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她说好
今晚是王坤和路松南的加班日。 本来今天他们是不必留下的，准时就可以下班，但王坤手上负责的一个项目在调试时出现了错误，在一番无用的争执后，项目还是被罗润琴打退了，让王坤重新补上。 要求必须今晚改好。 王坤自是不愿的，但无奈这个程序组是改好后要嵌套入BI网的后台程序的。如今BI势头正盛，一派无可阻挡的意思，已经被公司高层点为了今年政策重点倾斜的项目之一，他实在是不敢顶风作案。 更别提罗润琴已经因为担任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身价在公司一涨再涨，炙手可热，他可得罪不起。 不爽地回座位随口骂了两句，不想这话却被路松南给听见了，他自是知道路松南的身份的，当时心里便多了几分紧张。 但他却面目阴沉地朝自己笑了笑，还道。 “骂得好。” 王坤当时就笑了，这是遇到同道中人了？ 平时就因为性情爽朗挺吃得开的王坤此番也来了兴趣，笑盈盈地凑了过去。 “哥们儿，怎么说？” 路松南本来最近就憋屈，一肚子邪火找不到人撒，当下也不客气，把椅子朝王坤那边挪了点儿，便开始对罗润琴一系列事件痛声斥骂起来。 什么嫉妒他的背景故意给他穿小鞋，什么嫉妒他的才能故意打压他，什么好大喜功故意抢走他的方案和计划，统统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王坤在公司还是混了有几年了，成熟的社会人哪儿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当时就听出来路松南胡乱编造了，可到底是心里有气，也没拆穿，干脆跟着一起骂了起来。 路松南这么一发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都说男人的情谊就建造在三样东西上：一起上学，一起骂人，还有，一起睡女人。 如今二人算是达成了其中一样，关系自是近了不少，路松南刚才才和别人卖弄过自己的计算机天分，当下看着王坤一头雾水改不好的程序，就自告奋勇给接了过来。 但这个程序着实是复杂，而且路松南改到一半才发现，王坤这人心眼是活，可脑子就不怎么活了，中间好几个公式都给套死了，导致根本改不动，只能删掉重写。 于是路松南只能面色沉沉，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还好王坤也是个机灵的角色，晚饭时打包了楼下新开的一家挺贵的酒楼的饭菜，让路松南饱了顿口舌之欲，这才算没有翻脸。 眼见都快九点了，窗外已经是灯光点点，夜幕深沉，王坤笑嘻嘻地一边和路松南聊着有趣的话题，一边保存程序打算给罗润琴发过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瞥了眼不远处的电子大屏，眼光就是一亮。 “哎，快看快看，咱们的BI网数据都快爆了哈哈。真他妈牛啊。那美国人弄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路松南被这粗俗的话语弄得眉毛一皱，但到底还是好奇，扭头一看。 果然，已经是两亿九千多万的人流量了，要知道，美国全部人口不过才三亿出头，这已经相当于是全美国的人都在用他们公司旗下的网站了。 路松南当下便是骄傲一笑。 “那是当然，NEWLITY是业内领头人，连他们都看重的网站，质量怎么可能差了。不过就是人多了网站运行慢这一点为人诟病，不然，BI冲向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路松南总结得摇头晃脑，只觉得这样的神迹是由他亲自参与缔造的，何等令人气血上涌，只觉得自豪万分。 王坤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当下心情也是愉悦，把文件传输后，就抱着手臂看着电子大屏上的数字不断上涨。 他突然问道。 “哎，兄弟，你说，今晚这人流量怕是得破三亿了吧。咱们这也算是个见证人了。” 路松南不屑。 “这有什么，我看以后还有破四亿，五亿的时候，路还长着呢。” 但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屏幕直接黑掉了。没有一点征兆。 王坤没明白过来，笑着打趣道。 “这计数器敢情还得充个电什么的，怎么突然就没了，我还等着看破三亿呢。” 路松南也没明白这大屏幕怎么就突然黑了，他虽然话里不屑，但他还是有些想要见证易寰这一刻的。于是他建议道。 “那用电脑上的看吧。把BI打开。” ……. 乔戴是在和景尧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前一刻接到电话的，她一边用眼神威慑死死把她扣在怀里不松手的景流氓，一边费劲地用手在黑暗里摸到了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再挂上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严肃了些许，景尧离得近，大致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眼含戏谑地扫了一眼不远处已经黑屏的电脑，然后十分知趣地松开今晚已经揩油不少的双手。， 乔戴在黑暗里也行走得分外顺畅，她清晰地记得家里每一个物件的摆放位置，此刻自然十分顺利地走到了开关前，按下了按钮。 灯亮的刹那，二人都被这光刺得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乔戴看着沙发上的男子皱着眉头轻轻眯眼的模样，活像个刚睡醒一脸朦胧的孩子，突然就笑了起来。 