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狮王之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仇
德斯.沃克走了之后，伍德将将门关上，对唐恩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和德国队的比赛，我希望你能让我上场。” 听到他这么说，唐恩却丝毫都不惊讶，仿佛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这是不可能的，乔治。”唐恩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你的伤还没好。” “不，我的伤完全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伍德还在唐恩面前做了一组原地高抬腿跑。 “你说了不算数，乔治。” “我的身体，为什么我自己说了不算？”伍德反问。 “我只信医生的。”唐恩翘着二郎腿走在椅子上，语气有些淡漠。 伍德可没有唐恩这么冷静，他向前一步，走到唐恩面前：“你让我等三场比赛，可如果我们连小组赛都没办法出线，我等三场有什么意义？我等不了，也不想等了。” 唐恩示意伍德坐下来说话，他不习惯仰着头和别人交谈。 “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队友吗？”唐恩看着有些不耐烦的伍德。 这话将了伍德的军。他肯定不能说“是的，我不相信他们”，他只能摇头说：“不，我相信他们”。这样一来他就没有立场再要求上场了。 伍德陷入了沉默，他明白唐恩这么问的意思，所以他不愿意给出答案。 唐恩决定趁热打铁，劝说伍德收回要在和德国队的比赛中出场的打算。 “乔治，你的脚伤并没有完全康复，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和医疗组的人每天都在跟踪观察你的伤情变化。所以我绝对不会在和德国队的比赛中让你出场。那一定是一场很激烈的比赛，如果你再受了伤，我不敢保证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你的职业生涯考虑，我不会让你出场的。” “哪怕小组无法出线？”伍德问道。 唐恩平静地说：“是的，哪怕小组无法出线，我也不会让你上去冒险。” 伍德的脸上阴云密布，表情就像夏天的天气，来回变幻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站起身离开了。 唐恩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发呆。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会装圣人……最后那句话绝对不是他的真心话，或者说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并不坚定。成绩和球员的前途，哪个更重要？这样的选择题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唐恩的脑子中，强盛时期的他会说：两个我都要。 或许情况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唐恩心里想着。 就算没有乔治.伍德，英格兰也并非就没有了和德国队一战的能力。 沃克推门而入，看到唐恩坐在沙发上出神。 “托尼？” “这么快就到晚餐时间了吗？”唐恩回过神来问道。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问问和乔治谈的怎么样了。”沃克在唐恩身边坐下。 “他想要在和德国队的比赛中出场，被我拒绝了。”唐恩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没做个什么思想斗争之类的？”沃克笑问道。 “没。”唐恩撒了个小谎。 沃克犹豫了一下问道：“托尼，你说我们和德国队的比赛，有几分获胜的把握？” 唐恩看了他的助手一眼：“这不是有几分把握的事情，德斯。这是我们必须获胜否则就要去死的事情。” ※※※ 三天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而且还要算上从巴塞罗那到巴伦西亚的半天路程，实际上只有两天的时间留给唐恩备战德国队。 当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英德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乔治.伍德和本特利因伤缺赛，输给威尔士出线前景堪忧……这些其实都不过是这场比赛的添头。哪怕两支球队都两战全胜，提前出线，这场比赛也注定要受到世人瞩目。托尼.唐恩或许可以不在乎这场比赛的胜负，但是英格兰球迷不能不在乎。 英格兰和德国足球的恩怨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世仇之一。他们两队的交锋史长达一百多年，前五十年英格兰占优压倒性的优势，后五十年德国队则成为了英格兰球迷永恒的梦魇。 