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6 在找麻烦之前
已值秋日，外面风急天高，云层呼啸，卷起一层寒凉。 路松南走进办公区，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额头上却罕见地出了一层薄汗。 他把手上摞着的厚厚一叠文件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坐在他隔壁的几个职员都被吓了一跳，抬头怒目一看，发现是谁后，又收了收已然冲到嗓子眼儿的愤意，悻悻然地低了头。 没办法，谁让别人有个铁后台，能力还不算差。前阵子出的罗经理那档子事儿，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部门里面，所有人都已经看得出路松南这隐隐上升的可以和罗经理鼎足而立的势头。 真是由不得人不退让啊。 几个大概明白事情大致走向的老牌员工在心里默默摇头，打定主意不掺手，坐看这些人自个儿斗。 他们只要管好自己面前的利益就好。 路松南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眼底全是森森戾气，满面的桀骜不驯，身上的nongnong不愉吓得人不敢与之直视，生怕触到了什么霉头引得自己冤死。 他现下心情不好。极其不好！他做得好好的程序方案屡屡被那个老巫婆给打回，他从前顺风顺水的工作也因为这个女人的回归而重新变得步步艰难起来。这让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他就不相信，以他路松南的能力，还掰不下来这么区区一个女人来。 他眼神空空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嘴角笑意竟有些狰狞。 上次没能把罗润琴给拉下马来，是他还有所顾忌，可是这下他便不会再心软了。该使出来的手段，他都不会留手。 信息技术部经理的位置，总会是他的。 他想着想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闪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窗口弹出，路松南抬手握住鼠标点了一下，然后便见屏幕上一排小字。 路松南眯缝起双眼看了那排小字一会儿，默了半晌，才在脸上挤出一个冷笑。 也罢，有人既然要在他冷时屁颠屁颠地送被子过来，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接？ 路松南才坐下不久，这会儿又一个直身站起来，只是或许出于还在气头上的原因，他并未刻意放轻动作，又是把旁邻的同事给吓一跳，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路松南却是没空去理会这些在他眼里宛如蝼蚁的小角色们，他一个人径直穿过一个个隔间，走入长长的走廊甬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大家都不敢多打量他，乖乖地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因此，也就没有人发现，办公区里还有一个身影不见了。 里面只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而路松南，径直远远走到了这一层的小阳台上。露台上什么遮挡也没有，风一刮，冷得他直起鸡皮疙瘩。他一肚子鬼火被挑了起来，却找不到地方撒。 恰在这时，阳台的玻璃推拉门被人给从外面推开了，嘎吱一声，路松南应声回头。 “季璐你是不是有病？你给我约的地方，你还耍大牌？让我在这儿等着很好玩？” 他看清来人后，狠声怒骂。 但其实，从他过来，到季璐跟着进来，其间相差的，也不过三两分钟罢了。 季璐抿抿唇，没有说话，待得朝着路松南又走近了几步，她才柔声安抚道：“我总不能就这么直接跟着你过来吧，否则不是很奇怪？我已经尽可能地快了……对不起。” 路松南气已经撒了大半出去，现在基本算是冷静下来了。想到季璐之前在网上和他发的那些话，他心念一转，又把剩下的气给压了下来，硬生生地装出了体贴的样子。 “算了，也是难为你了，这次就算了。只是要记住，下次可别再这么冒冒失失地约我过来了，要是被发现，你我二人可都是逃不了嫌隙的……”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能留下一丁点儿可能会被人抓住的把柄，一切尾巴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能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季璐乖乖点头，眼皮垂下对着地面，隐去眼底nongnong的不屑与讥讽。 见到季璐这幅模样，路松南自然以为是出于对他的服从与爱意，心底不免有些得意。 