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蝉列计算机和海神
窗前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将控制器放进了衣兜里，转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洛阳这时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觉有几分眼熟。 端详一阵之后，洛阳认出了他，这张脸他曾在国际比较著名的几样生物期刊上看见过很多次，甚至对于外行人而言，也不算太陌生，曾因“在利用胚胎干细胞引入特异性基因修饰的原理上的发现”而获得了诺贝尔生物学奖，在国内是一位家喻户晓的科学家，只是如今有些形象邋遢，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个人卫生了，和照片不太吻合。 利用胚胎肝细胞引入特异性基因修饰，说的通俗易懂些，就是基因的嫁接、修改技术，是基因工程学中里程碑式的一个突破。 “我是王岚清，洛神项目组的组长。”中年人走到洛阳跟前伸出手来，与他礼节性的握了下手，并用十分简短的言语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说话的时候，他从另外一侧的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来，倒出一根递给洛阳。 洛阳从来不抽烟，礼貌的拒绝了。 王岚清并未在意，将烟放进嘴里，而后又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打火机似乎是快没气了，摁了好几下才打着。 将烟点燃后，他便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心情似乎挺烦闷，一口将整支烟几乎抽去三分之一，之后竟不见烟吐出来，双眼看人的时候也有些无神，不知是在打量洛阳这个人，还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过了大概两三息时间，王岚清才将先前吸进肺里烟吐了出来，也稍稍回了些神，征询到洛阳的意见：“这两天四处辗转，想必你也挺累的，要不然先去休息吧？” 洛阳现在的确是挺累的，但让他去休息恐怕也睡不着，满腹疑问等着解答，赶忙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太累，可以迟些再休息。” “那好，我带你看看咱项目组近半年来的研究成果。”王岚清三口并作两口的把烟吸完，烟蒂随手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然后转身往另外一处房间走去。 “那只猫是一号试验体，你已经看过了，我带你去看二号实验体。”王岚清似乎很迫切的想要将整个项目的内容展现在洛阳面前，时间抓的很紧，先前让洛阳先去休息的话恐怕也只是客套，不过这正合了洛阳的心意，紧紧跟在王岚清身后，走了过去。 透过钢化玻璃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株碗口粗细的柚子树，房顶及四面墙上的几盏模拟日光灯将整个培育室照的跟白昼一样，这几株柚子树虫害极为严重，叶子都枯黄了，树干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褐色的树胶和烂掉的树皮黏在一起，像是大片大片疮疖，而且树上到处可见蝉蜕，但室内却异常的安静，听不到任何虫鸣声。 洛阳耐心寻找了一阵，终于透过一处树叶的缝隙，看到了一只活着的蝉，颜色很淡，身体近乎透明，跟蝉翼几乎是一个颜色，甚至可以看清内部的脉络结构。 但看了好一阵，除了颜色特别，洛阳并未发现这这只蝉又任何奇异的地方，远不如一号试验品给他的冲击大。 说穿了，这就是白化病，通过简单的基因修改，即可实现的事情。 见洛阳神色平常，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失望，王岚清没吭声，转身让薛涛去那边的办公台上拿了纸笔过来，然后在纸上随便写了一个数学算式，七的七次方。洛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姑且先看着，只见他将有字的那一面摁在玻璃窗扇上，大概过了两三秒，落叶堆里忽然飞出一大群蝉，密密麻麻，仿佛铺天盖地的蝗虫，怕有数千只，每只蝉都一模一样，连蝉翼上的纹路都没有一丝差别，就像克隆出来的。蝉群出现之后，只经过了短暂的混乱，随后便拥有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诡异秩序。 墙上、钢化璃上，落满了蝉，每三只呈三角排列组成一队，无数的小三角又组合成一个庞大的矩阵。 洛阳此时已经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但更令他震撼的事情还在后面。 三角队列中，每只蝉都以特定的方式振动翅膀，如果下方的两只蝉有一只或两只振翅，那么顶角的蝉振翅，如果都不振翅，则顶角的蝉也不振翅。 这是一个二进制的计算单元，类似于门电路！ 这样的计算单元足有上千个之多，结合在一起，便拥有了颇为可观的运算能力，构成了一部蝉列计算机。 