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工了
凌晨四五点,天将明未明之前,人睡得最熟,警戒性也最低。【】这个时间,如果不做点什么坏事,还真对不起自己。 帝都798艺术区,主要作用是进行无意义的资源消耗,比如批量产出非主流画家和行为艺术家——当然,偶尔也会产出像宋忱这样热爱生活积极向上,不惜一切代价替人排忧解难的好青年。 ……等会儿!不惜一切代价? “冻死了,速去速回吧。”宋忱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背,咕哝一声,裹紧黑色风衣在早冬的寒风里出门。 为了满足艺术家们的生活需要,在附近新开了好几家快捷酒店,大城市,娱乐行业最发达。宋忱在这个适合做坏事的凌晨,慢吞吞地走到快捷酒店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 不称职的保安从来没有守夜的习惯,宋忱知道停车场入口附近那个摄像头不太好使,贴着墙小跑进去。 日光灯明晃晃的,衬着偌大停车场内部空旷死寂的环境,像个鬼片现场。他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什么人——上回来这儿正撞上一对艺术家车震,给彼此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奔驰,贴一个;奥迪,贴一个;路虎,贴一个;兰博基尼?这得贴好几个。”宋忱念念有词,把手里的一堆名片夹在副驾驶车窗的缝隙里。 选副驾驶位置贴广告,是他仔细考虑过的。 一般来说,要是取车时怀里搂了个不管是男是女的人,有正经名分的可能性不大,这张名片就会被小三儿收起来,不会引起驾驶人警惕,要是坦坦荡荡独自开车走呢,坐在驾驶位时就能发现了。 宋忱发完最后一张名片,转身离开地下停车场。 在他身后的丰田车窗上,夹了张薄薄的卡片,上面隐约能看清一行字:“本公司接受行踪调查,资产估算,宠物寻回,讨债复仇等委托,价格优惠绝对保密,敬请联系。” …… 艺术区边缘有栋不起眼的砖灰色建筑,一层是个咖啡店,整体装修放到别的地方可能还算有品位,但在遍地都是才华,摔一跤不小心踩死仨个性的798来说,只能称得上普通。 只有第一层对外开放,这栋建筑最特别的,显然另有他处。作为二三层的拥有者,对外人来说那里神秘,对宋忱来说也没什么,那是他的家。 发完广告,回到那幢小楼的二层时,已经早晨七点多了,宋忱脱下风衣挂在门口,走到沙发旁准备睡个回笼觉,风衣口袋里的手机正好不要命地叫起来,让他精神一振。 这么快就来生意了? 宋忱按下通话键,那头是个很焦急的中年男人声音:“能贷款吗?” “本公司高息贷款业务正在初步建设中,目前您可贷款……”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同时另只手去掏口袋,连纸币带钢镚儿抓在手里,坐到沙发上数了数,继续说,“您可贷款……总共二十六块八,每天利息百分之一。” “神经病!”那头的男人立刻挂了电话。 平白无故挨了顿骂,宋忱攥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很委屈——最近一单生意都没有,他也揭不开锅了。 “啊——”他伸个懒腰,意识模糊地躺在沙发上准备继续睡,三楼传来的脚步声却让宋忱一下子清醒起来。 有个穿着纯棉睡衣的男人站在楼梯上,一身米色却没让他凌厉阴冷的气质改变半分,那个男人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握着一只屏幕还没熄灭的手机,对宋忱说:“老板,我这里有个活儿,委托人是位主妇,怀疑丈夫……” “抓小三又是抓小三!”宋忱手脚摊开躺在布艺沙发上,头疼又不耐烦地嚷嚷,“你就不能给我找点有利于传播正能量,弘扬爱与美的单子?天天这样,以后还让人怎么相信爱情啊!” 那男人叫钟晚,犹豫说:“可是……” “什么可是!”宋忱又打断他,这回给出了明确的理由,“一般夫妻关系没有完全破裂的时候,仅仅是‘怀疑’,那么我们白忙一场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几率很高。况且床头吵架床位和,你拿回了证据人家转头就和好,还埋怨你破坏人家夫妻情分。我上个月就说咱们要更改业务组成,少接这种家长里短的活儿,零碎还没什么钱赚,多找找商业类的……” 老实听了半天宋忱喋喋不休的感想,那男人琢磨一会儿,只说了五个字:“委托人姓丁。” 原本瘫痪一样躺着的宋忱,立刻像充满了电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嘴里还问:“丁?这个姓氏不少,但被你提起来的肯定不一般……创始国贸的老总也姓丁……让我想想,既然委托人是主妇,丁先生的独女?” 对方缓缓点了点头。 绝对的大客户! 