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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出手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蔡家窑前。蔡家窑的中间是窑厂,四周有围墙,围墙之中是院落,院落里有几十间房屋,供窑主和匠人住宿。

    窑主蔡英刚从窑里检查完毕,出来后听说夏县尊来了,慌忙之下顾不上洗脸,灰头灰脸地来到夏祥面前,连连告罪。夏祥问了几句瓦窑的出产状况,得知蔡家窑共有瓦工匠人三百余人,出产大量的砖瓦和少量陶器,不出瓷器。

    夏祥将曹殊隽和李持的两份答卷交与连若涵,笑问:“连娘子可有兴趣经营瓦窑?”

    连若涵接过答卷,扫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夏县尊,曹郎君和李七郎二人的答案相差很多,为何你判定二人不分胜负?好景常在现今暂时还没有经营瓦窑的打算。”

    “曹郎君计算一户人家宅院所需的费用比李持的少了许多,是曹郎君考虑到了民生艰难,知道了百姓的不易。李持以为为百姓造房和为自家造房一样,可以随意挥霍,他不接地气,不懂生计维艰。”夏祥心中十分清楚李持的问题出在哪里,“也不能说李持算得不对,只能说,他不懂百姓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李持若是为官,怕是会为害百姓。”

    “夏县尊为何又想让我经营瓦窑?”连若涵将曹殊隽和李持的答卷收起,粗略一算,对于安置流民所需要费用大概做到了心里有数,除了暗暗感激夏祥的细心之外,十分不解夏祥突如其来的提议。

    肖葭不等夏祥说话,已然猜到了夏祥所想,抢先说道:“连娘子是被夏县尊带糊涂了,如此简单的事竟然想不到,夏县尊还真是有魅力。”她俏皮地一笑,“安置流民,除了建好房屋提供耕地之外,还要用大量的生活用具,瓦窑可以烧制陶器,陶器是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

    “答对了一半。”夏祥点头笑道,若说谁最能及时领会他的意图,非肖葭莫属,他手指蔡家窑的四周,“以窑厂为中心,方圆十亩修建一个院子,将流民中有手艺的匠人召集在一起,集思广益,共同打造一个类似于勾栏瓦舍的场所,名字我还没有想好,不如叫……”

    “叫文园如何?”肖葭眼睛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文园?好名字。”连若涵拍手叫好,又一想,更是喜形于色,“从秋时起,到汉唐之后,许多值得传承的好手艺却失传了,文园可以将失传的工艺保存下来,让匠人们言传教,代代相传。夏县尊太厉害了,真是好主意,我要买下瓦窑,改造成文园。以后还要陆续在泉州、广州以及海南都建造文园。”

    幔陀一向不动声色,听了连若涵的话,却一反常态脸色为之大变,她双手捧剑,朝连若涵深施一礼:“连娘子有如此用心,功在当今,利在后世,是了不起的大商。请受幔陀一拜!”

    连若涵忙扶起幔陀:“幔陀娘子言重了,我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要说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当夏县尊莫属。”

    夏祥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我之间就不要自夸了,还是先和窑主商议一下收购事宜要紧。”

    收购之事,谈得十分顺利,蔡英的蔡家窑虽收益不错,奈何连若涵出价太让人眼心跳,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接受了报价。连若涵也是爽快,当即写好了文书,双方签字押下手印,在蔡英接过连若涵的钱引之后,蔡家窑就正式更名到了好景常在名下。

    夏祥一行回到观心阁时,已是下午时分。刚刚落座,就见丁可用急匆匆赶来。

    “夏县尊,张学华和吕东梁求见。”丁可用神色之间有几分慌张之意,沈良人之事让他无比震惊。

    “什么事这么急?”夏祥才喝了一口柳儿递来的茶水,还没有来得及再和连若涵商议下一步的事,不由眉头微皱,“若无要紧的事,让他们明再来。”

