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砂痣
第一章:朱砂痣 在东方之极,金光灿灿的百山之中有一座山终年白雪皑皑,名曰千行山。 起初山上并无一物,后来百年过去竟仙气缭绕,虽是白雪皑皑却也有得好景色,是以此山有神女隐居,几千年来一探究竟的人络绎不绝,可始终无人见得真相。只道山上确有神女,面若白雪缁衣飘飘。 每日看那些凡人望尘莫及分明不明真相却还要装得自己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千雪就觉得分外有趣。 凡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跟山下一样浑浊?千雪很想去看看,转念又想起师父的千叮咛万嘱咐只好断了下山的念头。 三千年以来,师父是她在千行山唯一见到的人。 他每一次都腾一朵云过来,在山的周围布下些结界,交给她一些仙术心法又匆忙离去。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师父师父,我都已经三千多岁了,为什么还不可以下山?”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傻丫头,你猜师父多少岁了?” 看他剑眉星目发丝如墨,分明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最多也只算是大哥哥,于是撅嘴道:“师父与我模样差不了多少,许多也就八千岁。”可是她忘了,从她记事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半晌,他缕了缕她额前的碎发,语重心长地说:“为师已经八万岁了。” 千雪惊呼:“八万岁?那岂不是比神仙还老?不对师父本来就是神仙,那我是不是也是神仙啊?” 听到此处,他笑容凝住,仿佛是有大事发生一般,神色一暗背过身去:“千雪你要记住,你的身世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也不可以跟任何人提及,更不可以下山,若是师父哪一天来见你不在山上,便永远与你断绝师徒关系。” “可是师父……” 千雪望着云上的青色身影渐渐远去,兀自喃喃道:“可是师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世啊,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凡间是什么样——” 忽然一阵清风,吹得长青藤上的雪漱漱往下落,她忙惊着捂上嘴生怕这话让别人听了去,待到四下安静下来确无他人时,千雪才松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吧不下山就不下山吧,万一哪天师父真的生气不理自己了,那可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千行山素来冷清,也不知为何周围其他山终日受阳光照耀金光灿灿的,唯独这千行山始终白雪皑皑,千雪倒不觉得冷,只是这山上草木不易存活,需得用些术法才行,说也奇怪,那些花草树木一旦存活便许久不衰,尤其是那些梨花,一开就开五百年。 这天风有些多,漫天的花瓣落进千雪的院子里,正用扫帚扫得认真,蓦地眼前一黑,一个人立在她面前,以为是师父来了,欢喜地抬起头却发现那是与师父截然不同的另一张面孔。 一头漆黑的发全绾在墨绿的玉冠里,与师父不同的是这些青丝里有丝丝火红的毛发,面相倒是清新俊逸,不过这毕竟是她在千行山除却师父外见到的第二个人,一时心里又喜又惊。 她把扫帚横在面前:“你是谁,你可知这千行山不是人应该来的地方。” 面前的人轻蔑一笑,衣袂一扫身子一转很是潇洒随便地落在院里的石凳上:“我又不是人。” 他无所谓地转过头去,丝毫不客气地回道:“我见这千行山终日仙气缭绕,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上神,原来是一不识真神的小仙儿啊。”语罢正欲仔细打量她一番,暗红色的双眸却在看到眉目如画的那张脸时,凝住了:“蓝衣?”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她就那样活了过来。 千雪却是皱眉推开他道:“我叫千雪,不叫蓝衣。” 他暗红的眸子一转,继而很是惊奇地将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了几番,尔后眸子里的光彩慢慢淡了下去:“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她原身是株花,我这儿横看竖看硬是看不出来你原身是什么。” 他兀自笑了笑,几千年前蓝衣就灰飞烟灭了,世上怎么会有第二个蓝衣,但即便如此,他仍忍不住将她盯着。 她心想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原身是什么呢更别说他了,忽又想起师父的叮嘱来,生怕他继续问自己的原身问题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问那你的原身是什么啊? “我啊?” 他眼睛一眨,忽然“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火红火红的大狐狸,长长的狐狸毛柔亮得像是火焰一样很是漂亮,千雪伸出手,就在指尖碰到那些毛发的时候一股烈日灼伤的感觉自指尖传来,她反弹地后退了几步,已是伤了元气。 他忙恢复人形走上去,渡了一些仙气给她,颇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火狐一族,修行的都是至阳之气,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不要介意。” 想来确实是他认错,若眼前的这个女孩真是蓝衣,便不能被此气所伤。诚然她与她长得像,只是个巧合。 千雪用心法稳了稳,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后来据他介绍才知道,他是百山之外一座名曰日照山上的火狐,家族里最年长的火狐有十四万岁,在整个四海八荒里是屈指可数的上神,而他就是这位上神的四公子——络桑上神是也。 接着他又给千雪讲了许多天上地下的事,比如天上的神仙很多很多但终日清闲得很总是偷偷溜下凡看看能不能渡一两个凡人,又比如现在三界太平不少灵物都奋起修仙,倒是凡间始终一片混沌年年战事不断,要他说这战起战灭还不是这司命星君提笔落笔的事,也不知这凡人到底争个什么,百年时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 千雪听得眼冒星星,心直痒痒,忽然心神不宁起来,以为是担心让师父知道这千行山让人闯了进来于是用心法稳了稳,三言两句打发络桑走了。 师父来的时候已是几天后,千行山周围的结界早被破了,花木凋零得厉害。千雪也是面如纸色,吐气虚弱得很:“师父,我快要灰飞烟灭了……” 他眉头一拧,看她样子大致明白了许多,分明是修行了不该修行的术法伤了元气,一时又气又恼,摸了她脉门这才发现伤得不轻,她本修行的是极寒之法怎奈体内多了一股纯阳之气相互冲撞得厉害,若是自己晚来几天怕她早已灰飞烟灭了。 千雪见他神色凝重默然不语,一时一知了大概,忙说感念师父教育之恩,千雪去也去得心安,怪只怪自己没听师父教训私自与那火狐络桑往来…… 络桑?他心里一沉,眼眸漆黑却看不出分毫情绪,只道:“你元气虚弱,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为师只得一滴心头血来稳你心魄。”尔后提心运气,硬生生地从心尖上取了滴血落在她眉间,一时四通八脉神清气爽,千年道行又好像回来了,只是这眉间多了颗朱砂痣。 师父依旧面色沉稳,看来真不愧是上神啊,一点影响都没有。见她生龙活虎,他勾勾嘴角,口气威严依旧:“千雪,那火狐修得是极阳之气,你修的是极寒之法,加之你本就道行甚浅所以仙气逆行,我若是晚来一步……怕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千雪听得乖巧只说有惊无险有惊无险。他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在山边布了些结界,说了些“若是络桑再来闯他千行山别怪他不客气”之类的狠话后腾云离去。 一片洁白中,青色的身影好似晃了晃,她心猛地一沉,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针扎一般,转而兀自摇了摇头,心想师父可是九天之上的上神,只是取了滴血渡了些仙气给她怎么会有影响。 可她哪里知道,这心头血哪是说取就能取的,更何况他渡给她的仙气可是用了他一万年的道行,虽是不露神色却是早已伤了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