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玄幻小说 - 五行山下五百年在线阅读 - 第三章 福祸相依

第三章 福祸相依

    只见门外立着两列军汉,一辆宝马香车披红挂彩停在街心。刘张氏一个贫苦的妇道人家,哪曾见过这阵仗,慌得她急关了屋门去寻丈夫来。

    却见刘仲宏早已站在她身后,早将此事看在眼里。

    仲宏宽慰妻子几句,收拾穿戴了,这才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门外两边,两列军汉齐发一声喊:恭迎队主喜迁新居。

    将军府的老管家一张笑脸早迎了上来,开口说道:“恭喜队主,贺喜队主,刘将军听说队主向来品行清廉,无甚家业,如今既升任了队主,岂能屈尊再住在此处?刘将军特赐队主宅第一处,黄金百两,以资用度,并特命在下前来迎接队主。”

    那老管家话音落定,做个请势,就要请仲宏一家上马车。

    仲宏抬头看了一眼那马车,斜眼盯着老管家问道:“敢问管事大人,这宅第黄金是每位队主都有吗?还是朝廷的定例?”

    “独您刘队主一份儿,朝廷岂有此定例?这是刘将军额外恩赏,”老管家翻起小眼,一脸傲气。

    “依本朝律令,队主只在本营中居住,自有营中的居所,不得擅居他处,刘将军岂不是要小将违反朝廷的规矩?”仲宏正色道。

    “嗯,这个,这个,巩州地面,还不是刘将军说了算,”老管家小声的附耳上前嘀咕了几句,“队主大可放心,有刘将军在,凭谁敢说三道四?”

    “管事大人请回吧,刘某恕难从命,还请管事大人转告将军,容刘某与家内商议一二,午后自当登门拜谢,”刘仲宏一拱手,也不等那老管家答话,转身进了屋内。

    那老管家还要相劝,见仲宏不理睬他,也不便就走,只在门首探头探脑。

    屋外虽已大亮,屋内却是昏暗的很,老管家看多了帐薄老眼昏花,瞧不太清楚,摸索着小心的迈过门坎,也不进里面,只站在门坎内张口叫道:“刘队主,您再思量思量,只要您答应了将军,从此后荣华富贵,吃用不愁,总比挤在这暗屋子里要强。”

    冷不防暗影里,由门后蹦出个鬼脸来,直吓得他一个踉跄,让门坎拌了个四脚朝天。

    门外的两列兵士一阵哄笑,有两个忙跑过来扶了他起来,老管家挣脱了两个兵丁,正待要发火,只见一道刺眼的金光晃得他睁不开眼,若不是两边的军汉们又扶住了他,险些又要摔倒。

    他稳了稳心神,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门口太阳地里,站着个壮实的小子,脖颈上戴着个明晃晃金项圈,四肢匀称,小脸通红,目光如电,炯炯有神。

    他那正待要发的火气立马消下去了。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开口叫道:“哎呀呀,这不是少主人吗?果然是一表人才,英姿神武,将门虎子啊!”

    刘禁见他神情可笑,双手叉腰抬头问道:“我吓得你跌跤,你不生气,还夸我,是何用意?”

    “那是老奴自己不小心,没惊着少主人吧,莫说要老奴跌一跤,就是要老奴粉身碎骨,老奴也在所不惜,”老管家拍了拍胸脯,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你现在就回去,永远都不要再来我们家,”刘禁抬手指着老管事的鼻子,神气的说道。

    “这、这、这、这……”老管事一时无语。

    答应他吧,没请到人,将军肯定要怪罪。不答应他吧,自己刚才说的话岂不是等于放屁。

    哈哈哈哈……

    刘仲宏大笑着由屋内再次走了出来,拉起刘禁返身冷冷的说道:“管事大人请回吧,多说无益,在下午后定当拜访。”

    那管事见仲宏如此绝决,也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拂袖上了马车,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又由原路回去了。

    此时天已大亮,街两边人头攒动,大家相互打探,议论纷纷,都不知这队人马到此是什么由头。

    又见刘仲宏拉了刘禁进了家门,关门不出,街坊邻里都是一脸疑惑。

    刘家的土屋内,仲宏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叹息一声坐在桌前,刘禁与刘欣儿两姐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只是愣愣的盯着爹娘。

    仲宏忙吩咐了妻子做饭,刘张氏心下领会,两夫妻忙忙碌碌,又是杀鸡,又是打酒,直忙了半日,一桌丰盛的酒菜摆满了家中的破木桌。

    仲宏唤过两个孩儿,一家四口团团围坐,仲宏只知道埋头喝闷酒,其它三个也都沉默不语。

    终于,欣儿忍不住好奇,拉着刘张氏问道:“娘,爹爹做官了,为什么反而不高兴。”

    仲宏被说到痛处,重重的叹一口气,看着两个孩儿,怜惜的捏捏儿子的小脸,又摸摸女儿的头发。

    “为父惭愧,能得这个官职全都是因为囚儿。欣儿,你是jiejie,为父问你,你舍得把弟弟送给别人吗?”

