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神
洛阳低头审视着那份被大校军官称之为苛刻的保密协议。 甲方：‘洛神’项目领导小组。 乙方：洛阳 一、保密内容 甲、乙双方确认，乙方应承担保密义务的甲方机密信息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内容。 有关‘洛神’项目的一切信息，及相关项目的一切信息。 二、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1.甲方保障乙方的人身安全、生活所需。 2.甲方对乙方拥有绝对的领导权、处置权和所有权。 3.甲方安排乙方任职涉密岗位，并给予乙方保密津贴及工资薪酬。 4.乙方严格遵守保密协定，防止泄密事件发生。 三、保密期限 无限期保密，直至甲方宣布解密或者秘密信息实际上已经公开。 四、违约责任 按照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和背叛国家罪共同论处。 五、争议处理 甲方对该协议有最终解释权。 六、补充条款 1.协议期间，乙方人身自由受甲方规范，不得与外界和项目组之外的人员联系。 2.项目终止，甲方仍有权对乙方实施防泄密监控。 协议的内容不多，洛阳很快就看完了，对此有些无语，这哪里只是苛刻，简直就是不平等条约！尤其是第二项第二条，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领导权和处置权尚能够理解和接受，所有权是个什么意思？莫非自己还成了该项目的一项财产？但权衡一阵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在协议末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了指印。 对于鬼神这个问题，洛阳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追寻，源于他这一生的经历。 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能够看见常人口中所说的‘鬼’，而且那时候不懂人情世故，便毫无顾忌的说给旁人听，结果成了同龄人中的异类。 上高中时，也曾对一个当初爱慕过得女孩提及过这些，但最终只被对方当做一个想要哗众取宠的小孩子。 他大半个人生，几乎都是在质疑声和另类的目光中渡过，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对的，便成了他脑海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 在他十五岁那年，更是发生了一件让他整个人生为之改变的事情。 当然，也是一场灾难。 那年暑假，他收到了清华少年班的录取通知书，父亲高兴的将攒了半辈子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全家一起去了西藏羊卓雍措，结果突发雪崩引发湖水涨潮，父母当场被冲走，尸体几天后才找到。他当时在岸上，亲眼看到一个肌肤好似黄金的女人从雪山上方飞过，如同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那金色的长袖垂落在夕阳里，令他至今难忘。 事后，他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那天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 双亲的死亡只被当做普通的旅游事故，依照法律章程做了简单处理。 从那以后，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真相。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他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放下签字笔，洛阳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找到了一种归宿。 那名大校军官将已签下姓名的保密协议从桌面上收走，老者起身与洛阳再度握手，然后言语简洁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鄙人徐为民，洛神项目领导小组副组长。” 说罢，又指了指正将保密协议往档案袋里装的大校军官，“这位刘洪刘校官，是洛神项目机要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该项目的保密、外联及安保工作，今后咱们就算是同事了，到了项目上，基本天天都得打交道，他这人不爱说话，对谁都这幅德行，你别介意。”徐为民并不避讳刘洪，就这么直接说道，洛阳对此已是深有感触，从中科大一路到这，他跟这位刘大校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个字，连姓名都没问出来，估计干这行的人应该都是这样，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起身想要与他握手。 结果刘洪没理他，拿着档案袋就带上门出去了。 洛阳一阵尴尬，坐回椅子上，与徐为民交谈起来：“‘洛神’项目究竟是研究什么的，搞得这么神秘？” 徐为民指了指头上的摄像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大致的研究方向呢？”洛阳退而求其次。 “基因工程。”徐泽明说道。 这个答案在洛阳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又问道：“为什么找我呢？” 他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他已经拿到生物学博士学位，但在学术方面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已，比他有学问的人大把的在。 “项目组在国家基因库里做了一次大规模的筛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而你恰好又是基因工程专业的，所以我们选择了你。”徐为民说道。 洛阳听出这话里的隐意，心里有些发毛，“项目组不会是要拿我做人体试验吧？” “不要多想，刘校官还有些事与你交代，你在这稍坐片刻，对了，明天我们去项目上。”徐为民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这个笑容让洛阳心里更是没底了，但想到自己已经签了协议，也没后悔余地了，便不再胡思乱想，在那枯坐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刘洪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灰色的运动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大包，进来就扔在了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套黑色的保暖衣递给了洛阳。 “把这个换上。”刘洪言语简洁的说道。 “如今这天气，用不着穿这个吧？”洛阳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棉麻料子的盘扣唐装，才入秋没几天，还不算冷。 “防弹衣。”刘洪解释道。 形势有这么严峻？洛阳边换衣服边想，洛神项目在他心中愈发神秘起来。 “你的社会背景我已经调查过了，未婚，双亲九年前因旅游事故过世，没有三代以内血亲，也没有女朋友。”刘洪一边从旅行包里拿出其他东西，一边说道，说完还不忘抬起头看一眼洛阳，观察他的反应，从而判断有没有说错的地方，见洛阳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走之前需要去打个招呼的那种，到了项目上便不能与外界联系了，时间也说不准，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趁着今天把事情都了结了，当然不能提及任何与项目相关的事，而且必须由我陪同。” 洛阳想了一阵，摇了摇头，“只有学校方面。” “早就打过招呼了，给你办的停薪留职。”刘洪从旅行包拎到洛阳面前，说道：“里面是换洗的衣服，全是按照你得尺码定做的。” “还有我租那房子。” 刘洪没接这话茬，说道：“明天四点前就得出发，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洛阳跟在刘洪身后离开了那间好似审讯室的小房间。 在那张一米宽的硬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洛阳也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才三点半的时候，刘洪便来了。 透过门框与刘洪肩膀之间的缝隙，洛阳看见徐为民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走廊里等候着，他身后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替他拎着包。 怕楼道里的老人久等，洛阳麻利的拱上鞋子，衣服昨晚就没有脱，只将乱遭遭的头发用手随便抓了两下，便拎包跟刘洪出去了。 四人匆匆下了楼，二号楼前林荫道上停放着一排的军车，大概十几辆之多，款式相近，发动机都已经打着了，引擎的轰鸣声让洛阳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紧张。 刘洪将洛阳带到了一辆东风猛士前，拉开车门让他进去。 洛阳坐下后，车门便关上了，刘洪和徐为民并未与他上同一辆车，车上除了司机，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洛阳上车之后，其中一人便要求与他交换位置，想来是上面的安排，洛阳也没有拒绝，坐到了中间去，两名战士的头盔将那狭小的防弹车窗尽数遮挡了去，座位前面是一块不透明的金属挡板，将后半部分与驾驶室隔开，这样一来，洛阳就完全看不到车外面的情况了，大概三四分钟后，洛阳感觉到车辆启动了。路况似乎很顺，车子连一次减速都没有，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停了下来。 车门是被刘洪从外面打开的，那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先下了车，没了头盔的视线阻挡，洛阳才看见停在不远处那架刷着‘蓝秋裤’涂装的飞机。 很显然，这是一架军用飞机。 洛阳下了车，看见远处停机坪停着一排整齐的J10－B型战斗机，这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是一个军用机场。 他将目光挪了回来，只见徐为民和那个替他拎包的年轻人已在两名战士的护送下上了飞机，也不知是从哪辆车上下来的。 先前同前来的十几辆军车和车上下来士兵已在这架飞机周围构成了一个弧形的防御圈，气氛有些森严。 飞机的引擎轰鸣着，刘洪大声喊着，试图让洛阳听清他的声音。 “上飞机。” 洛阳‘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刘洪听清没有。 两人进入了机舱，洛阳才发现这架涂装很土鳖的飞机并不是一架简陋的军用运输机，内部装修的很好，像客机的头等舱，只是没有空姐。 徐为民似乎没睡好，上了飞机便将座椅放平下来，呢子大衣则脱下来，当被子盖在了身上。 除了四人，没有其他人再上飞机了，机舱门缓缓闭合，飞机开始滑跑。 超重和机身倾斜使洛阳身体陷进了沙发里，机场的灯光逐渐从舷窗中消失了，窗外变得一片黑暗。 不知是不是没睡好，洛阳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昨天他还在大学的教室里给那群大一的新生上课，今天就置身于此，前途一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