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脱险
春季的河水正赶上山上融化了的雪水，虽然没有初春的那般寒冷，却也让赛芙琳忒绷紧了神经。不过这股凉意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她就适应了过来。 就像是冲凉水一样，刚开始总是带着哆嗦。 但比起她自己，赛芙琳人反倒是更担心艾萨芮恩的情况，她已经很虚弱了，又被淋了一身冷水，不知道她是否还撑得住。这一路上水流甚急，她一度想要靠岸但都以失败告终。也多亏了这条河流弯曲延伸，她将身后的追兵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在水里坚持了几分钟后，赛芙琳忒终于在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抓住了岸边裸露的树根。带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她爬到了岸边。 咳了几口呛到的水，她想到了身边的艾萨芮恩。 “艾萨芮恩……”伸手将对方拉进怀里，湿衣服紧贴着身体感到很难受，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少女的脸色一片银白，双眼紧闭，赛芙琳忒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艾萨芮恩？”她在对方耳边又轻声喊了一遍，声音带着颤抖。 没有回应。 少女的面容平缓，带着水的头发贴在她耳畔，嘴唇微微的张着，露出一个可以看见里面洁白牙齿的小缝。胸口的衬裙和着血水紧贴着，身体却没有了起伏。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赛芙琳忒伸出手试探了少女的鼻息。 那里毫无动静，艾萨芮恩没有了呼吸。 试探的右手捏成了一个紧握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化为了这无奈的一拳，女孩靠着树根，死死的抱着对方湿淋淋的身体。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低着头啜泣着，“我们脱险了……你应该能得救的……” 泪水滴在少女的脸上，滑进她的眼里。 尽管自己也知道跳河后艾萨芮恩也凶多吉少，但一旦事情发生了她还是表示无法接受。即使是只有一点可能，她也希望奇迹能够发生。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 她很伤心的哭了，若是自己不怀疑她，又怎么会给敌人营造出偷袭的机会？这样一来艾萨芮恩也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死了。在她重伤的时候，还拼命的想要帮助自己，她又救了自己一次，这份恩情女孩已经还不了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负重，她连王权之剑都抛弃了，现在不但身无分文，更是手无寸铁，寒冷加上饥饿，这个时候如果遇到敌人，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但最怕什么，显然就会来些什么。 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伴随着呼喝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追兵赶过来了吗？恍惚中的女孩听见了道路上的动静。自己哭了有多久？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吗？她不记得自己为艾萨芮恩伤心了多久，但身后的追兵已就在眼前。 想要抓我？简直妄想！女孩的的眼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这伙人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必须杀了这帮人，哪怕自己也会死。 她必须这么做！ “拉贝尔斯的军队吗？” “帝国的斥候队？” “大家冲！不要留下活口！” “杀光他们！” 两股骑兵隔着河边的杂草展开了一场战斗，但另一方明显的占据了优势。将这其歼灭后，这伙人发现了河岸边的女孩。 “殿下？” 在女孩的大脑快要被复仇的意志吞没之前，一句熟悉的叫喊让她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带着朦胧的双眼，她看见了一袭白色的身影。 面前的少女脸上带着焦虑，身上洁白的衣服也有几处被溅射到了血液。她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牵着一匹马，脑后扎着一束银白色的麻花辫。 她是谁？女孩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银发少女的名字。 用弩射死了一个逃跑的敌人，哈米拉无意中发现了河岸边那熟悉的身影。 在收到赛芙琳忒的信件后，她就带着新训练的骑士团的一半人先行出发。但帝国人的攻略速度太快，还没等她踏出安纳斯领，就传来了王都陷落的消息。 凭借自己的判断，帝国人已经完全控制了王都以北，一定会在短时间里派军队把守住通往王都方向的所有路口，以防止南边的军队北上救援，再继续前进她这一队人除了撞对方枪口上送死没任何用处。 因为己方人数太过暴露，她停止了前进，两百多人进入了森林里隐蔽了起来。把大部队交给了随后赶来的菲安利雅。抱着对赛芙琳忒的担忧，她带着自己的麾下的二十五骑远离大路从小道好不容易绕过了帝国人的耳目。在此期间她看到了混乱中的拉贝尔斯的惨样，并顺带着解决了一批袭击村子的乱兵。同时在这个时间段里，她遇见了由赛芙琳忒亲兵保护着一路逃到此处的雅思塔和玫琳等人，但仍旧没有赛芙琳忒的任何消息。 而在此处遇到了帝国人的斥候队，为了不暴露行踪哈米拉下令攻击，却没有料到在这里意外地发现了自己一直要寻找的赛芙琳忒。 此刻的赛芙琳忒浑身湿透，原本漂亮的洋裙也残破不堪，更让她心惊的还是女孩那木然的表情，这一度让她怀疑赛芙琳忒是否遭到了侵犯。担心之下她急忙走了过来。却也没忘记用自己和坐骑的身躯遮挡住打扫战场的骑兵的视线。 “殿下？” 在她焦急的呼唤着女孩几声后，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只见她转过了头看向自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她开口了。 “哈米拉吗？” “是的，殿下，是我。”女孩空洞的声音让她心里一紧，那失去了灵魂一般的声音自己也曾经从伙伴那里听到过。