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酒客
五年后，东华，海潮镇。 这儿是一个靠着海运和鱼业发展起来的富庶村镇，虽然如今海运早已不比以往，但是这儿仍旧是坤泽最大的海港，终日往来船舶不断，也是通往灵州的最短的途径。 此时正值晌午，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海水像被镀上一层金黄，慵懒的翻着浪花。海鸟三三两两从海面掠过，仿佛飞的太高，就会被这灼热的日光晒伤。偶尔有海风吹来，但却不是沁人心脾的凉爽，而是带着股舒心的温暖，亦如母亲的怀抱。整个海潮镇看起来这么美好而又不真实。 在街道上走动的行人并不多，这么热的天气，他们大都在家中避暑，而“听海楼”，镇内唯一的酒楼此时也是十分冷清，唯独只有角落里那张避开阳光的桌子上趴着一名酒客，似乎还说明着今天上午酒楼能有些许收入，只不过从柜台上那把眉头都扭到一起的掌柜的表情来看，似乎对这微薄的收入不怎么满意。 小二将所有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百无聊赖的他正琢磨要不要叫醒这位老顾客，来让他再买几壶酒喝…… 而说起趴在桌上的那名酒客，这已经是他来海潮镇的第十二天了，如果问为什么小二能这么清楚的记得？那是因为除了晚上，这人就几乎没离开过酒桌，当然，还有他的酒。 他好像只是为了喝酒而喝酒，这么多天他只在要酒和结账时跟人有过几句交谈，其余时间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喝酒，然后趴在桌上睡去。没人熟悉他，更不要说知道他来海潮镇是做什么的，总之他来以后镇子并没有出事，直到今天。 宁静在一瞬间被打破，街道上突然吵吵嚷嚷的，听声音就知道聚集了不少人。 “交钱！交钱！” 几个面目狰狞的汉子走了进来，看那粗浑的身子和一身痞气就已经显明了他们的身份。 “快点的！磨叽什么呢！” 掌柜一脸的不甘心惹怒了他们，“几位好汉，小店实在是没钱了啊，您几位要不去码头那边？那儿可是有大户。”掌柜小心翼翼的交涉，可还是被领头那人抓着领子提了起来，“你以为老子不知道！那边那么多人，你诚心想让老子吃瘪？” 掌柜哪里是那汉子的对手，被提着领子就扔出了门外，小二也吓得赶紧跟着爬了出去。 “就这么点？”那汉子从柜台上翻了又翻，不想死心。 “大哥，那边还一个人呢。”一旁跟着的小弟提醒道。 “哦～原来这儿还藏着一个。”汉子喜上眉梢，一挥手招呼着众人围了上去。 “小哥，起来吧！”汉子拍了拍桌子说道。 “……嗯？”那酒客这才抬起头来，他不过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有些胡碴，但样子也倒是刚正，只是略长的头发还没能盖住眼睛，不免露出了底下涣散的眼神，俨然是一副没醒酒的样子。 “打烊了？”他晃了晃桌上的酒壶问道。确定里头再没酒之后，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从怀里随手掏了掏，抓出些碎银扔在了桌上，又从黑暗的角落里抓出半截粗竹竿，当做拐杖拄着就从那些汉子的包围中晃了出去，只留下神色诧异的他们留在原地。 “大头啊，大哥。”旁边一人捡起桌上的碎银掂了掂说道。 “还他妈用你说！”汉子给了他一耳光，又把钱踹到了自己怀里。 “给老子拦住他！”一众人等冲了出去，把路上的酒客又给围了起来。 “小哥，再给我们掏掏吧？兄弟们也都是得花钱的。”那汉子皮笑rou不笑的说着，可酒客连头也没抬，继续晃着朝前走去。 那汉子怎么肯放过到嘴的肥rou，手臂青筋暴起，向酒客脖子抓去。“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哎呦！” 话未说完，那酒客用手一下扳住汉子的虎口，然后“呕”的一声全吐在了汉子手上。 那汉子靠一身的蛮力，用过这招无数次，屡试不爽，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在这站都站不稳的青年身上吃了亏。 “给，给我上！”那汉子疼的缩回了手，刚想去揉，却又想到那一手温热之物，不由得一阵猛甩。 而他手下几人听令，同时向着酒客夹击而去，只是不想拳脚齐上，却都被那酒客巧妙的躲了过去。 “大哥……他……”众人都一时不知该怎么出手。 “打啊，从死角打！”汉子在后面大吼着指挥着。 