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茅山
忽听一个声音道:“你到底是谁?” 古泉道长不知何时已站在善行堂。 乞丐停止了笑声,他已变得很严肃。 他盯着古泉道长,目光凛冽。 “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他说到。 古泉道长道:“认识我的人并不少。” 乞丐道:“认识上清观古泉道长的当然不少,但知道古家沟古铁杉的却没几个。” 古泉道长心中一阵惊颤! 古家沟是他出生的地方,古铁杉正是他在古家沟时候的名字,但他已离开那里四十余年,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乞丐怎么会知道这些? 乞丐接着道:“古铁杉,难道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古泉道长道:“小兄弟,你是从古家沟来的?” 乞丐冷笑道:“四十多年前古家沟就没有了,我又怎么会从古家沟来?” 古泉道长:“那年发生了大火,不仅古家沟没有了,边上的几个村庄都被焚烧殆尽。” 乞丐:“听说那场大火烧死十之五六,伤残十之三四,只有极少人平安无事。” 古泉道长:“当时的确极其凄惨,横尸遍野,哀嚎不断。” 乞丐:“但你却很幸运,毫发未伤。” 古泉道长:“因为,因为当时我并不在古家沟。” 乞丐:“你当然不在古家沟,因为发大火的那天晚上,县里的长威赌场热闹得很。” 古泉道长心里已有些紧张。 他道:“不错,那天晚上我的确在长威赌场。” 乞丐:“去赌场赌几场骰子并没有什么错。” 古泉道长:“那时我刚到弱冠之年,和几个朋友去赌场碰碰运气而已。” 乞丐:“第二天当你回到古家沟的时候,发现你的父母兄弟全被烧死了。” 古泉道长叹了口气,道:“都是陈年往事了,一切都是命数。” 乞丐:“所以你离开了古家沟,再也没有回去过。” 古泉道长点了点头。 乞丐忽然提高了嗓门:“但你却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 古泉道长不解,道:“什么大错?” 乞丐:“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燕子的女人?” 古泉道长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奇怪的表情。 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但他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但自古家沟大火后,他孤身一人,心灰意冷,竟没有跟她道别,就永远的离开了。 他沉声道:“燕子她,可还好?你是燕子的什么人?” 乞丐苦笑道:“燕子已经走了,她再也等不到她想见的人了。” 古泉道长:“是我对不住她。” 乞丐:“你这一句对不住,她却用了一辈子。” 古泉道长:“你是她的?” 乞丐:“她有一个儿子,后来又有了一个孙子,再后来,就只剩下那个没用的孙子了。” 古泉道长:“你是燕子的孙儿?” 乞丐哈哈大笑:“我就是那个没用的孙子!” 古泉道长:“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我叫古铁杉!” 古泉道长顿感震惊! “你叫古铁杉?” 古铁杉道:“不错,你叫古铁杉,我也叫古铁杉。” 古泉道长:“你,难道,你是?” 古铁杉苦笑:“你猜对了,我的爷爷也叫古铁杉!” 古泉道长怔住了。 当年古家沟大火前的两个月里,他的确和燕子有过两次床帏之事,但他并没有想到,燕子怀上了他的骨rou。 众人听着他俩的对话,无不感到痛心和震惊。 黑蛇道:“道长,既然铁杉已经找到您了,也算得上是一个圆满,不如让左铭带铁杉去洗漱干净,好好吃些东西,别让他挨饿受冻了。” 古泉道长看着古铁杉,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流下眼泪。 左铭见状,立即走向古铁杉,要把他扶去澡房。 但是,古铁杉突然站了起来,道:“我来这里,不是要投靠你,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你曾经犯下的过错,对一个女人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我只是想让痛苦了一生的燕子,能够放心地飞走!” 言毕,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提着酒坛离开了上清观。 左铭想去拉住他,却被黑蛇制止。 古泉道长看着古铁杉离去时摇摆着醉醺醺的样子,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痛苦,遗憾,震惊,惊喜,自责,哀切?好像都有。 又好像都没有。 未时三刻,这雨不但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古泉道长因为方才一事扰了身心,正独自在道堂静坐。 花蛇和柳叶在左铭的引领下,正和上清观的各弟子交流。 黑蛇一人躺在房间里,他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如果这雨停在夜里,他打算夜行赶路,以免耽误大局。 落雨打在瓦片上,那声音好像在低吟着一首催眠的曲调。 他回想起这四年来蛇帮的风风雨雨,不禁生出些许感伤。 感伤的不只是蛇帮,也不只是蛇帮的兄弟。 还有杨柳仙。 她现在可还好?杨柳仙洲今日演的又是什么剧目? 她的心里是否会记挂着自己?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一直不过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食客吧。 黑蛇还记得第一次去杨柳仙洲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件惊险的事。 那也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后,因为过了午膳的时辰,杨柳仙洲上的客人已经不多。 二楼的雅间里只有一间还有客人在喝酒,而且只有两个人。 一般这种情况,杨柳仙要是得闲,都会前去敬杯酒,以表对客人的谢意。 那俩人的年纪都不大,甚至连二十都不到,穿得富丽讲究,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但他们看到杨柳仙的时候,眼睛都瞪得直直的,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迷人,如此的韵味袭人。 杨柳仙虽然见惯了这种眼神,但她还是不愿久留,喝了一杯酒后,便要离开。 可是两个少年却拉住了她,不让她走。 不仅不让她走,竟还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又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他们用扯下来的衣物捆住她的嘴,绑住她的手,并把她按倒在地上。 如果黑蛇迟来一步,杨柳仙怕是就要被这两个纨绔公子给凌辱了。 黑蛇把他们各打了一顿,从窗户扔进了荷花池里。 他并不知道那俩人是什么来路,但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杨柳仙洲。 就在黑蛇教训那两个少年的时候,杨柳仙挣开了绑缚的衣物,拿起衣服逃离了房间。 黑蛇也就是那样,匆匆看了杨柳仙一眼,也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后来黑蛇每次再来杨柳仙洲,杨柳仙都要过来敬酒致谢,但也仅止于此。 可是黑蛇却被她深深迷住,越爱越深。 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此事不可强求,甚至不可戳破。 他对杨柳仙的爱意一直放在心里,就算杨柳仙不回应他,他也并不伤心。 因为那时的他,意气风发,那时的蛇帮,如日中天。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去杨柳仙洲看杨柳仙,他以为他一直可以看着她,就好像她也喜欢他似的,这种静静的感情,让他觉得美妙和安全。 可是如今,蛇帮倒了,黑蛇成了通缉要犯,他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去杨柳仙洲了。 甚至就连扬州,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 杨柳仙的笑容和声音,她的样貌和身影,只能留存在他的脑海里。 静谧的茅山,绵绵不断的雨。 就似他孤独的心。 忽然,门开了。 一个窈窕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蓝可悦的美,不像杨柳仙的优雅和风韵,却又多了让人怜惜的妩媚。 她坐到黑蛇的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黑蛇。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红晕,她的眼睛清澈明亮。 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这模样,都难免会心动,也难免会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