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定海神针
刘禁感觉自己浑身灼热,血脉贲张,双臂不自觉的颤抖不停,心头恶念犹如涨潮的海水汪洋肆虐。 他将惊恐与迷惘的眼神投向身后,企图去寻找谛听的身影,却更加惊惧的发现,云头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连欣儿也不见了。 他感觉双手因兴奋而火热起来,抬起手臂,低头去察看,却发现那仿佛不是一双人的手,那手上瘦骨嶙峋,怪毛支支丫丫生满手背,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惧之色,心底却仿佛又掠过一丝喜极而泣的满足感。 他低头向身上瞧去,一身黄金色的铠甲铿锵,脚下踏着一双步云履,双肩上一尾披风是鲜艳夺目的血色模样,在狂风箭雨里肆意飞舞,飘荡。 这时,右耳中是乎响起一阵鸣金之声,有一个物事在其中嗡嗡作响,弄的他耳朵眼酥痒难耐,他伸出右手食指去掏,恍惚间摸到一根针,他好奇极了,又害怕的寒毛直竖,赶紧将那物件掏了出来,小心的放于掌心中仔细端详,果是一只闪着寒光的金色锈花针,那针虽细,其上却篆刻着极为繁复的浮纹,他的眼神被那密纹吸引,不得动弹。 这时候,天顶上忽传来一声洪亮的挑衅声:“那泼猴,可敢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禁抬首向上瞧去,见一个三眼神将,身拿着三尖两刃枪,立在半空中,身边跟这一只细犬,在那里没命价狂吠。 他遂开口道:“你是哪个?却来索战?” 三眼神将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我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 刘禁听见他仿佛在讥讽自己,且甚是难听,心头恶气生出,大叫道:“谁认得你是哪个?” 忽得,手中那根锈花针闪耀光芒,变作一根一握粗细,二丈长短的铁棒。他手抚着棒身上镌刻的文字仔细打量,只见那上面写着: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三眼神将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头火起,叫骂一声,举枪直向他冲来,你看他丢开解数,将一杆棒使得密不透风,直朝那将迎了上去,打作一团。 耳听得天上令旗招展,数十万天兵飞云掣电向着下界而来,绕过他与那三眼神将的战场,直向地面上冲去。战不数百回合,他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焦虑之意,眼见那些天兵们与猴精鬼怪,狼虫虎豹们战作一堆,焦土上浓烟滚滚,直冲宵汉,林列着箭雨,烈火与残肢,渐渐有些不敌不意,心知那下界之人,才是与自己一伙的。 他与那三眼神将转眼间又斗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那神将抖擞精神,变作个法天相地的模样,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枪,青面獠牙,赤红头发,如泰山压顶一般,举枪朝着他头上劈来。他摇身一变,也变作与那神将一般的一个身躯,卖力的舞动着手中铁棒,左挡右攻,前迎后拒。 正斗间,忽闻见下界喊杀与打斗的声响渐渐的微弱了下去。他偷眼去瞧,早见大地上群猴惊散,鬼怪遁形。心中忽闪过一丝惊慌之意,遂收了法象,转身便走。 三眼神将在身后喊叫着:“哪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 他把那铁棒捧在手上,又变作个锈花针,藏在耳朵眼里。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飞在枝头上盯住。 身后那三眼神将圆睁凤目,早瞧见了他,也紧跟着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抖开翅飞过来扑打。 刘禁见了,嗖的一翅飞起来,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 神将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宵来旺。 刘禁又将身按下,冲入一涧水里,变作一个鱼儿。 神将又变作鱼鹰儿,飘荡在下流头波面上等他…… 变来变去,他两个又赌斗了数个回合,难分胜负,被那三眼神将逼住,两个人又斗作一团。 刘禁正抖擞精神,要占个上风,乘机逃走,一边且战且退,一边拿眼去寻后路,忽听得头顶生风,紧接着“咣”的一声巨响,眼冒金星,头痛欲裂,站立不住,跌了一觉。 