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红楼六十三 狠手 二
““湘云便绰起骰子来一掷个九点，数去该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时，这面上一枝荼縻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道是：开到荼縻花事了。”“韶华胜极”，犹如回光返照，“开到荼縻花事了。”，花开完，春完，事也完， ““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送春，送各位女子，最后看着“送”完贾府所有女子当然也包括即席的所有女子的人，即麝月也， ““麝月问怎么讲，宝玉愁眉忙将签藏了说："咱们且喝酒。"”以宝玉之灵感，定立即看出这其中的“不祥”， ““说着，大家吃了三口，以充三杯之数。”三杯，太狠，虽然这里只是吃三口，但说是三杯，就算是苦酒，将来不吃也得吃了， ““麝月一掷个十九点，该香菱。香菱便掣了一根并蒂花，题着"联春绕瑞"，那面写着一句诗，道是：连理枝头花正开。”，题吉祥，但“连理枝头花正开”后便是“妒花风雨便相催”，这里显然曹雪芹用了遮掩的手法，大概因为香菱之事不算太“重要”，于是遮掩一下无妨， ““注云："共贺掣者三杯，大家陪饮一杯。"”淡淡而过， ““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该黛玉掣。”这个极其重要！ ““黛玉默默的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这句话也非常关键,显然，黛玉也看出前面的几乎没有什么“好的”， ““一面伸手取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莫怨东风当自嗟。”似乎正符合黛玉处境与性情，但前一句“红颜胜人多薄命”才是石破天惊！风中之露，寒而明，清愁，虽愁但十分清而纯，“莫怨东风当自嗟。”，怨不得这个那个，在当时的环境和制度下，实在是难逃， ““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牡丹陪饮，两人果是“亲密”，不但现在关系亲密，而且未来也“关系”紧密， ““众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只提芙蓉和牡丹，“晦气”的自然略过， ““黛玉也自笑了。”这个笑却值得玩味，以黛玉之才，自然知道整句是什么，也当然知道这不但不好，而且是极不好的一句，这一笑，除了对众人礼貌地回应外，恐怕也是心中酸楚的认命的外在表示， ““于是饮了酒，便掷了个二十点，该着袭人。”这个也很重要， ““袭人便伸手取了一支出来，却是一枝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字，那一面旧诗写着道是：桃红又是一年春。”所谓别有洞天，而且是桃花源般美好的洞天，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春，袭人总算拿到一枝好的了！但中间的这过程却如何能以“好”来形容？ ““注云："杏花陪一盏，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辰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杏花探春当陪，都是“别处风景”， ““众人笑道："这一回热闹有趣。"大家算来，香菱、晴雯、宝钗三人皆与他同庚，黛玉与他同辰，只无同姓者。”这些都无甚奇的， ““芳官忙道："我也姓花，我也陪他一钟。"”却果真还有姓“花”的！这里这些令的诡异便出来了， ““于是大家斟了酒，黛玉因向探春笑道："命中该着招贵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黛玉特意提出这个“命中”要“招贵婿”的，除了对其有羡慕外，对于自己所拿的那“红颜薄命”恐怕也从这话中看出黛玉虽然心内凄凉，但却也淡然认了这命， ““探春笑道："这是个什么，大嫂子顺手给他一下子。"李纨笑道："人家不得贵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说的众人都笑了。”李纨这“不得贵婿”的话虽是随口的玩笑话，但恐怕正刺中黛玉心底深处！ ““袭人才要掷，只听有人叫门。”关键人物均已掷完，但这人显然不是曹雪芹叫来的，（XX注：...