景尧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强光，耳朵就听见一声女子的轻笑，虽然没问，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知道她在笑什么，莫名地，他心中就是一阵愉悦，当下便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乔戴是要紧急赶往公司的，今晚能不能睡恐怕都是个问题，景尧什么也没问，就只坐在原地看着乔戴忙碌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乔戴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就见景尧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自己，二人都不说话，好半天，景尧才扯出一抹笑容，道。 “过来，我帮你把妆卸了。” 乔戴心中微微讶然，而后便是一阵尴尬，上次和这人过了夜，她当时为了找回场子，才胡乱扯了个理由来责怪他，不料这人却一直记在心里。 心知自己这一晚怕是回来不了了，虽然脸上只有一些淡妆，但带一晚上也不大好，于是便也听话地坐了过去，把卸妆水和化妆棉都递给景尧，问道。 “你会吗。” “不会也可以学，毕竟……以后这份工作，我可能就要长期承包了。” 乔戴轻笑一声，眼神里似有无限光华在流转。 “想得倒挺美。” 景尧听言却并不恼，手上沾湿了卸妆水的化妆棉块轻轻地挨上乔戴的脸，擦拭的动作极轻极缓，像是在对待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那就，再让我想美一点，好不好。” 他眼神真挚，内里透露出的坚定几乎要灼伤了乔戴的脸。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闪躲，只是柔声道。 “好。” …… 总之，这厢浓情蜜意，似乎浑然不知易寰内部已是炸开了锅。 闵易暄脸色黑沉，一双眉毛重重拧起，眼神透露出来的光几乎是狠辣凌厉至极，使得在场诸人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闵易暄嗓子里闷出一声狠笑，眼神如同捕猎时的鹰隼，他看向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徐徐开口。 “王坤，你来说。我要听完整的过程，原原本本的，没有歪曲过的，事实。” 他的一字一顿显然给王坤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他浑身瑟缩了一下，这才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回道。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总裁。我和小路今晚赶一个程序，罗经理叫我留下来必须今天之内他的。我九点左右交完资料，就看见大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快破三亿了，我就想看看什么时候破三亿，就多瞄了两眼，没多久那屏幕就黑了。小路也可以作证的，是吧小路。” 闵易暄把视线挪向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吱声的男子，在得到他点头的肯定答复后，这才示意王坤继续说。 在基本证明了自己的无辜后，王坤显然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流利起来了。 “我和小路都没怎么当回事儿，大屏黑了后，然后小路就提议打开BI看看人流量到底多少了。然后我俩才发现，BI根本打都打不开了，数据全部紊乱，一直黑屏，我试着去后台修改，结果现在我连电脑都打不开了。” 说到这儿，王坤已经是满脸苦笑了。 “总裁，你要是不信，可以开监控查查，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闵易暄自然看得出来这事儿和面前的人无关。说到底，他也根本没这本事。要知道，这个网站寄予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后台防护自然是做的极好的。 甚至他还把这些防护程序分成了几个板块，交给不同的人去做。如此一来，即便是开发后台程序的人都未必能把这个网站搞成如今这幅模样。 更别说王坤一个写个程序还要加班到晚上九点过的小青年了。 至于路松南…… 就在刚才，公司的几个股东已经打电话来质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虽然看似闵峥才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但闵家其实并未完全掌控易寰，公司里的几位大股东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如今投入大笔资金的BI出了问题，想必那几个老古董又要拿这事当把柄来瓜分自己手上的权力了。但无奈自己此时还不得不仰仗这几个手上有大笔资金的老头，于是，对于某位股东之子的路松南也不好再询问什么，想也知道说辞与王坤是一样的。 闵易暄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眼神阴冷。 而门外，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朝着这方快步走来，女子身着白衣黑裤，走路时浑身都是淡淡的自信，头发松松披在脑后，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夜里，倒是难得的美景。 走近后，闵易暄微微抬头，眼皮掀起望向乔戴，之后便是一滞，因为他发现，乔戴此刻面上肌肤光洁细腻，与女人接触并不算少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她没化妆。