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态炎凉
春天万物复苏，一切都彰显着生命的力量。小草渐渐的绿了，充满了生机。溪水潺潺，如同一条银白色的长龙。义兴城生机盎然，春光无限。漫山遍野的茶树如同窈窕的淑女，在春雨的沐浴中长出了一丝丝浅浅的嫩芽儿，十分可爱。 李潇恢复的很快，没等几天便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了。这几天，父亲一有空就到山上的茶田里，观看长势。通过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今年的茶叶丰收有望。 这开春的第一道茶叶最为营养，也最为甘醇。茶叶的价格也是最高最贵的。所以，第一茬的茶叶必须看好、炒好。 吃罢早饭，李潇活动了几下身子，便拿出久违的书本，用心研读起来。这个社会还大兴科举，有了功名才有身份和地位。像李彤生这种茶商，是上不得台面的。 之乎者也、呜呼哀哉！李潇暗骂了一声，幸亏自己的国学底子还算不错，如若不然，这些饶舌的词句别说朗诵，念熟了都要费一番功夫。 砰砰砰！ 忽然，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响了起来。李氏赶忙跑过去开门。从外面挤进一位肥硕的夫人来。这个人身材胖大，面目可憎，一进门，就指着李氏，高声的喝骂。 胖女人的后面，跟着一位大腹便便，贼眉鼠眼的老者。 “我说老二家的，你们前年借的十两银子也该还了吧，不是我说你，要想赖账也不至于如此吧。” 李氏维维是诺，低声说道：“嫂嫂，再宽限几日，潇儿这不病了吗，家里的银钱都买了药了。过几天炒茶卖了钱一定还上。” 李彤生也低头赔笑。“大哥、嫂嫂，再宽限小弟几日，改日一定奉还。” “呸！”胖女人一口南国腔调，语速极快，一口话语如同走火的机关枪。她吐了口唾沫，嘿嘿的说道：“这句话你说了不是十遍、八遍了，不会变个花样吗？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换钱，还不上，就用你的房子抵押！”无赖的本相毫无遗漏的流露出来。 听到吵闹，早有邻居跑了过来。他们纷纷摇头，这不是明摆着耍无赖吗？这座庭院虽然破败，值个二十两、三十两不成问题。李彤生把房子抵押出去，以后一家人住在哪里？ 可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邻居们也不好劝说。他们同情的看了看李彤生，摇头叹息。 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何止是李潇一家呢？ “大哥、嫂嫂，使不得啊，这两间屋子是当年父亲辛辛苦苦赚下来的，用它抵押，这不是逼我们走上绝路吗？求你了，先宽限几日吧。”李彤生施礼哀求道。李氏则眼泪鼻子一大把，用手摇晃着胖女人的胳膊。 “去你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我无赖还是你无赖！”胖女人唾沫星子乱飞，一把甩开李潇娘。 “老二啊，我们已经宽限你将两年了，这些钱你总不能老赖着不还吧。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一场，你不想抵押房子，就当着众邻居的面，再立一个字据，加上这几年的利息，改欠我们三十两银子好了。”胖女人身后的那位老者慢悠悠地说道。 这位老者名叫李彤明，是李彤生的大哥。 “啊？”众人大惊，这李彤明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十两银子的利息，两年时间长了一倍多，这是明摆着老虎要吃人啊！ 李氏听了之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李彤生赶紧扶住，不想，自己也差点跌倒。 “大哥，十两银子我们都还不起，何况是三十两银子，这，这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啊！”李彤生声泪俱下，悲惨惨令在场的人都暗自落泪。 “哼哼，我早就说过，你们连两个孩子都养活不了，还不如撞墙死了算了！”胖女人冷冷一笑，阴着脸说道。 李潇听到这里，恨不得跑过去一刀把这两个人剁了！他憋足了气力，大喝一声：“住口！” 众人一惊，纷纷转过头来。 刚才那一口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趴在地上。不过，李潇忍着疼痛，用力咬了咬舌尖，钻心的疼痛使自己站稳身形，迈步出了屋。 他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走到胖女人跟前，双目中流露出两道凶狠地目光，两拳攥的如同刚钻。 “如果你再敢侮辱我爹娘，信不信我杀了你！” 胖女人见李潇拼命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潇朝着众人施了礼，缓缓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欠大伯的钱还不上，是我们理亏，遭受几句刻薄之语，理所应当。” 邻居们交头接耳。这个孩子怎么变得晓义明礼了？ “今天，各位相邻在场做个见证，我们写下三十两银子的欠条，茶叶炒制出来之后全部还上。