（外人注：呵呵）） ““老婆子忙出去问时，原来是薛姨妈打发人来了接黛玉的。”接得这个蹊跷！似乎总是怕两人待的时间久了，但理由当然是非常充分的，（XX注：当然，如果做成好事就晚了（外人注：...你倒误打误撞...）） ““众人因问几更了，人回："二更以后了，钟打过十一下了。"宝玉犹不信，要过表来瞧了一瞧，已是子初初刻十分了。”如何，连曹雪芹都要刻意给薛姨妈找理由， ““黛玉便起身说："我可撑不住了，回去还要吃药呢。"”好，吃药，这里“突出”地提出来，与前面的“红颜薄命”一“呼应”，敏感的可以去“猜想猜想”，（外人注：...也只能算是猜想吧） ““众人说："也都该散了。"”果然，这话可认为为“双关”， ““袭人宝玉等还要留着众人。李纨宝钗等都说："夜太深了不象，这已是破格了。"”正是，要入眠的时间了，莫非也在这躺一屋不成？ ““袭人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说着，晴雯等已都斟满了酒，每人吃了，都命点灯。袭人等直送过沁芳亭河那边方回来。”不在话下， ““关了门，大家复又行起令来。”原在一屋的，这酒劲才刚起来哩， ““袭人等又用大钟斟了几钟，用盘攒了各样果菜与地下的老嬷嬷们吃。”袭人的口碑不错， ““彼此有了三分酒，便猜拳赢唱小曲儿。那天已四更时分，老嬷嬷们一面明吃，一面暗偷，酒坛已罄，众人听了纳罕，方收拾盥漱睡觉。”酒喝得没知没晓， ““芳官吃的两腮胭脂一般，眉梢眼角越添了许多丰韵，”也很明显，曹雪芹是很喜欢芳官的，她应该是最自然最自由的一个， ““身子图不得，便睡在袭人身上，"好jiejie，心跳的很。"”这动作，这话儿，如何能让人不疼爱， ““袭人笑道："谁许你尽力灌起来。"”袭人这话却显慈祥， ““小燕四儿也图不得，早睡了。晴雯还只管叫。”晴雯精力不错， ““宝玉道："不用叫了，咱们且胡乱歇一歇罢。"自己便枕了那红香枕，身子一歪，便也睡着了。”酒后睡觉，不在话下， ““袭人见芳官醉的很，恐闹他唾酒，只得轻轻起来，就将芳官扶在宝玉之侧，由他睡了。”这个动作却真的何其慈祥，而且在宝玉之侧，这两人可真是哥俩好， ““自己却在对面榻上倒下。”可见对芳官都把她当让人疼爱的小孩子了， ““大家黑甜一觉，不知所之。”好个黑甜一觉！可见酒确实是甜的，又好个不知所以！几乎回归到人类原始状态， ““及至天明，袭人睁眼一看，只见天色晶明，忙说："可迟了。"”自然会迟， ““向对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见芳官头枕着炕沿上，睡犹未醒，连忙起来叫他。宝玉已翻身醒了，笑道："可迟了！"因又推芳官起身。那芳官坐起来，犹发怔揉眼睛。”好模样！ ““袭人笑道："不害羞，你吃醉了，怎么也不拣地方儿乱挺下了。"”袭人打趣芳官， ““芳官听了，瞧了一瞧，方知道和宝玉同榻，忙笑的下地来，说："我怎么吃的不知道了。"”自然要羞的， ““宝玉笑道："我竟也不知道了。若知道，给你脸上抹些黑墨。"”好宝玉，与芳官两个真是“心有灵犀”， ““说着，丫头进来伺候梳洗。宝玉笑道："昨儿有扰，今儿晚上我还席。"”哈哈，宝玉意犹未尽啊， ““袭人笑道："罢罢罢，今儿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话了。"”袭人自然是反对的， ““宝玉道："怕什么，不过才两次罢了。咱们也算是会吃酒了，那一坛子酒，怎么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没了。"”宝玉难得有如此时候，可见平时在长辈们面前装得太厉害太辛苦， ““袭人笑道："原要这样才有趣。必至兴尽了，反无后味了。”袭人的标准，浅尝则止，所谓有回味， ““昨儿都好上来了，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好晴雯，这唱必不可少的，可见平时哪里敢唱！可叹可怜， ““四儿笑道："jiejie忘了，连jiejie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哈哈，这话却是最妙！袭人还说晴雯连臊都忘了，此时必臊得要找地缝钻进， ““众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握着笑个不住。”啊，真是可爱的一群（XX注：曹雪芹那时就预见了现代人人都能唱的（外人注：这等小事，便足见曹雪芹的超前！）） “不言不语的狠手。”小戒不由道。 “笑中催命。”小猴也道。 “却不知笑中有泪。”老沙道。 “谁人知？”小唐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