包围圈中的两人同时领会，一前一后向着酒客同时出拳，可酒客他身体微微一侧，右手半截竹竿顺着前方那人出拳的方向度去，当下改变了他出拳的方向，前后两人的拳头刚好撞在一起，疼的他俩直叫。 “继续啊！楞着干吗！”汉子继续催促道，可之后的几次攻击都是接连被酒客化解了过去，他甚至没有出手，围住他的众人就伤了大半，而余下的也都不敢冒然出手了。 “大哥，那人是高手啊！”其中一个说道。 “高个屁手！”汉子的手好了不少，大骂一声自己冲了上去。 “喝！”汉子吼着一拳直冲酒客面门，可酒客也不躲闪，反而晃着贴身而上，刚好躲过那一拳的同时，他肩上一用力，直接将汉子顶倒在地。 “嗯……”汉子怒火中烧，嗓中低吟，“哈！” 只见他一轱辘爬起身来，抬起右脚便踹。 “啪！” 还没等踢出那脚，酒客手中的竹竿一下子就打在了他左脚之上，汉子当时又摔倒在地。 “老子还就不信了！”汉子拳脚齐上，可不是被酒客躲过，就是挨竹竿一下抽，打了半天疼的他自己直喊娘。 “不，不打了！”汉子对着酒客直摆手，“大哥您走好！”他又是弯腰又是鞠躬，被抽青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走了，走了。”看那酒客没什么反应，汉子一招手带着众人跑了。 “大哥，咱就这么算了？”旁边那人边跑边问。 “你他娘真傻啊，回去找帮主，给咱们报完仇，还能连码头那大户一块端了。” 等他们跑远了，酒客才又晃悠的向前走去，而经过刚才一阵混乱，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不过他们大多是站着看热闹罢了。 “少侠留步！”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那酒客驻足，寻声望去，才看到说话的是一工头模样的男子。 “少侠今日替我们赶走了巨鲸帮，可他们必然还会卷土重来，少侠是不是好人做到底啊？”工头说着，可是那酒客好似没什么兴趣，转头自顾自的走了。 “到时候我们船上这几坛酒都是少侠的犒赏！”工头赶忙喊道，没想到那酒客果真停下了脚步。 “什么酒？”他这一问，工头自然连忙说道，“那可都是上好的花酒，从北疆专门进来的。” 酒客听到花酒时眼中一亮，可立即又暗了下来，“不喝，留给别人吧……”他摆摆手又拄着那半截竹竿走了，只剩工头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 下午，镇外破屋内，酒客正在那儿呼呼大睡。 “大哥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晃醒了他，“你这么厉害，帮帮我们镇子吧，巨鲸帮很可恶的，总是来镇子抢钱，还说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魔物侵袭才收的保护费。”那孩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说道。 “快回家吧，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酒客说完，一转身又要睡去。 “我……没有家……”那孩子小声嘀咕着，酒客这才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孩子。消瘦的面庞，破旧的衣服，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忧虑，酒客心动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些散碎银两，交给了小孩。 “去买些东西填饱肚子……”他静静的说道。 “不，我不要！”小孩拒绝了酒客递给他的钱，“大哥哥你交给我功夫，我来保护镇子！”孩子眼神里的热切想把刀刺进酒客心里，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哥哥会去打败那个巨鲸帮的，你不用担心了……”他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 “真的吗！谢谢大哥哥！”孩子激动的在破屋里跑了起来，“对了，哥哥，我叫长生，是我娘给我起的，哥哥你叫什么呢？” “我？”酒客看着长生慢慢的说道，“韩毅，这名字是我爹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