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想必她已经是洗漱完快要准备睡觉了，如今却因为紧急状况被自己一个电话就叫过来，闵易暄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淡淡的怜惜，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柔软了一瞬，连一直阴沉着的面孔也不再如原先紧绷。 乔戴来时，众人已经围坐一圈了，为了不耽误明日的正常上班，闵易暄只是叫来了一些核心人物，共同商讨这次的紧急事件。 这次事态并不轻松。 三亿多人在线，却一时间全部被踢出了网站，连进都进不去。距离事情发生不过一个小时，网上已经建起了专门的论坛讨论这件事，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说易寰全是骗子，拿没开发好的网站出来圈钱，没道德。 这还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易寰之前在网上放了许多的活动，抽奖送出去的一大堆东西，如今这么一闹，那些人本该到手的优惠券和奖品之类的全部泡汤。 这还没完。 闵易暄来了以后，几位信息技术部的大佬都在尝试从后台破进网站去，再想办法找出问题所在，但事实是现在BI网在任何地方都是处于不存在的状态，连着域名都似乎被注销了似的，谁都进不去。 那些顾客们买的东西好多都是付了款还没发货的，钱自然是进了易寰的账上，可网站打不开，他们究竟买了些什么也就无从查证，相当于这些钱就泡汤了。 顾客能不气，能不急？ 网上的骂声都快顶天了。 还有说易寰就是故意做了个这种破网站来骗大伙儿钱的，是无良商家，要求立刻赔钱。 这其中不乏有想浑水摸鱼的人，嚷嚷着自己买了什么什么，易寰自然不会理，可这样也使得自身承受的舆论压力更大。 易寰完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 连还在外地处理不知道什么事情的闵峥都打电话回来了，直把闵易暄骂得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是听见了的，但他们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把头越埋越低，连大气也不敢喘。 如今乔戴来了，闵易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有什么看法。” 在场众人都急忙掩去眼底的精光，闵小总裁这口气，倒有点向别人取经的意思，仿佛这女子才是真正的老板，闵易暄反而低了她一头似的。 但这些人不知道，不代表闵易暄不清楚，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很确定乔戴是有足够本事的，而且这本事有多大他还没摸清，总之，目前他交给她的事，还没有她做不成的。 这女子淡然地站在他面前，他突然就很想听听她的看法，看着她沉静的面庞，他竟然觉得今晚的事情也不算有多严重，就算易寰毁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只要有她在，再大的难关都能闯过去。 所以他就这么问了出来，没有在乎旁人的眼光，以一个低于她的态度问了出来。 乔戴因为这突兀的问题皱了皱眉。 刚才在路上时，她就已经大概猜想过事态严重程度了。 如今到了现场，在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看着周围人急躁慌张的表情，她对于目前的情况又清楚了一些。 看来，Duncan那小子果然藏得挺深啊。 她就说他绝对不是什么无用的野鸡大学生。 这不就给她挖出宝来了吗。 心里一阵愉悦，面上却丝毫不露。 她道。 “我记得在拍得BI之前，我们就已经收到过警告，这网站是有瑕疵的。如今会不会只是这个瑕疵遇到了什么程序之后扩大了，才引发了这场危机呢。” 闵易暄突然眼睛就是一亮。 之前，由于BI的大出风头以及势头的不断走好，引起了了业内许多人的不满。他今日一直在把事情往恶意竞争上去想，倒忘了这网站本身是有问题的。 不，他没有忘，他只是以为这问题已经算是被解决了罢了。 在场众人的目光也瞬间变了。 在乔戴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只是竞争对手的打压罢了，都陷入了定式思维，哪料到此刻竟被一个小姑娘给点醒了。 果然，倒是名不虚传。 他们对乔戴的一些想法倒是改变了不少。 闵易暄思索了一阵，眼神愈发得狠，嘴里咬牙道。 “NEWLITY，看来我需要找他们谈谈。” 说是谈谈，他表情却让人觉得，恐怕不只是谈谈那么轻松的事。 乔戴却又开口。 “不，不关NEWLITY的事。” 迎上闵易暄疑惑的目光，她说。 “NEWLITY没有做错，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隐瞒我们。若是此时和他们翻脸，恐怕我们得不到一点好处，还会陷入被动局势，多添上一个仇家。此举于我们不利。” 话虽如此，但闵易暄却并未打消要和NEWLITY负责人”谈谈”的念头，他刚当着下属被自己父亲一顿臭骂，此时心情哪好的起来，更别提易寰如今的困境，不由他心宽。 他只想找个靶子发泄一下怒火。 而且。 “他们只说了会运行慢，可没告诉我们会黑屏，网站都打不开。” 乔戴再度开口。 “总裁你有没有考虑过，美国的总人口有多少。 全美人数都只是三亿出头，而我记得，今晚黑屏之前在线人数恰好在三亿左右。也许……他们自己测试时也没能发现这样的问题呢。” 是啊，也许他们测试时上限人数低于三亿呢。如此，就只能发现运行慢的问题，却无法试出会黑屏的这个矛盾点。 闵易暄面色黑沉，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深深凝视乔戴道。 “那么，你说怎么办。” 乔戴面色严肃，认真地看着闵易暄……身后的一台电脑道。 “也许，我们需要向NEWLITY示弱，施压，而后，也该见见那位网站的开发人，Duncan·Mill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