宋忱当即拍板,“这单子接了,必须接!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个渣男,靠老婆上位完了一扭脸就招惹一堆莺莺燕燕,还美其名曰真爱的,必须治治这种败类!” 变脸之快,让楼梯上穿睡衣的男人彻底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影帝级别的演技。 既然对方主动打电话来,证明兴趣很大,拿下生意的可能性也相当高。宋忱让他和委托人约定见面时间,又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经过门口时脚步顿住,问男人:“尉迟从老家回来了?” 门口的鞋架上多了一双运动鞋,还是新的。 钟晚本来打算上楼换身衣服,闻言说:“对,你出去那会儿回的,我听见动静了。” “那好,叫上尉迟,咱们开工!”宋忱干劲十足,越说越兴奋,摘掉眼镜的圆眼睛看上去很孩子气。 穿睡衣的男人为难地开口:“尉迟说要倒时差睡一觉,让我们别去叫她。” “从沧州到帝都,倒个什么劲儿的时差啊!算了算了,咱俩去吧。快中午的时候给委托人打电话,让她找个地方见面,正好改善一下伙食。”宋忱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又改了计划。谈话时间定在中午,双方见面的场所在餐厅的可能性很高,他就是奔着让委托人请客吃饭去的。 “哎,好。”钟晚应了一声,薄嘴唇抿出一丝笑意,转身上楼,没注意到老板的动作有一瞬间僵硬。 宋忱手里还攥着那叠零钱,此时也只有那个五毛钱的硬币知道他掌心的温度,嘀咕说:“没事乱笑什么,还笑得那么好看……不知道我惦记你好久了么……”
提到侦探,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除了那位走到哪儿就让别人死到哪儿的小学生,就只有他们威风又智慧,破起案来势如破竹的身影。 很遗憾,这种风光和宋忱没关系,大街上出了命案他也得跟群众一起挤在警戒线外围观,往前多走一步,都可能被当成嫌疑人带回局子问话。 在日本,侦探行业有明确的法律规范,可以算得上是警力的部分补充,在中国还是半地下的灰色职业。发个名片都得偷偷摸摸趁凌晨,主要工作也不是破案,而是让人很难不怀疑人间是否有真爱的抓小三。宋忱唯一和“侦探”沾边的,就是一身打折的风衣和黑框眼镜了。 所以他更乐意称呼自己为替人排忧解难的好青年。 “钟晚,约的几点?” 手底下总共就两个员工,除了一个动不动就掉链子的尉迟,剩下的那个却很得力。宋忱一边的腿脚挂在沙发背上,睡个回笼觉醒过来,见唯一得力的员工正拿着两件西装站在旁边,下意识拿出手机瞄了眼时间。 “让我们十一点在波洛尼亚餐厅见面,已经订好了位置。”钟晚听见问话立刻回答,身上米色的睡衣还没换掉,头发却梳整齐了,又问,“老板,这两件衣服,我穿哪套见委托人比较好?” 宋忱笑了一声:“多大人了,穿衣服还问我……深灰色毛呢的吧,还暖和点。十一点见面现在就得出发,你赶紧的。” 男人换衣服的速度不慢,五分钟后,钟晚穿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站在门口换鞋,宋忱也醒过神,腋下夹着藏蓝的公文包,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很正式。 钟晚知道,老板的公文包里除了一个笔记本,就只装了几个食品袋子——当然,宋忱自己不觉得没出息。 周日的地铁依旧爆满,彼此之间的距离亲密到丧心病狂,宋忱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终于找到个相对来说不那么拥挤的地方,低声问:“对创始国贸公司,你了解多少?” 钟晚早就趁老板睡觉的时候做足了全部调查,垂眸贴在他身边,“这个城市排名前三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市面上民生类的大品牌都有代理权。创办人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这次的委托人,创始国贸未来的接班人是她丈夫,结婚大约四年,没有孩子,夫妻关系一向很好,也没找到之前有什么不安分的地方。” “你说的那些内容,一部分是公共信息,另一部分我可以直接去问委托人。”宋忱撇嘴,“我是说,创始公司,干净吗?” 钟晚沉默片刻,显然没调查这方面,只好把他圈在臂弯里,挡住拥挤的乘客。 宋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们这行,向来是接匪不接官……算了,只是普通的忠诚度委托,是我想的太多。还有,你离我太近了。” 再近一点,他说不定会借着人潮做些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