如若不然，就以这座房子抵押，过户给大伯，两不相欠！” 李彤生听到这话，连忙拉住李潇。“儿啊，使不得，这可是咱们家唯一的依靠了，没有了房子，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李潇百感交集，扶住李彤生安慰道：“爹，就是我们露宿街头，也比受人欺凌侮辱强上百倍！即便是一家人冻死、饿死，不过是命运如此，怪不得别人。” 李彤生这些年没少挨大哥、大嫂的冷嘲热讽，听到李潇的言语，也就不再争持了。 李潇独自进屋，不一会功夫便写好了一张欠条，上面印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 来到屋外，李潇朝着众人跪了下来。“李潇请众乡邻做个证人，免得日后生出些不必要的是非。” 几位邻居颤巍巍的把李潇扶起来，高声说道：“李潇，你有这份胆量我们佩服！大家都是落难之人，添言却添不了钱，但是我们懂得人情冷暖、是非善恶，这个证人做定了！” 邻居们全部答应下来，李潇感激的说道：“任何事情保不得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只要我李潇大难不死，这份恩情早晚都要报的。”李潇把欠条递给大伯，冷冷的说道：“龙游沙滩被虾戏，虎落平原遭犬欺！家道如此，李潇不会怨天尤人。既然大伯、大娘往绝路上逼迫我们，也就绝了亲情、断了血脉。” 大娘冷冷的说道：“你爷爷奶奶死了之后，这份亲情自然也就断了，何须你再多口！” 李潇懒得理他，冲着大伯说道：“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大伯，出了这座院落，我们就形同陌人了！”说着，又环视了四周众人，缓缓说道：“李潇还请乡邻做个见证，今天我与大伯一刀两断，再也不是一家人了！祖宗若是有灵，也会理解潇儿的心酸。” 说完，李潇一脸决然之情，没有半点犹豫。 李彤明也觉得自己做的绝了一些，自知理亏，没有答话，倒是大娘不依不饶，冷冷直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潇，这三十两银子若是茶叶炒制出来之后还不上，到时候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众人心中暗骂，你现在也没顾及什么一家人的亲情啊！ 说完，胖女人拽着丈夫转身就走。 李潇却又大喊一声：“站住！” “干什么？”胖女人不由自主的向后躲了躲问道。 “留下前年的借条！”李潇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胖女人伸进袖套，掏出一张借据递给李潇。 李潇看了看，两手撕得粉碎，伸手一甩，好似一把雪花，纷纷飞扬，凄然而落。 众人散去，李潇觉得精疲力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李彤生和李冉赶紧把他扶住，搀到屋中。 “爹，孩儿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李潇看着有点老态的李彤生，沉声问道。 李彤生随时落魄书生、身无分文的茶商，却也有一身志气。他拍了拍李潇的额头，竟然笑了。 “潇儿，你做的很对，为父十分欣慰！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肯为斗米折腰。你大伯、大娘做事太绝，全然没有了亲情二字，你又如何和他讲什么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今天断绝了亲情，便少了一份牵挂。” 李彤生泪眼朦胧，却刻意不让其滴落下来，硬生生让这两团泪珠在眼窝中干涩了。 “爹，从今天开始，你要无时无刻的看守茶园，千万不要让畜类糟蹋了。孩儿潜心演习炒茶之法，到时候，定会卖一个好价钱，还上三十两银子绰绰有余。”李潇信心百倍，坚毅地说道。 见李潇如此坚定，李彤生心下一怔，点了点头。 “光顾着说话了，竟然忘了大事。”李彤生猛地站起来，吓了李潇一跳。 “潇儿，每年立夏这一天，义兴商会都要举办第一季碧螺春赛茶大会，凡是入选的茶叶，那些富商大户就会竞相购买，价格也贵的出奇，据说十两银子才能够买到一两茶叶。今年的大会，商会还制定了一个规则，凡是夺魁的茶农，也会奖励五百两银子，鼓励茶农改良手艺。你既然研制炒茶之法，不如我去报个名，到时候也好参加。” 李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来到这个世界，做别的不行，做生意李潇却信心百倍。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从小事做起，从底层做起，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不断的扩大规模，扩充实力，才能越做越强，立于不败之地。 李潇想到如此处，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少了一份心酸无奈，多了一份豪气满怀！ ———————————————————————————————— ps，李潇将要炒茶了，改进南唐的炒茶工艺，嘿嘿，这几张颇费心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