不知什么硬物从天上飞来,正打在他天灵盖上。他顿时觉得失魂落魄了一般,头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忘记了周身事物,恍恍惚惚中站起身来,准备逃走,忽然,不知从哪里凭空窜出那只细犬来,张了嘴照着他的腿肚子上就要咬来,他吓的正要急声大呼,耳畔忽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大吼:“嚯——” 近身而来的那只细犬应声化作一团灰烬,那一声大吼仿佛是燎原的大火,所到之处,周天的千军万马渐次化作一股飞灰,四散飘零。 转眼间,天开云散,大地消弥,又现出一天的淡淡灰云,与下方的千里黄沙大漠来。 刘禁空着两手站在云头上极目四顾,周天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又向自己双手与身上瞧去,与之前一般无二,心底不禁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来。 一旁,欣儿焦急的拉着他的衣袖问询道:“禁儿,你方才怎么了,双眼通红通红的,满口胡言乱语,吓死人了。” 刘禁疑惑的将双眼停留在沉睡着的谛听身上,方才那一声怒吼如此熟悉,定然是谛听救了自己。 他虽然不知那些梦里的人物都是谁。却对谛听再次存了感激之情。 这神兽善于穿越在他的梦境里。 可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也有些迷茫了。 上一次,他在迷宫内魂游地府,也像是梦境一般,后来便有了谛听。谛听的存在不正就证明了他所到之处不是一个梦境吗,那这一次是否又是真的呢? 他忽然觉得右耳中有些酥痒难耐,那感觉如此真实,他心中一喜,莫非方才那根如意金箍棒还在耳内?他急忙歪过脑袋来,将左手在左脑门儿上拍一拍,一丝金光由右耳中滑落下来,直向下界飘去,他匆忙按下云头,伸出手掌去接,一只金光闪闪的锈花针停在了他的手心里。他凑近眼前来,就着天光仔细端详,确定就是方才梦中所见的那根铁棒。 如意金箍棒?我是齐天大圣?齐天大圣又是谁? 二百多年前,新朝始建国元年,汉庭崩坏,王莽自立,当日天现五色异光,有流星坠于西北,化为五行山将齐天大圣孙悟空压入其中,后来光武中兴,又传二百载大汉运数,再后来三国纷争近百年,中原十室九空,百姓们谁又有机缘得知周天事务并流传至今?所以刘禁等凡间之人,极少有人知晓齐天大圣的事迹。 刘禁也只是在罗刹妖女的直言片语中才得知了这个名号。想来能有此号,必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方才梦中变化飞腾,诸般武艺,自己定也要刻苦学来。 他正在云头上出神这会儿,眼前忽刮起一阵旋风,将脚底祥云吹散,这变故来的太快,他心中一凉,一个踉跄,四脚朝天,挣扎着向下界跌去,手中那根锈花针闪烁几缕金光,飘飘荡荡落于黄沙内不知所踪。 沉睡中的谛听在半空中缓睁双目,立正了身形,飞速的向下方奔来,先接住了刘欣儿的身体,转身又向他奔来,他早已稳住了身形,再次祭起祥云停在了半空,不远处传来数声尖笑:“哈哈哈哈,孙悟空,你果然变的不堪一击,还修什么道法,你本是妖,妖有妖的前途,却偏偏要去学那些个假道学,不如跟了我来,还你一个大道金身,照旧悠游三界,洒脱自由,岂不快活。” 刘禁听了她的言语,心中有些意动,开口道:“妖女,你当真是我的旧相识吗?” 罗刹女嗔怨道:“当初叫人家小甜甜,如今开口闭口的都是罗刹啊,妖女什么的,我就真的这么讨人嫌吗?” “小甜甜?” “大圣,跟我走吧,咱俩回火焰山,要不回你的水帘洞,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好过在这山中受苦,”罗刹女说道。 “不行,我还要修道,”刘禁正色道。 “呵呵——,修什么道嘛,看你如今修为,连你的金箍棒也使不动了,人家知道你心急,咱们在那山中,儿孙众多,来日方长,暂且韬晦数百载,他日领兵来攻,荡平了五行山,照旧还你一个圣体金身,岂不方便?”罗刹女话语软了下来。 刘禁正要她多说些,因为除了这罗刹女,再也没有人肯向他讲述自己的过去,遂又问道:“什么圣体金身,你说清楚些。” “哦?哈哈……,你身旁这头宠物没有告诉你吗?这也难怪,他一直是个胆小鬼,”罗刹女讥讽谛听。 谛听闻言咧开嘴来,露出匕首一般的两只利齿,低吼了一声:“罗刹,别来无恙?你不闻祸从口出,就不怕天地震怒,飞剑穿心吗?” 罗刹女心头一怔,复又强言欢笑道:“孙悟空,你若想知道你的前世今生,就来火焰山芭蕉洞找我。” “我的如意金箍棒呢?”刘禁匆忙开口问她。 那罗刹卷起一阵狂风,早已化作一股黑烟,呼号着向远方飞去,从那黑烟中传出两句话来:“如意金箍棒妾身代君收藏,他日郎君回心转意,定当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