    “有天大的要事。”丁可用见左右之人都是夏县尊信任之人,也就不再隐瞒,“他二人奉命跟踪燕豪,在滹沱河中救下一名兵士……”

    “快传。”夏祥一听就知道事关重大。

    不多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人影一闪,张学华和吕东梁急匆匆走了进来,二人顾不上许多,潦草行了一礼,张学华就急急说道:“夏县尊,小老儿在河中救了一人,他叫沈良人,广州人氏,本是真定驻地军的兵士……”

    “现在他人在何处?”夏祥等不及张学华说个清楚,心里明白沈良人是至关重要的人证。

    “现在真定城中全是府衙和高建元、燕豪的眼线,小老儿唯恐有什么闪失,就将沈良人藏在了杨麻子饼店里。”张学华一脸沾沾自喜之色,他灵机一动将沈良人带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杨麻子饼店,果然安全。

    “走,马上随本官去一趟。”夏祥起便走,走了几步又站住,“幔陀娘子随本官一起就行了,你们留下商议清淤和流民安置之事。”

    “我也要去。”曹殊隽对经商之事不感兴趣。

    “也好。”夏祥也不想曹殊隽留下添乱,就答应了。

    几人来到杨麻子饼店,停业多时的杨麻子饼店已经没有了往的闹,门前空无一人。上了二楼,只见一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一脸警惕地朝窗外张望。

    “沈良人,夏县尊来了。”张学华咳嗽一声,故作威严之态。

    沈良人忙起朝夏祥施礼:“沈良人见过夏县尊。”

    “坐下说话。”夏祥坐下之后,暗中打量沈良人几眼,心中有了计较,路上张学华和吕东梁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将事的始末交待得清清楚楚,他就略过一些事不提,直接问道,“你想回广州?”

    “是的,还望夏县尊成全。”沈良人此时铁了心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很清楚,若没有夏县尊帮忙,他不可能离开真定。

    “叶落归根总归是好事……”夏祥沉吟片刻,“不过现在离开不是最佳时机,本官劝你暂时先留在真定,等皇上南巡过后再说回去之事。”

    “夏县尊……”沈良人急了,若是留在真定,被燕豪或是吴义东发现,他必死无疑,急之下,他跪倒在地,“请夏县尊体谅小人回家孝养父母的一片孝心。”

    “回家孝养父母自是好事,本官褒奖还来不及,怎会不许?”夏祥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来到窗前,“只是当初你背井离乡前来真定参军,父母必定对你寄予厚望,必有望子成龙之心。虽不指望你富贵还乡,却也不希望你一事无成。你现在的样子,既是逃兵,又双手空空,回家之后,虽有孝养父母之心,却无赡养父母之力。再者你毕竟是有罪之,被当地官府发现之后,还要刺面发配,流放三千里……”

    张学华和吕东梁对视一眼,二人深深地低下了头。原本以为救下了沈良人可以立大功一件,不想夏县尊竟说沈良人是戴罪之,二人是好心办坏事了,说不定等下还要被夏县尊训斥一顿,不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沈良人汗如雨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夏县尊救救小人,小人定当效犬马之劳。”

    夏祥回淡淡地看了沈良人一眼,说道:“起来说话,不必行此大礼。要说救你也不难,难就难在一点,如何让你隐姓埋名一段时间,有了,丁捕头,城外的流民可有名册?”

    丁可用猜不透夏祥心意,就如实说道:“流民本是城中百姓,流落到城外之外,还没来得及登记造册。”

    “这就是了。”夏祥点了点头,“沈良人,你可愿意戴罪立功?若是你混迹在城外的流民之中,两个月之内,真定会有一件大事发生,你可以在大事发生之时,立大功一件。如此,你不但可以脱了兵籍,还会升官,到时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父母和家人定会以你为荣。”

    沈良人只思索片刻就再次跪倒:“小人愿意听从夏县尊吩咐。”

    夏祥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发生在滹沱河之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对外再透露半分。张公和吕公也是,千万不要乱说一句,小心惹来杀之祸。丁捕头,你和张公、吕公带沈良人前去城外,先将沈良人安置在好景常在的瓦窑之中,然后配合卢主簿将流民登记造册。张公、吕公,你二人辅助卢主簿,将流民中的壮劳力编列成队,随时做好清淤的准备。”

    “是!”