难道她也被玩坏了吗？“您还好吧？” “好？呵呵……尤古朵拉死了；沙利叶也死了……”女孩低下了头，看着怀里少女苍白的脸，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就连艾萨芮恩也……”她脱险了，心情却无法好起来。尽管自己的理智稍微的清醒了一些，但依旧要面对残酷的事实。 经女孩这个一说，哈米拉才发现她怀里一动不动的少女是艾萨芮恩。她惊呼一声，连忙俯下了身体，伸出手试探着对方的鼻息。“怎么会……”探查的结果让银发的少女缩回了手，她抿紧了嘴唇。“多久了？” “我怎么知道？我抱着她跳河的时候她还有气……”女孩的脑子里一团乱，她记不清这些了。 哈米拉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说道，“还在教廷的时候，我曾听说高级的牧师能够施展复活术，只要艾萨芮恩的大脑死亡的时间没有超过十五分钟……” 少女话音未落，就忽然感到双臂一紧。此刻的赛芙琳忒因为这番话，双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她，红色的眼睛也难得地透出了一丝光彩。 “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不过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越往后苏醒的几率就越低……”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牧师，你马上派人去，不管是谁，只要是会施展治疗术的牧师都给我抓来……”听到对方的保证，赛芙琳忒立刻恢复了精神，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同时也意识到这可能是救活艾萨芮恩唯一的机会了。 二十余骑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隐蔽点。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村子，总共住户也不到二十户。二十余骑的马蹄声惊动了这小小的村子，深怕是帝国军队或是乱兵袭击的村民们当发现来人是之前帮助他们击退一伙乱兵的骑士团后，连忙将他们引进了村子。 几名女骑兵将艾萨芮恩抬进了村头简陋的教堂里。 将她放在干净的床上，很快从屋外就走进来一男二女。 “玫琳！雅思塔！”赛芙琳忒发现了失散的修女，同时也看见了她身后的雅思塔。她扑进雅思塔的怀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殿下。”用手轻轻抚摸她带着水的头发，只是两天不见，自己熟悉的赛芙琳忒就脏成了这幅模样，换做平时她可是非常注重形象的。 “能见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赛芙琳忒死死的搂着她的腰，让她呼吸困难难以招架的同时又有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 对女孩一见面不是扑向自己而感到有些吃味，但眼下艾萨芮恩的伤势更让她在意许多。 “需要什么吗？帕斯恩修女？”身后教堂的主人，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年牧师询问道。 “麻烦您了。我需要大量的纱布，水，以及刀具、针线。”观察了一番少女的伤势，玫琳说出了她需要的东西。同时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各种药剂。 “好的，我马上就取来。” “你们两个，去帮助牧师那这些东西。”考虑到对方的年纪，哈米拉立刻招呼了门外的两名侍卫。 “不用复活术吗？”赛芙琳忒疑惑的问。 “赛芙琳忒，我敢保证，你就算把方圆十几里的牧师都找来，也不会有一个会复活术的。”修女说道，“高级牧师可不是遍地都是，一个国家里能有一个，已经是教廷的垂青了。除非有大贡献的国家才会配备，毕竟那是‘神赐绝技’啊……”解释完之后，她把伤口上的衬裙碎片揭开，玫琳脸色变了变。 “她是怎么受的伤？” 药水倒在创口上，艾萨芮恩没有任何反应。 “偷袭，她是被偷袭的。”赛芙琳忒回忆着事情经过说道。 “偷袭？”哈米拉重复了一遍，古怪的脸色表示她难以相信。据她所知，艾萨芮恩的反应是相当快的，她还曾开玩笑说自己全身加起来的反射神经只有一个指节那么短。这样的人，居然还能被偷袭成功？ “都怪我，沙利叶死的时候，我怀疑她在药里加了些别的东西。然后我们吵了一架，然后……”说起这件事，赛芙琳忒就充满了内疚。当时的她的确太傻了。 “面对同伴接二连三的死去，你没有崩溃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抱着她的雅思塔这样安慰着，因为她也有着类似的经历。 哈米拉没有立刻说话，从表面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难为你了。”她说道，似乎也理解了女孩的行为。 “我宁愿你们有谁能责备我几句。”同伴安慰的话反而让女孩更难受。 “即使是把你打一顿，艾萨芮恩的状况也依旧很糟糕……”玫琳说道。她清洗完少女身上的创口，却对深陷其中的箭头犯了愁。 这时她需要的东西端进了屋子里。 “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修女说道，“哈米拉，你留下。我需要你做我的助手。”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来到了床沿边。 “我会为她祈祷祈求平安的。”牧师说完便先退了出去。 “能救活她吗？”临走前，赛芙琳忒带着希冀问道。 “这取决于她昏迷的时间。”玫琳没有敢打包票，“我会尽力的，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还有，最好多准备几盆水。” 屋内很快剩下了三个人。 “知道应该怎么做吗？”玫琳取出了钳子和刀片，放在火上过几遍消毒。嘱咐着哈米拉接下来手术的步骤。“时间不多，我们必须配合的非常默契……先取出箭头，然后清洗血块，再倒上增血剂、大恢复剂、缝合伤口，上药、包扎。之后……就交给神明吧。” “您不会复活术吗？”哈米拉问道。在她看来，复活术的成功几率无疑更大一些。现在要做的事情那么繁琐，她没有能够成功的把握。 “我只是一个修女而已。但我有其他的方法，或许可以让她恢复意识……”面对对方的话，玫琳这样回答道。“而且即使是复活术，也不能够治疗必死的伤口。神明只拯救相信他又不应该死的人的rou身，或者他的灵魂。能否成功，还得看光明神对她的眷顾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