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的一天
书迷正在阅读:倾心已久、傲世战歌、南宋日记、一念成婚,归田将军腹黑妻、全职天王、英雄赞歌、最次元、哑王的野蛮妻、重生之大唐商女种田忙、末世之绝对控制
葬礼定在次日早上举行。 月光透过星空,洒落在他的面孔上,石凳中央放了一盏煤油灯,梧桐叶发出簌簌声响,她瞧着湿润土壤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冰冷残凉,伤了心房。 他静静地坐着,半阖眼睑,并不睁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目光的深浅。 她盈盈站在一旁,轻纱薄裙被风扬起美好的弧度,眸光中透着几丝痛楚,几丝悲伤。 半晌,他抬了眸,淡淡道:“父亲不在了。” 她心中一恸,缓缓蹲下,瞧着他眸光中的水汽,和碎裂了的云淡风轻。 “幕遮。”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温润如水的目光缓缓在她面上淌漾,“我只有你了。” 她蓦地一怔,瞳孔轻轻颤着,柔嫩的面上,五官轻轻地拧起,甜橙色的唇轻轻动弹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有你了…… 温柔的悲凉,无奈的哀伤,甜腻中残存着悲恸。夜莺的啼唱此时显得心惊,流星划过柔和的弧线。 她轻轻覆上他的手掌,看着难得脆弱的他,重重地点了头。 “你永远有我。” 两人相视一笑,他缓缓地起身,似是振作了过來,牵着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屋内,慕止峰正与人员们商量着什么,见他來了,面上不由滚过煞气。 “二哥……” 慕止峰偏过头,看也不再看他,他蹙了蹙眉,声音若一泓清泉般,虽然清澈却透着一股微凉。 “父亲尸骨未寒,二哥要发脾气,也不应当是在此刻。” 慕止峰转过脸,目光狠狠地看着他,“我家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用不着你这个不知从哪里來的野种担心!” 他这话一出,饶是在一旁忙碌的酩彦面上都挂着不满,直直看向了他去。苏幕遮虽然极度痛恨慕止峰,但她深知今晚一切都不能乱,只得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盈盈开了口。 “慕二少爷这话倒是可笑了,慕老先生临终之前,将整个慕家交给了止然,这句话显然是应该由止然对你说,该被赶走的人也是你。” 慕止峰眯了眯眼睛,“我们家里的事情,轮不着你这个外人來cao心。” 苏幕遮扑哧一笑,眉目高挑,冷冷看着他。 “你说‘我们’?那其中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谁?” 慕止峰愣了愣,沒想到自己说了一句话便被她抓住了字眼,他环视一周,也瞧不见什么别的人,又不能抹下面子否认刚才自己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自然是我与慕止然了!” 苏幕遮盈盈一笑,挽着慕止然的胳膊,“虽然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把对方当家人,但你们总是把慕老先生当做父亲的,他同是你们两个人的父亲,如今他尸骨未寒,自然不愿见你们两兄弟争吵,你们和和气气地过了这个葬礼,以后爱怎么折腾,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如何?” 慕止峰看了看她,她的眸光极为滢亮,透着一抹不容忽视的灿烂。他又看了看慕止然,心头微微一沉,半晌,不情愿地点了头。 “既然如此,那这葬礼就按照二哥想的办。”慕止然缓缓开口,道,“我绝不会在葬礼之事上与二哥争抢。” 苏幕遮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希望由慕棋验的亲生儿子送慕棋验走完最后一程。 慕止峰显然沒料到今日慕止然会这么好说话,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反应过來,冷冷一哼,算是答应了。 “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让苏幕遮参加!” 苏幕遮心中冷冷一笑,就慕止峰这气量,与他父亲慕棋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难怪慕棋验不愿将家业交到慕止峰的手上去。 酩彦一听这话,不由來了气,“二爷,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六爷和苏三小姐把葬礼交给你办,那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酩彦,罢了。” 苏幕遮挥了挥手,一切以死者为大,若是有她在,慕止峰心里必然不爽,葬礼时也就不能够专心悼念,既然如此,她不去也就罢了。 慕止然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如水的眸光中透着谢意,她微微摇头,表示不用。 “酩彦,送我回家吧。” 酩彦仍不屈不饶,“苏三小姐,你是未來慕家的女主人,怎么能……” “既然我是未來的女主人,你当然要听我的话,送我回家。”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缓缓落在慕止峰的身上,“慕二少爷,这样你满意了吗?” 慕止峰以为他与苏幕遮之间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但如今见苏幕遮这样快地就答应了,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见她发问,他也只能点了头。 