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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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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突发奇想似地说道,不知兄弟们发现没有,人的观念通常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总是随着经历或多或少地发生着变化,包括大脑里一闪而过的,也包括相对固定的那种,只要人活着。如此想来,人岂不是一个诸多观念的组合体,一切烦恼和欢喜都来自于此?如若不信,我们不妨耐心地对比一下两种观念的变化过程:

    前者当然要明显快于后者,因为前者多发生于人的决断过程,或者说人的决断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观念的自我否定过程,是这个过程中人的思维最活跃的——有些观念或者只应称之为念头一闪而过当即即被否定,而有些虽一闪而过却由此激发人的灵感而最终形成决断,即后者。

    所以说,后者是相对稳定的,但并不意味着就一成不变。

    若是用我们现在的目光去看我们刚毕业时的一些想法和观念,无疑是幼稚的,甚至于可笑,岂不正验证了这一点?

    我不想去做一些太过严肃的理论探究,其实,以我的理论修养根本也做不了理论探究。我所要说的,只是感觉,感觉总还是有的。

    有时候,感觉往往能验证大事,如果能够认真地关注人的感觉,肯定是件蛮有意思的事儿,因为感觉与人的关联。

    这里所说的感觉,当然不是那些太过直观的痛疼之类,而是喜怒哀乐之类事关人的情绪的那种,只有据此才能更准确地把握人的脉搏。

    怎么?不够时髦?太奇怪了吧?教授接着不知哪位关于他话题不够时髦的责难满脸夸张地反问着,随即又无可奈何地接着说道,什么叫时髦?不就是入时嘛。

    凡入时的东西,通常首先是离奇古怪的,待时间久了,人们渐渐地看顺了眼,才会真正成为时髦的东西。

    我每每有一些离奇古怪的念头,原以为自己还算时髦,可丽萍总说我太土,土得掉渣,要么就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这不叫胡掰吗?问问在座的诸位,有哪一位不这样呢?你别笑,也别不承认。

    说着,教授变得认真起来,大家知道,他一向认死理儿,幸好他的语气又放松起来。

    其实,我并非在为自己争辩,或许因为丽萍的话让我受了刺激,是的,我是个顶顽固的人,最反对入时的东西,因为总觉有鹦鹉学舌之嫌。学舌,对于鹦鹉来说,应该算是难得的一件品质,可是人呢?

    这便叫做不能适应环境,我就总是这样不能适应环境。不能适应环境,不是件优秀的品质。

    我们且抛开那些制约人的伟大业绩不说,单说我们小人物必会因此而遭受感情上的折磨。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咱们刚才所说过的“人是观念自我否定的复合体”,若是自我否定多了,常常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应算是一种折磨吧。因为环境都是有规则的,而且这些规则必要让人去遵守,象我们这些小人物根本成不了规则的制定者,只能哪管是否折磨让人无法承受地去通过自我否定而适应着。所以,我总说,小人物是最不易的。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在宣扬命运,说的是不容易。

    或许这就是命——我和阿秀之间的生活无疑是艰难的,因为艰难而必须不停地挣钱——除了温饱之外,唯一的目标就是攒钱,我至今仍能清晰地忆及阿秀一分一分地数钱的专注。这样的生活倒也实在,但实在久了难免就会单调、乏味、因为渴望变动而强烈地sao动着。sao动不是坏事,恰是生命力的反映。假如没有丽萍,或许……

    我显然不想也不宜做如此假设,我不想亵渎那段实在的生活,更不想否认自己对于变动的殷殷渴望。应该说,正是丽萍让我发生了变动——不仅仅是观念,也包括她的生活方式都是全新的,譬如丽萍绝不会象阿秀那样直至攒足了钱才会去盘算添置一些绝不会是时髦的但肯定是必需的物品,只要她相中了的东西,必宁肯先负下一屁股债而后要么想方设法地去赚,其实说赚已算是客气的了,或者准确一点儿说,应该叫做“扣”;要么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攒,反正,我必先占有它。——新鲜、刺激,既充满了诱惑,又无时无刻不让人胆颤心惊。胆颤心惊,本身就充满了诱惑,无疑就加重了诱惑,让人如铁屑一样紧紧围拢于磁极的周围。

    在这里,我不想再去重复那些乏味的故事,只说感觉。象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感觉自也是琐碎的,大家别见笑,尽管琐碎,并不妨碍我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我不想再去说我整个人的感觉,尽管我整个人的感觉都是晕乎乎的仿佛梦一样,但毕竟还要多费口舌,倒不如把它锁定至一个点,譬如吸烟上。

    在丽萍做公务员之前,我一直都在抽那种呛人的高于村里人却又明显低于同事的劣质烟,而且似乎从来没有过自卑。

    如果能够深刻地剖析自己,自卑这东西要说完全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渴望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一个人倘若连温饱也无法解决,他绝少会去思考一些奢侈的东西,或许这时最奢侈的就是解决温饱。

    所以,我经常地会想“旱烟的品质绝不会低于卷烟的”,中国人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吸吗?同样不会影响长寿,譬如我爷爷。想着,理由渐感充分起来,嘴里就会说“真的,真的这样,不信?你闻闻,我这烟香味多足啊”,于是果真闻出了香味。

    不过,终究有点儿理亏,中国人从不喜欢做理亏的事儿,如果真做了理亏的事儿,常常会有郁闷的压抑。象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理亏,我宁肯花掉大量的时间用酒精浸泡自己的烟而后去炒,果然就有了香味。

    在我看来,香味是烟的品质的重要象征,我不由地就为自己的发明而自豪,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何以会有理论与实践如此丰富的发明。

    待丽萍做了公务员之后,我也渐渐开始有了好烟吸,这东西当然不错,但我绝不会掏钱去买如此昂贵的东西来吸——不就是冒烟吗?燃着了同样在冒。

    不过,吸好烟终究是不一样的,不呛人且不说,关键的是文明且大方。

    为了巩固这样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我吸的就象丽萍捎给我的烟一样少,我甚至是不会吸的,只是在有人的时候才偶尔燃一支,更多的还是分给了艳羡不已的同事们,不是不心疼,而是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付出,就难有那种众星捧月的梦一般的感觉,当时社会上正兴消费,我不知不觉中已融入了时髦。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现象,我猜想大概就因为丽萍给我捎烟的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