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焚身之难
怒之幻境中，季无尘身体表面燃着一层淡蓝的火光，将他团团包裹。 原本只有豆大的心火，已然由他的心脏部位开始蔓延，慢慢波及到五脏六腑，然后是经脉，最后直透表面，使他看起来成了一个火人。 因为小火苗的缘故，季无尘对于火本是毫无惧意的。焚域为圣炎之王，对于世间一切火种都有绝对的压制效果，加上后来融合了烟舞轻纱和天乌熔兵，这种等级上的统治效果就更加明显。 但这里所说的火种，是实质的火，而非季无尘现在面临的心火。 天地阴阳，分为虚实两极。心火就属于虚火，它不同于世间其他的火种，除了能燃烧武者的身体，对于意志和灵魂的伤害也是极大。 也就是说，季无尘所感受到的无尽痛苦，除了心火对他身体的炙烤带来的刺痛之外，便是他的灵魂因为心火的侵蚀而逐渐在消亡。 这时一种难以想象的折磨，rou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季无尘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只是即便在这个时候，他的一双眼睛依然充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瞪着那令他血脉喷张的画面。 画面上，那些男人停止了动作，转过头，冲着季无尘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容慢慢凝固，瞬间在季无尘的瞳孔中无限放大，那是作为胜利者的嘲弄之笑，那是对失败者的怜悯之笑。 那些人的连变得模糊起来，化作一团团的黑雾，消散不见。 阿细等人也是停止了惊恐的尖叫，她们脸上的泪珠早已不见，却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得意。 娇俏入髓的笑声在季无尘的耳边荡漾开来，如潮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季无尘的心灵。 在她们也化为一蓬黑烟散去之时，季无尘猛地转身，盯向那同样化为黑烟，大笑着消散而去的季方。 这些，他心中清楚的很，就只是幻像而已。但凡理智一点，他就不可能陷入这种极度危险的境地。 可那又如何，季无尘还是一头栽了敌人的圈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以说他是愚蠢的，但没人能理解他的内心。即便是幻像，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的亲人遭受伤害，这也是他性格上唯一的缺陷。 或许这并不能称之为缺陷，而是季无尘对于情之一字的理解。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情这个基础上。他的性格养成，他的行事处世，还有他的理想目标，都是跟情息息相关。 从小失去母亲，让他对这个世界天生有着一股悲观的绝望，如果不是沈立人一家给了他无尽的关爱，他极有可能变得性格扭曲，从而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但即便如此，那股悲观和厌憎的情绪，依旧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的某处角落，只要逮到机会，便立刻萌芽滋生，成为左右他思想的重要因素。 然后就是遇到了阿细，一起成为隐仙山的弟子，可以说，这段日子是季无尘童年过得最快乐的岁月，也正因为在隐仙山的经历，使他形成了和善乐观的性格。 师长的爱护，同门的友善，再加上阿细这个开朗机灵的小伙伴始终相随，终于让季无尘建立了正确的是非观念。 之后是龙星城官场上的风风雨雨，迅速地将他从一个单纯少年磨砺为处事果敢之人，谈不上心狠手辣，但绝不拖泥带水。 而且和左倾城这样老jian巨猾的对手过招，也让季无尘的心智快速成熟，可以说，论到圆滑程度，季无尘绝对已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若是真像阴某个人，办法可以有千万种，只是说到底，多年的隐仙山生活还是将他束缚在传统道义这个框架里。 他想做个好人，而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 在星宸大陆征战的时候，季无尘就想得很清楚，用武力去征服别人，这样的生活他不会选择，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站到了人世间的武学巅峰。 他没有争霸的**，永远怀着一颗小市民的心，在这个世界混的风生水起。如果没有那场金鹰对宸龙发动的战争，季无尘极有可能带着阿细，隐匿在某处深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时间不可倒转，当战争的车轮隆隆碾压而至，季无尘不得不被逼着走一条他不想经历的道路。 最终，他被推到了天神塔多的对立面，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武者的对手。 如果说这是他作为龙祖血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走到这一步，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的情。 亲情、爱情、兄弟之情、师承之情，这些都是人间最平常的情义，但对于季无尘而言，却是他的一切。 而今天在怒之幻境，明知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幻，但他心中的那份情，却让他作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也正是因为如此，心火焚身，让季无尘在掌握一手好局的情况下，陷入了危机。 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心火已经遍及全身，想要依靠平复心绪来调控，为时已晚。季无尘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心火的熔炼下渐渐虚弱，尤其是大脑中传来的那阵眩晕，几乎就要当场令其昏死过去。 内脏已经被炙烤得枯竭，经脉也变得萎缩，就连全身的骨骼也在烈火中慢慢熔化，季无尘就像一棵被吸干所有水分的老树，迅速地衰竭。 他的皮肤，就像龟裂的大地，生生地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没有血液流出，而是腾腾冒着灰蒙蒙的水汽。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季无尘就会变成一具干尸，而且他失去的不光是rou体，还有灵魂，包括他所有的思维和记忆，统统都将被烧的一干二净。 到了那个时候，季无尘就会变成毫无意识的行尸走rou，永远被困在这怒火的世界，最终化为这片怒海的一部分。 当然，陪着他一起葬身于此的，还有依附在他体内的八个灵魂体，如果季无尘这个宿主灭亡了，他们自然也无法幸免。 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因为季无尘心中的情，导致他们在大好的局面下，完全陷入被动，甚至极有可能，他们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价。 怒修罗现在是踌躇满志，看到对面这个青年身上的红芒越来越盛，他心中的兴奋已经要比最初消退了不少。 真是无趣，我还以为龙祖血脉有多厉害，却也是个专门吓唬人的角色。看他一上来那架势，老子倒真被他吓得不轻。不过不要紧，到头来，他还不是要栽在我的手中，饱受永世的怒火焚身之苦。 那具躯体的脸上，已经有地方不断开始往外冒着黑烟了，怒修罗轻轻一叹，将眼睛重新闭上，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刚才他的确被吓得不轻，以至于现在已经懒得再去看那早晚会被焚烧干净的年轻人，反正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人可以救他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就算姬殇来到季无尘的面前，对于这样的场面，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季无尘的嘴角唯余苦笑，到头来，自己还是被情之一字所累，但好像他心中并无懊丧之意。如果不那么做，或许也就不是他季无尘了吧？ 经脉在不经意间，已经被心火煅烧的完全融化，现在连骨头也变得绵软无力，似乎下一刻就会化为一滩液体，这样的死法，季无尘从未想过。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因为麻木，他整个人贴在地上，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心火的温度。 身体在高温下，似乎显得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腾到空中一般，季无尘不由喃喃：“难道，这便是灵魂出窍的感觉么？我终于还是要死了，死在这个不存在的世界？” “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弥留之际听上去极为虚幻，都又那么真实。 他很想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声音来自何方，但眼皮的沉重程度超乎想象，现在的他，连睁眼都显得那么困难。 “笨就笨吧，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季无尘已经放弃了，不是不想拼，但对于心火，他根本无能为力。 “老子不知前世欠了你什么？我都想找个地方什么都不管了，但你小子又给我弄了这么一出戏，活该我当初作了那个白痴的决定。罢了罢了！就算还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