慕止然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目光中漾过了一丝疼惜,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淡淡一笑,“我让酩彦送你。”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那清亮眸中满布的红血丝,心中滑过一丝微痛,缓缓低下眸子來,不忍再看。酩彦走到她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微微颌首,与他去了。 月光照在如纱的帘幕上,卷起一片悲凉,丁香花散发出阵阵幽香,低吟着未曾揭开的心结。微风缓缓吹动起她的裙摆,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公馆,却是一眼万年,忆起曾在这里小住的时刻,不由扯了扯嘴角,只叹满目尽是离别的苦楚。 聚散本是寻常事,为何还会牵动心中的千丝结? 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三点了。 父亲刚刚回來,并沒歇息,似乎是在逗弄着新生的两个婴孩。她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了父母之间的恩怨,她对父亲不是沒有一点怨怼,但父亲毕竟是这十几年來尽心照顾她的人,她的怨怼中便又蒙上了一层复杂的情绪。 她蹑手蹑脚地回房去,本不想惊动父亲,却沒想到仍是被他听到了动静。 “幕儿,是你吗?怎地这么晚回來?” 她愣了愣,站住脚步,见苏南城推开房门,走了出來,沧桑面上的和善忽而沉淀,成了一抹难测的笑容。 “今天慕老先生过世了,我去送了送他。” “哦?”苏南城不由一怔,皱了皱眉,“过世了?怎地一点消息都沒有?哦,对了,这慕家的家业可是由慕六少爷继承?我前几日听说了,老慕将这家业交付给了他。” 她心中一凉,怎么说父亲与慕老先生也有过了几十年的交情,如今人命刚绝,父亲却只关心了慕家家业的问題。 她默了默,羽睫遮挡住满目流光,“的确是将家业交给了止然,爸爸你若沒什么事情我想先去睡了。” 苏南城皱了皱眉,虽感觉到女儿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但他却也说不出这变化的源头是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让她去了。 黑暗在空气中游走与盘旋,她在房门口静静坐着,玉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细弱的胳膊圈住小腿,娇颜埋在两膝之间,闭着眸子,只觉得耳边传來了无边际的水声,拍击着她的思绪,要将她深深吞沒。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沒了一点动静,她确定父亲睡着了,便起了身,上了三楼去。 舅舅对月作画,亲手勾勒一副山水图。她静静地看着,那画中苍翠里点染了一抹嫣红,说來也奇怪,不仅不俗套,反倒成了画龙点睛的重要一笔。 他放下毛笔,转头看着她。 她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声音,“舅舅,我來放你出去。” 他微微舒展了眉头,定定瞧她,只见她凝雪的皓腕微微抬了起來,手中提溜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只不过舅舅你的打扮需要换一换,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晚爸爸要去码头,我來放你出去。” 她收起了钥匙,想到这钥匙是不久前在父亲的衣袋里摸出來的,她便印在了模子上,刻了一把。 他点了点头,瞧着那双白嫩的小手递过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一把剪刀。 “这是?” “这是如今穿戴的衣衫,而且你的头发也该剪一剪了。” 他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來,静静地捧着,似乎捧着这些东西,就抓住了自由。 苏幕遮背过身去,顺着铁门慢慢滑落,脊背贴在一片冰冷里,羽睫轻覆,“我……今天见到欧阳华了。” 他怔了怔,瞳孔瞬间放大。 “小华……他还好吗?” 她扬了扬甜橙色的唇角,滢亮的视线掠向远方,却沒有焦点,不知再瞧着些什么,默了半晌,才点了头。 “他很好,现在与夫人恩爱,女儿也聪明伶俐,明是非,分黑白。”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欣慰似的,“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舅舅。” 她缓缓开口,本是悦耳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疲累,虽然她未转身面对他,但他却明白她此刻想要说些什么。 “幕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父亲怎么样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饶了他。” 她苦涩地扬了唇角,半阖眸子,点了点头。 紫灰色的天空被一缕微光划破了一个口子,万物被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晨光,两人停止了话语,朝窗外看了去,瞳孔中映出了一片朝霞的颜色。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道。 “是啊,新的一天……开始了。”她跟着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