他眼底精明光芒一闪，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别人以后，就上前一步拉住了季璐的手，凑得离她近了些，“你方才在网上说的话……什么意思？”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了点诱骗的意味，出气时热热的气息扑到季璐的脸上，恍若黑暗里滋滋作响的火舌。 季璐头又低了些，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不知从何处说起的模样。 路松南见状，连忙安抚道：“别怕，你就把你知道的，给我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别怕。” 他的声音温柔得简直要让人以为，刚才发火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了。 季璐低垂着的眼帘里嘲讽更盛，这个男人连说几句实际的安慰话都不愿意，只是做下这些空头承诺。只怕到时候一出事，遭殃的人第一个就是自己——这个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当初她是要怎样的急功近利，怎样的迫不及待，才会急急委身于他，渴盼着有一天能够嫁入豪宅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季璐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初的心态了。但她很清楚，她现在只想从路松南身上找回自己当初交出去的本儿回来。 她将不惜代价。 季璐等了好几秒，才怯怯地将脑袋抬了起来，路松南这会儿的耐心也多得出奇，不急不催，只是慢慢等着。 终于，季璐将头完全地抬了起来，一双眸子黑得发亮，“就，就是……” 她吸了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气，“就是罗经理，似乎想抢到这次图书外销和进货渠道的网络负责权。” “她要这个干嘛？”路松南突然打断发问道。 而这似乎正是季璐此番想要说的。 她又抬头看了路松南一眼，似乎想从他眼里找到鼓励。 “罗经理她……可能是想借这次机会，做点什么，然后，然后……推到你身上。” “什么？！”路松南眉毛一竖，眼里全是怒意。但他到底不是傻子，生气快，去得也快。 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揪住疑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说罗润琴有问题，向他传递消息的也是她。他可记得季璐没这么聪明。 路松南一脸狐疑地把问题给问了出来，却见季璐满面羞赧，似乎有些微微的恼怒，眼波带水地连扫他一眼，又连忙挪开视线。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把所有的疑点给想明白了。 季璐本就因为出身和罗润琴类似，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很是看重喜爱。再加上季璐又对自己疯了般地迷恋，自然会想要多关注多做些什么好来讨他欢心。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而且，女人本来天生就比男子敏感细腻些，发现这些难为人所察的蛛丝马迹，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点。 路松南想清楚后，再看面前的季璐，便能理解她此刻的羞涩是从何而来了。 即便两人已经做过那般亲密的事情了，可也没有这般把心意袒露过，再加上女孩子本就脸皮薄，想必是会有不好意思的。 路松南自认明白了女孩子的心思，连忙故作绅士地把话题给岔开，“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罗润琴怎么管得到那么远的事情？” 即便是信息技术部，也只是负责程序和后台运营方面的问题，哪里负责得到图书运输链那么远的东西？ 那么罗润琴凭什么跳出来管这档子事儿。 季璐想了想，才不确定地颤声回答道：“罗经理先前申请入董事会的申请虽然没过，可是……那只是突发事件才导致没过的。先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份申请铁定是可以成功的。” 她说得很隐晦，但路松南一听就明白了。 进董事会的申请要提前好几个月提交，程序相当复杂，基本上正式文书要很久之后才能批下来了。 罗润琴早在大半年前就交了申请，所有人，包括闵易暄在内，都相信她是铁定的董事会人选了，好多工作也已经有了潜移默化的移交。 罗润琴早就不是单纯的一个信息技术部的经理了。 谁料到会有路松南横插一脚，导致罗润琴现在满身的嫌疑。进董事会一事自然是暂时搁浅，可是她本来就握在手里的权力却是很难再回收了。 于是便有了罗润琴现在的跨部门揽职现象。 趁着路松南思考的刹那，季璐很小弧度地松了口气。 