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故友
“顾非凡,你弄痛我了!”方思仪像一只宠坏了的小狗,被弄痛了以后龇着牙齿向顾非凡示威。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被惊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出“潘金莲红杏出墙西门庆,武大郎捉jian在床”的大戏。 于是顾非凡很有理智地压下胸腔里几乎要喷发而出的怒火,咬牙切齿间他仿佛能听见牙龈被咬碎的声音,手上的力气更是用上了好几分,痛得方思仪低呼出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好媳妇儿,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老公啊,嗯?!”顾非凡还是像方才那般,唇角挂着的弧度冷静而沉着,但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怎样都骗不过别人,那一声“嗯”音调九曲十八弯,绕得方思仪一震胆颤,莫名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直逼脑门。 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方思仪猛然想到了自己刚刚的举动,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因为故友重逢而激动,并没有别的邪念,却还是在顾非凡充满怒气的眼神中败下了阵,身子小小的缩了缩,露出了细微的恐惧低下了头。 顾非凡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见方思仪对别的男人热情如火,他的心里就开始“噌噌噌”地燃起了熊熊烈火,甚至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几乎将眼前这个女人掐死在自己的怀里。 这一切都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也不知他们心中是何作想,但显然有人早就已经沉不住气,捉住了这一次机会。 “哟,小思啊,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还去对别人献媚,那可不是很好哦。”Miki捉住了眼前这火星,眸中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在本来就已经烧得很旺的火上浇了一把油。 于是顾非凡的眼睛又眯了眯,燃烧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四处飞溅的火光溅落在周遭人身上,吓得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多步。 张子铭也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只感觉说不出的碍眼,特别是窝在了顾非凡怀里瑟瑟发抖的方思仪,让他心底烦躁异常,内心最深处萌发了一种厌恶顾非凡到了极点的情绪,这种情绪从未出现过,可如今一旦萌芽,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顾营长,这样,不好吧。”张子铭笑了笑,如沐春风却也从头凉到了脚。 这对顾非凡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挑衅,在他的面前为他的女人说话?他还不够格。 “张连长,这是我们的家事。”顾非凡咬咬牙,牙齿里发出了“咯咯”的可怕声音,“家事”两字从他嘴巴里迸出来时听起来格外刺耳。 这种情况就像两头成年的狮子,为了同一个猎物利齿相对。 方思仪的脑袋往里面缩得更厉害了,思及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后悔得几乎要剁了自己的手。现在两个男人都因为自己在争锋相对,特别是顾非凡,方思仪敢保证,如果不是因为在那么多熟悉的人面前的话,顾非凡绝对要冲上去把张子铭大卸八块。 “哟,非凡,消消气嘛,何必为了我们女人大动肝火呢,别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情谊,小思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忘了形扑到了别人身上去而已。”Miki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劝架”,此时她眼中全是轻蔑和揶揄,那张殷红色的烈焰红唇一张一口,用最动听的声音喂顾非凡吃下最甜美的毒药。顾非凡是她处心积虑都想得到的男人,怎么可能可以被别人先去享用,她不可能会接受。 方思仪也不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Miki在煽风点火,于是她隐晦地看过去,在场三个女人的表情尽收她眼底。 Miki带着胜利者独有的荣誉,傲慢而气扬。魏雪莹眼珠子都不转,虽佯装无意,却还是盯着这一幕幕的发生。至于那梁可欣,更是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方思仪,眼中有厌恶和愤怒,太过露骨倒是让她清纯的脸庞变得证明扭曲。 方思仪忽然觉得有些可悲,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也成了女人间争风吃醋的原因了? 方思仪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张子铭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顾非凡又是怎样回应的,更不知道Miki又在火上浇了多少油。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闷在了一个罐子里面,真空的罐子,无论外面的人嘴巴再怎样张合,在她看来就像是在演哑剧。 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完全的与世隔绝。就像当初,指责和谩骂包围着她,孤独就像是海水一样挤压着她,没有任何窒息的空间。 好累,喘不过气。 “媳妇儿?” 好辛苦。 “小思?” 好难受。 “蠢女人?蠢女人??!” 要……窒息了…… 曾几何时,方思仪也这样陷入过同一片黑暗之中,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无边的黑暗。 她曾经在那边黑暗中呼喊过,追逐过,奔跑过,也哭泣过,最后她也变成了黑暗中的一份子。 方思仪就这样抱着膝盖,把下巴枕在了膝盖上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浮现。 一幕又一幕。 她就这样静默地看着眼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看着那些几乎从记忆中淡去,却还是颜色艳丽的人,在她的眼前或哭或笑。 她没有任何感觉,真的没有了。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小思,mama不是故意的,mama真的是迫不得已的,mama……mama真的……真的忍受不了了!”那个被称为“mama”的女人,悲伤而又歇斯底里地大哭,哭声在黑暗中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吵得她心里都是烦躁。 mama啊,你受不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啊!为什么要和那个贱人长得那么像!”有一个男人正在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头颅撞击墙壁时发出“砰砰砰”地声音,太过吓人,以至于男人流泪的脸看上去无比狰狞可怕。 爸爸啊,如果我是贱人。你又是什么呢? “唉,这孩子太可怜了,但是我们家也没有义务去养那么一个孩子啊,反正她们家亲戚那么多,总会有人去领养他们的,我们走吧,与我们无关了。”那一对穿着靓丽的夫妇跨步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扬长而去。 确实啊,与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野孩子!野孩子!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们快走,爸爸mama说不要和她玩,她会到我们家要饭的,我们家才不要野孩子。” 野孩子? 我不是野孩子啊,我有爸爸mama的,只是……只是他们……都死了而已…… 一个冗长而又沉重的梦,就像梦魇一样侵蚀着童年的方思仪,让小小的她满满的是伤痕。 “小思,你又来了。”黑暗中,终于有了一个活人的存在,从不知方向的黑暗中,一个抱着脏兮兮布娃娃的小女孩赤脚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她的脚变成了僵紫色。那小女孩越走越近,方思仪就像是在注视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静静地看着小女孩脸上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严肃,在无边的黑暗中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是啊,我又来了。”方思仪蹲下了身子,伸出双手将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中,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让方思仪打了个冷颤,却还是死死地抱着她不放手。 因为,那个就是童年时的她啊。 “你又瘦了。”小女孩伸出手,抚摸在方思仪的头上,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慈母在抚慰撒娇的小女孩。 “委屈的时候,恐惧的时候,只能抱抱你。”方思仪闭上双眼,在小女孩身上蹭了蹭,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冰凉。 但,这样却让小女孩把她推开。“小思,我就是你啊,你也是我啊,你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小女孩毫不留情地把方思仪唯一的慰藉戳破,让她看清现实,无论是委屈还是恐惧的时候,能够安慰她借她肩膀的人一直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方思仪没有说话。 于是小女孩更加残忍地一刀又一刀地剜着她的心脏:“你看,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啊。每次恐惧委屈的时候都只是会逃到我这里来,不是吗?” 方思仪摇了摇头。 不,她没有。 “难道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别人吗?”小女孩的反问太过犀利,让方思仪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不,她有的,她还有的,她还有人可以依靠的。 他…… 他是谁?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