    众人齐声领命。

    张学华和吕东梁大喜,夏县尊非但没有责怪他们,还对他们委以重任,他们喜不自。又听到困扰了滹沱河多年的淤泥问题,夏县尊终于要出手清理了,更是喜出望外。以前的知县,要么因为怕出事而不清淤,要么因为不敢得罪沿岸的商家而不清理,要么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惫懒懈政而不理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敢冲滹沱河出手的夏县尊,他们怎能不兴奋莫名?

    几人回到观心阁,夏祥又向卢之月交待了几句,卢之月领命,和丁可用、张学华、吕东梁、沈良人等人出城而去。

    眼见天色就黑了下来。

    肖葭前去张罗晚饭,几人来到真定之后,今是第一次和夏祥共进晚餐,所以十分隆重。不但肖葭前去厨房监工,曹姝璃也起亲自去查看一番。

    左右无事,夏祥正有事要和连若涵说,就邀请连若涵到院中赏月。曹殊隽却非要跟来,夏祥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幔陀也紧随后,依然是双手抱剑,不离曹殊隽左右,只要曹殊隽一靠近夏祥,她就子一错,将曹殊隽挡下。曹殊隽几次三番之后,近不了夏祥之,只好恨恨地瞪了幔陀一眼。

    月色如水,尽地洒满大地。风中有了丝丝寒意,夏祥将披风解下,披在连若涵上,柔声说道:“从京城局势,到四大世家闻风而动,再到真定城中的风起云涌,再到连娘子出手截留广进商行的铁矿货源,今年的秋天,怕是不太好过。”

    见夏祥又提及截留广进商行铁矿货源之事,连若涵大有深意地看了夏祥一眼,却还是避而不答此事:“清理滹沱河淤泥,又不是势在必行之事,夏县尊何必急在一时?等皇上南巡过后再清淤,岂不是更好?”

    夏祥将燕豪指使兵士下河埋桩之事一说,连若涵顿时花容失色:“燕豪如此胆大包天,想要撞沉皇上的龙船?”

    “何止是撞沉?还准备了火雷,想要炸毁皇上的龙船。”夏祥想想也是觉得燕豪太丧心病狂了,不过由此也可以预见,星王想要继承皇位之心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有迎面一战,别无退路,“幸好清淤之事,我早早就放出了风声,正好借清淤将燕豪所埋的木桩和火雷清理干净,保皇上龙船平安。”

    “刚入官场,就遇到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夏县尊,真是难为你了。”连若涵在池塘的假山前站住,微风吹动她的头发,衣衫飘扬,她淡然迎风而立,“谁也想不到,皇上和星王的关键一战会落在真定,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皇上的安危,会系在一个初入官场的知县上。夏县尊,你现在可是一人系天下安危。”

    夏祥却是淡淡一笑:“不敢,不敢,为臣子,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乃是分内之事。只是希望皇上可以亲贤臣远小人,明辨是非,不要再重用星王和候平磐等人。”

    连若涵微微叹息一声:“皇上何尝不知道星王和候平磐的狼子野心,只是大错铸成,现今想要悔改也无力回天,只能假装还被二人蒙蔽,徐徐图之。想当年皇上何等英勇神武,开创了不世伟业,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让人惋惜。”

    “皇上假装还被二人蒙蔽?”夏祥听出了连若涵话中隐含之意,不由一惊,“连娘子从何得知皇上现在状况如何?莫非你和皇上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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