方才路松南怀疑她那一次，她真的是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还好按照乔戴的话，她一害羞，所有的嫌疑就全部洗脱了。 其实这样的方法，她一开始是根本不相信的，谁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奇效。 她现在是真的对乔戴服气了。 那样聪慧又事事在握的女子，兴许真的是她的救星，是带她走向辉煌的领头羊。 她愿意信一次！ 路松南只是在旁细细理了一遍思路，就又转了过来对着季璐问道：“你觉得她到底想做什么？” 季璐还未听完这个问题，身子就已经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向旁歪了一下，直到抓住了路松南的手腕，才似稳住了身形。 路松南强忍厌恶，柔声又把问题给问了一遍，季璐好半晌，才满面惊慌语无伦次道：“你别，松南，你，我觉得，罗经理，我还是觉得……她不太对劲。” 这次路松南没有接话。 季璐又忙忙慌慌补道：“她，她，我听她打电话，她可能是想做什么对公司不利的事，让你背黑锅……反正你在她手下做事，她说什么都可以……你，松南，你要小心！” 路松南还是未说话，只是眸中神色愈发深沉。 他久不答话，季璐就有些急了，上前一步去拉他，却被路松南一把给挥开了。他脸上神情冷静中带股狰狞，颇有几分吓人。 季璐却一点儿也没被吓到的样子，攥着他衣袖的手越收越紧。 “松南，你冷静。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前，你别轻举妄动。” 路松南闻言，一声冷笑。轻举妄动？冷静？他就听不得别人这么叫他做。他想做什么，何时需要收敛需要谨慎了！ 他还就是这么个激不得的性子。 他一把把季璐的手挥开，脸上逐渐平静到不带一丝表情。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季璐还想说什么，路松南却已经不耐烦了，“算了，你在这里再待个十来分钟，我先回去了。” 话罢，不待季璐反应，他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露台。 玻璃门一关，里面是阳春暖风，外面，却是寒风凛冽。 季璐一个人站在原地，表情不明。 路松南走回办公区时，正巧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正中的电子大屏前，旁边还围了几人，其中之一，正是方才谈话的主人公——罗润琴。 路松南几个大步就踏了过去：“乔戴，你怎么在这儿？” 他问话问得毫不客气。 一旁，除了罗润琴之外的几位别的部门的职员纷纷皱了皱眉。 乔戴再怎么说，也是总裁的首席秘书，其自身能力不讲，光是代表总裁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对她尊崇有加了。路松南这般口气，着实是有些太过了。 即便自家老爸是董事会成员之一，可也不代表公司就是他们家开的啊，凭什么这么任意妄为毫无分寸？ 他们小心地掩去了眼底的鄙视神色，却默默地给路松南打上了二世祖的标签。 乔戴将一切光景尽收眼底，面上却滴水不漏，“我下来最后确认一遍网络部分的工作进度。” 她的答案有条有理，任路松南再是刁钻，也挑不出任何问题，只得撇了撇嘴，不再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看着面前眼眸异常黑亮的女子，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她的眼睛吸了去，“闵总裁呢？我找他有些事。” 他投了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朝着罗润琴的方向而去。 乔戴想起方才收到的那条信息，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总裁现在有事正在处理，你有什么可以先和我报备，由我转达。” 路松南没有再纠缠不清，反而异常爽快，这种重大的事情，还是由乔戴先为转达比较好。毕竟，总裁知道了后找他，和他主动上门找总裁，是有着质的区别的。 乔戴这提议倒是正合他意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背脊也挺直了些，“我听说，罗经理希望能够负责网络运输链这方面的事务？” 罗润琴一脸平淡，似乎被叫到名字的并不是她一般。直到路松南说完了话，她才缓缓把目光挪到了他面上。 “对。”她的回答平静又有力，似乎并不把路松南的挑衅看在眼里。 路松南沉浸在揭穿她美好计划的欣喜里，浑身都是即将解气的爽快感，也就没功夫去计较罗润琴的态度问题了。 他的声音更显飞扬，“那么，乔秘书，请你告诉闵总裁，这个负责权，我也希望能够得到公平竞争的机会。” 罗润琴嘴角一动，却并未出言制止，一脸的云淡风轻。 被叫到名字的乔戴却突然笑了笑，眼底深深涌动着的光芒，是谁也看不懂的狡黠。 “哦？是吗？”她笑着又确认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