    “为什么要把弟弟送给别人,咱家有爹娘,还有神仙爷爷送饼来,为什么要把弟弟给别人?”欣儿天真的看着爹爹。

    “因为囚儿是刘将军的孩子,”仲宏伸手摸着刘禁的头发,语气凄然。

    刘禁闻言一怔,失魂落魄的望着父亲,只见父亲满眼泪光,躲开了他的眼神。他又去寻母亲,母亲也背过身去,偷偷的抹泪。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是你们的儿子,爹,娘,你们不要囚儿了吗?jiejie,jiejie,你帮囚儿说说啊,囚儿以后再也不出去淘气了,一定好好随爹爹习武,帮娘做事,保护jiejie,求你们了,不要赶走囚儿,不要赶走囚儿,”刘禁慌忙的跪倒在地,紧紧的抱住父亲的腿,神色紧张的看着父亲。

    “囚儿,你听爹爹说,你原本是刘将军的小儿子,被人拐走丢弃在沙漠里,是爹在大漠边一块大石头下捡回你,你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到这般大,怎么忍心……”

    刘禁一双泪眼,越听越惊,止不住大声的哭喊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是爹娘的孩儿,我哪儿也不去。”

    “爹,娘,不要让囚儿走,不要让囚儿走,”欣儿也止不住哭了起来,刘张氏悲从中来,娘儿三个抱作一团,都伏在仲宏膝上痛哭流涕。

    眼见过了晌午,仲宏忍痛扶起妻子,拉起一双儿女。

    “禁儿,你今年已经八岁了,以后爹就叫你的正名,爹爹无能,只是一个卫所的军汉,你跟着爹娘,将来也只得做个军汉,刘将军是你生身父亲,你生母已死,你好好跟着你生父,将来做个好将军,也不枉了爹娘养育你一场,”仲宏语重心长的说。

    “我不听,我不要做什么将军,我只想做爹娘的孩儿,”刘禁哭喊着,泣不成声。

    “禁儿,”刘张氏大喊一声,肝肠寸断,强忍着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听你爹爹的话,去见你生身父亲吧,那可是你亲爹,爹娘永远都是疼爱自己孩儿的,我们会时常来看你的。”

    仲宏站起身来,拉起刘禁的手,向门外就走,欣儿忙赶上去,抱住弟弟,哭喊着:“放开囚儿,求求你了,爹,不要让囚儿走,娘,你快来啊。爹爹要送囚儿走。”

    刘张氏上前两步,拉住了欣儿,紧紧抱住,仲宏一狠心,抱起刘禁,挣脱了拉扯,急步开了门,往将军府就走,留下两母女在土屋里哭泣。

    那刘张氏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丈夫的怀里挣扎着远去,大叫一声:“囚儿……”

    一时昏死过去。

    刘仲宏抱着儿子,浑浑噩噩,一路只顾向前,也不顾刘禁不停的哭告挣扎,不消半个时辰,早来到将军府门前,府门口看门的家将瞧见他们,急迎了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仆接过刘禁,就要向府内去报喜,冷不防刘禁突然张口咬住了他的臂膀。

    那家仆吃痛,竟抓住了刘禁的头发就要向门柱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仲宏大喝一声道:“你干什么,他可是刘将军的儿子。”

    那家仆冷笑一声,即刻又忍住了,却并不松手。

    老管家接到通报从门内迎了出来,正看见这一出,急忙喝令那恶仆松手,那恶仆这才松开手来。

    刘禁一时得脱,忽然跃起,照准那恶仆的裆部猛踢了一脚,急转身逃到了仲宏身后,那恶仆痛的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老管家尴尬的向着仲宏赔笑道:“恩公莫恼,家内下人缺乏管教,少主人也不要害怕,这些贱奴才就是缺少打骂,才敢如此放肆。”

    语毕使个眼色,来两个家奴上前,抬起那满地打滚的家奴进了府门。

    老管家这才请刘仲宏与刘禁进内说话,仲宏经此一事,一时生起了疑心,只是还不知道哪里不对。

    “管事大人,敢问刘将军今日是否在府上?”

    “哦,自然是在的,我们这就进内厅去见他老人家,”老管家言辞闪烁,一双小眼止不住的转动。

    仲宏见此情形,疑心大起,想起那日刘将军说刘聪是他幼子,视为掌上明珠,明知今日前来相认,却不亲自出迎,只命几个下人在此迎候,不合常情。

    再说刚才那家仆,也太过放肆,连主人也敢打,当真是无礼至极。

    仲宏本是在沙场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生死关头,若不是胆大心细四字,早已不知道送过多少回性命。

    既然看出疑点,他也不点破,开口又问:“刘将军府上有几位公子?”

    “这个,嘿嘿,加上聪少爷,一共四个。恩公,聪少爷,里边请,”老管家讪笑着催促。

    “最小的是哪位姨太太所生?”仲宏也不理会他的催促,只接着又问道。

    “自然是投井而去的五姨太,哎,可怜聪少爷身世坎坷,”老管家低眉顺眼,唏嘘不已,心内却是七上八下,心想好在自己早有准备,倒是回答的滴水不漏。

    岂不知刘仲宏疑心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