大概过了七八秒钟，培育室内数千只蝉轰然散去，回到落叶堆里蛰伏起来，只是玻璃窗上留下了几十只，首尾相连成线，写出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823543” 洛阳嘴唇有些哆嗦，一把夺过王岚清手里的纸笔，做了一个简单的开方计算。 七的七次方，不小的计算量，足足花了一分多钟才算出答案。 “823543” 一字不差！ 洛阳有整个人都懵了，感觉眼前这一切已经用科学无法解释了，纯粹就是灵异事件。 基因再怎么修改，虫子就是虫子！ 然而现在这些蝉，在某方面的智商却已经超过了人类。 他计算出这个算式，用了一分多钟，这群虫子，却只用了短短几秒。 王岚清没有多做解释，从兜里掏出那个带着液晶显示屏的控制器摁了几下，培育室内的机械臂立刻动了起来，机械臂的前端是一个巨大的夹子，就像血盆巨口一样，连蝉带树叶一把抓了起来，扔进了房间角落的粉碎机中，看的洛阳满头雾水，这些蝉都是了不得的科研成果，怎么说毁就毁了？未等他开口询问，王岚清便说明了原因。 “这些蝉的细胞活性十分惊人，每天都会进行一次自我分裂，所以必须严格控制基数。” 说完他将控制器揣回兜里，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房间，道：“那是三号实验体。” 洛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房间中修建着一个很深的水池。 池子里面有一头海豚，看起来和普通的海豚并无区别。 不过有之前的经历，洛阳不敢再小觑任何一个实验体。 但看了很久，依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岚清这回没再卖什么关子，直接拿笔，在先前写算式的那张纸的背面画了一个不规则三角形，然后将纸贴在了玻璃窗上。 这张纸很快引起了水池里海豚的注意力，它在水中来回游动，但目光始终停留在纸上，并且发出欢快的叫声，就像一个孩童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海豚智商很高，是地球生态圈中仅次于人类的生物，它做出这般反应，洛阳倒不觉得奇怪。 然而过了一阵子，他便发觉了问题所在，他站在窗户外面，竟然能够听见海豚的叫声。 生物培育室的钢化玻璃足有一寸厚，隔音效果很好，一般声音不可能传递出来。他站在外面，能够听见里面的声音，说明声音分贝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于此同时，水面上激起了一层层的波纹，频率极高，一厘米中包含了成千上万个波峰，整个水池像是扭曲的镜面一样，充满了科幻感。 “好强劲的声波！”洛阳毫不怀疑，此刻若没有这块钢化玻璃隔着，这海豚发出的超声波足以令自己丧命，但令他震撼的事情还在后面，极速震荡的水面豁然间陷入了静止，不是水面恢复了平静，而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产生了一种类似固体的静止感，水池里的水就像积木一样，缓缓凸起了一块，形状正是纸上所画的那个三角形。 “这是海豚，还是海神？”洛阳只觉头皮发炸，这海豚竟然能利用声波控制水流，即便是当今世界上最精密的机械仪器也做不到，这简直就是神话传说里的海神波塞冬了！ “洛神项目至今一共进行了十七例活体实验，成功了三例，都在这里了。”王岚清指着那几间生物培育室说道，说完又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抽了两口见洛阳还是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自个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你尽管开口便是，能用言语解释清楚的，我自然会给你解答。” 洛阳回过神来，问道：“三例实验体，都是基因优化的结果？” “不止优化这么简单，准确的说应该是进化，优化的话，只是某一方面的加强，但这几例实验体本质上已经发生了彻底变化。” “能否说的具体一些？” “机体的存在需要两个必要条件，质量和能量。原本三例实验体都是通过化学方式获取能量，即碳水化合物在体内的氧化还原反应，动物依靠进食获得碳水化合，植物依靠光合作用获得碳水化合物，虽然途径不同，但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一种效率极其低下的能量获取方式，这从某种程度上限制了机体的成长与进化。但现在，这三例实验体都是用一种更为先进的物理方式获取能量，所以他们的个体能力能够提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至于最终会达到哪种程度，还不清楚，但绝对是超乎你我想象的。” “物理方式？”洛阳听完震撼不已。 “他们能够直接吸收自然磁场的力量。”王岚清说的更为具体了些。 洛阳虽然有生物学和物理学的双料博士头衔，但此刻也有种如听天书的感觉，不是很能够理解。 “生命的氧化还原反应所产生的能量，是以电子传递的方式存在和做功，电子的移动或离子的移动均可形成电流，也就是生物电，这是生命的特征之一，人体也是如此，没有生物电流，那人也就死了，心电图检测就是一条直线，而电流运动会产生磁场，所以任何生物都具有磁场，而通过磁场的逆向作用，可以产生电流，就跟发电机的工作原理差不多，我这么说，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