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鸿门宴
酉时正,灯火通明。 丽酒香茗,美食佳馔永远是宴会主角,但是人们并不满足于单纯的口味享受。管弦钟磬,轻歌曼舞是绝对不可或缺的重要排场。 今夜之舞,乃是唐朝盛名的《霓裳羽衣曲》。 此曲在安史之乱后本已失传,后经南唐后主李煜和他的皇后周后复原,再经数百年流转变迁,到了当朝已有数个版本。 但在京师,最有名的一版便是出自才华斐然的章茹君! 此舞共有十九位舞伎,其中一人领舞全场,皆穿蝴蝶穿茵霓裳羽衣,黑发云髻,穿戴红玉钗。 往日领舞,多半是章茹君。 今日领舞之女子,名唤洪凤,跟在章茹君身边已有六年。 另十八位舞伎亦是章茹君相识之人。 大堂中间已经搭好一个圆形舞场,铺着喜庆的朱红牡丹镶茵,围绕舞场的四周共有二十六桌席。再往上看,二楼亦有十八桌席,此刻都已坐满了人。 夜莺在二楼凭栏而坐,向下望去,对面可见龙渊、明月、宽风已在一起。 与他们一桌的,还有江臻、张辅、童心铨、童心凤、童心辙。 夜莺心想,童心凤坐镇济南,童心辙掌管青州,他二人从SD赶来京师,除了这场难得之宴席,必是要和他们的长兄童心铨商议千越庄和满城坛之事。 正当他狐疑时,只见邓公旗朝那桌人走过去了。 酒楼喧闹至极,他听不到邓公旗和明月方丈说了些什么,看他的动作,似乎要请他们几人去别的地方。 通常来说,邓公旗是这里的主人,明月几人自应听从主人安排。 但奇怪的是,明月似乎不懂得这个道理。 连章田毅也过去了。 邓公旗和章田毅是何许人也,他们两位要去请人换个座位,那简直是给了那人天大的面子。 明月偏偏不给他们面子。 夜莺觉得十分蹊跷,甚至好笑。 明月、宽风、龙渊三人都是江湖中让人望尘莫及的顶级人物,而且年纪都已到了半百,但今天不但表现奇怪,甚至可说是非常无礼。 忽然,卢正钦道:“那三个老头来这里干什么?” 显然他也看到了,而且有些生气。 秦崤道:“看上去他们是有备而来。” 卢正钦道:“难道是他们请来的?” 秦崤道:“应当不是,他们若知道,定然不会来此。” 卢正钦道:“这就怪了,既然不是他们请来,也不是我们请来,那他们又怎么会来?” 秦崤道:“再观察观察,若他们不走,就让他们走。” 夜莺听得他们二人对话,已经没有了疑虑,代而替之的是震惊! 他们,既是明月、宽风、龙渊,又是那桌上的另五个人! 今晚有事发生! 这是一场针对张辅、江臻和童家三兄弟的行动! 而且除了夜莺之外,朱庭他们本身就是策划者! 这场夜宴是一场杀人的鸿门宴! 歌舞正酣,众宾酒畅。 邓子尧和章茹君还未出现。 章田毅和邓公旗劝说明月不动,已面目沉重。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急速离去。 围桌离舞场间尚有五步之距。 五步之间,视野已足够开阔。 洪凤的舞姿极美,体态妖娆。 手中的红绫犹如神女的腰带,翻飞自如,轻盈跃动。 突然,红绫像是被抽去力量,飘落而下。 洪凤瘫倒在地,脑袋被一箭射穿! 同时倒下的还有童心辙和童心凤,身中数箭! 整个东元酒楼顿时喊声四起,众人大乱。 谁也不知道这些暗箭是从何处发出,童心铨已被惊出冷汗,脸色惨白,但他的左手臂却是鲜血直流,一只短箭几乎贯穿而出! 他们还未来得及离开,倏地一阵箭雨急袭,犹如群蜂出巢,只为嗜血而来! 奇怪的是,发出暗箭的人似乎只针对他们,数十支箭形成一个巨大箭圈,即将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夜莺一直盯着他们,这一连串的行动显然经过了周密的计划。 洪凤之死,排除章茹君的嫌疑,隐藏的发弩机关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三大营的人马在东元酒楼四周必定会缉拿到替罪的凶手。 这场迅速又血腥的杀戮定会使朝局大变! 夜莺即使想要出手相救,也已来不及了,何况朱庭就在他的身侧,定不会让他那么做。 箭阵突现,酒楼上下充满恐怖的惊叫! 然后他们又被怔住,张开的嘴巴变成震惊。 所有的短箭都射在了桌子上。 童心铨的左臂还在流血。 其他人竟然毫发无伤。 又一阵箭圈急射而来! 又一次落在了桌子上。 如此五次,桌子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不下三百只短箭! 但是这张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岿然不动! 整个东元酒楼静得像个午夜的坟场。 龙渊笑道:“箭没有了,我们也该走了。” 宽风道长道:“和尚,你喝够了没?” 明月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滴酒不沾。” 龙渊道:“可惜我还没喝够。” 宽风道长道:“可惜酒坛子都碎了。” 明月方丈道:“喝酒伤身,两位还是戒了吧。” 龙渊道:“和尚,你也就比我大三年,我肯定活的比你长。” 宽风道长道:“若是没有酒喝,活那么长又有什么意思?” 明月方丈道:“两位都是洒脱之人,若是不嫌弃,改日到少林寺喝个痛快。” 龙渊惊讶道:“和尚也喝酒?” 宽风道长道:“看来少林寺也只是徒有虚名!” 明月方丈笑道:“和尚不喝酒,不代表和尚没有酒,就像有些人来喝酒,不代表他就想喝酒。” 龙渊道:“和尚又在说胡话了,他要是不想喝酒,为何要来喝酒?” 宽风道长道:“也许他只是来看热闹,顺便杀几个人。” 明月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见不得杀人,还是快点离开吧。” 龙渊笑道:“和尚你太不厚道,把人家送你的箭都放在桌子上,就不想要了?” 宽风道长道:“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倒是可以帮你还回去。” 明月方丈道:“也对,还回去了,也就不欠人家的情了,老衲生平最怕欠人情了。” 宽风道长抚须一笑,按住桌沿,往上一抬,整张桌子竟然缓缓升起,四平八稳,好像他抬的不是桌子,而是一个盘子。 宽风道长的手往后一拉,又立即往上方推出,整张桌子竟然就这样飘出去了,没有掉下丝毫东西。 如果章田毅回到章府,他一定可以看到那张桌子完完整整地摆在他的院里。 三人哈哈一笑,便慢慢地走出了东元酒楼。 张辅、江臻、童心铨见状,深知此地乃是龙潭虎xue,便跟着明月几人离开了。 东元酒楼毕竟是大酒楼,办事一向迅速而干练,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现场重新布置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今晚毕竟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和顺天府尹的千金成亲喜宴,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得把它办完。 只可惜,如果新郎官死了,那这亲就没法成了。 邓子尧被人捅了至少有十刀。 捅他的人不但恨极了他,而且一定是第一次杀人。 否则邓子尧也不用死的这么惨烈。 大红的新郎官服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的边上还躺着一套新娘子的衣服。 章茹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