光,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一片黑暗了,醒来的时候我还在那条小路上,我以为昨晚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觉,结果路过一个水池子的时候,我看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说到此处,胖子情绪有点激动。 郝仁一抹眼泪,关切道:“倒影怎么了?” 胖子深吸口气,平静下来:“我看到自己竟然在慢慢变老,不过才小一会儿,我就的头发就变成了银色,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经他一提,千雪联想起那晚看到一晃而过的黑影来,和胖子遇到黑色的‘风’有些共通之处,便将琴放到木桌上,走过去问道:“你遇到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远看像一团黑压压的云,但晃眼一看有点像张牙舞爪的猛兽,其两眼发红,明亮如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