两队首次交锋是在1908年4月20日，当时傲慢的“足球鼻祖”以5：1的比分教训了足球菜鸟德国队。虽然赢得了比赛，英格兰人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姿态的表示被德国队攻入一球“情何以堪”。一年之后双方再战，英格兰队以9：0的比分屠杀了德国，创下了英德交锋史上的最大分差纪录。 那个时候的德国队可不是如今威风八面，三夺欧洲杯冠军，三夺世界杯冠军的“欧洲之王”。在两队的前十二场比赛中，英格兰取得了十胜两平的不败战绩。可以说这是德国足球的混沌时期，输给英格兰这样的“世界强队”没什么令人意外的。 但真正让双方的交锋变成“战争”的当属1966年英国世界杯决赛。在温布利球场，英格兰人以一个争议进球4：2击败了德国，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捧起了世界杯。在决赛中打入那个争议入球，也完成了帽子戏法的赫斯特成为了英国的“国家英雄”，而德国队的传奇人物，前锋乌韦.席勒在退场的时候则被打击的几近虚脱，耷拉着脑袋走下球场。结果这一幕被摄影师拍了下来，英格兰的媒体们是不是拿出来说是，讽刺“德国人又一次吃了败仗”。 这场比赛让德国人很受伤，直到五十多年之后的今天德国人都会抱怨如果不是裁判的误判，德国队队徽上的金星早就应该是四颗了。 一直到这一年，英格兰人在面对德国队的时候还有着巨大的心理优势，在正式比赛中德国人从未战胜过英格兰队。 但是两年之后，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在德国汉诺威，“凯撒”贝肯鲍尔的一脚低射打破了德国队逢英不胜的宿命。就仿佛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一样，从此之后长达四十多年的时间里，在重大比赛中，英格兰一次也没赢过德国……不管过程是悲剧还是悲壮，最终那个失败者一定是英格兰。 1970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英格兰队2：0领先，德国队在贝肯鲍尔的带领下连扳三球，最终淘汰了英格兰。 1972年，英格兰的足球圣地温布利球场也在德国人的大炮下宣告失守。贝肯鲍尔带领他的队友们3：1战胜了英格兰，赢得了欧洲杯预选赛的一场胜利。后来英国人把“足球皇帝”的称号送给了那个德国人。 1990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德国队点球大战淘汰了英格兰。诺丁汉森林的传奇人物斯图亚特.皮尔斯射丢了关键的一球。如今英格兰的助理教练德斯.沃克也在那场比赛中出场。 1996年在英格兰家门口举行的欧锦赛，让英格兰人认为他们可以凭借东道主之利，捧起从未染指过的徳劳内杯，可惜他们在一次遇上了德国。德国人顽强的把骄傲的东道主拖入了点球决战，英格兰人心理全面崩溃，最终被淘汰出局。 …… 连续输给德国队这样的情况让骄傲的英国人无法接受，所以哪怕是友谊赛，英格兰和德国队相遇都一定会擦出耀眼的火花。 约翰.特里，英格兰的主力中后卫、前队长曾经说过，英德之间从来没有“友谊赛”这一说。 而在英格兰，有关足坛的经典语录也多和德国有关。比如在1966年世界杯上，著名英国评论员肯尼特.沃尔斯滕霍姆的解说语就成了形容德国足球风格的经典：“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德国人又站了起来！” 1990年的世界杯英格兰被德国点球淘汰之后，莱因克尔也曾无奈地说：“足球就是一项二十二个人比赛，但最后总是德国人获胜的运动。” 就算是英格兰获胜了，也不见得就会是美妙的回忆。比如在1938年，英格兰在柏林举行的友谊赛中6：3大胜德国，但是在赛前英格兰球员却被迫行了“纳粹礼”，这让全英国国民认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被将这场比赛的胜利称为“耻辱的胜利”。 进入新世纪之后，英德双方交手互有胜负，甚至还有5：1狂胜德国队这样的经典战例。可总得来说，英格兰人在面对德国人的时候总显得自信心不足。在温布利球场拆毁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中，德国的哈曼一记重炮让英格兰队在这场颇具纪念意义的比赛中蒙羞。 如果要让唐恩来谈论两队的区别的话，他会说英格兰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瓷瓶，在灯光下光彩夺目，令人目眩神迷，爱不释手。而德国队则是一块黑黝黝平淡无奇的岩石。不管是拿瓷瓶去砸岩石，还是拿岩石去碰瓷瓶，最后倒霉的一定都是瓷瓶。 不过现在唐恩必须完成这个不可能之任务——拿瓷瓶去和岩石来场生死斗，最终安然无恙的还必须是瓷瓶。 ※※※ “输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德国人！”进场的英格兰球迷们扛着的横幅上有这么一句话，这也是全英格兰人的心声。这场比赛牵动了岛国上下的关注，就连英国女王都在问：“我们能战胜德国吗？” 这句话也成了不少媒体的标题，泰晤士报在下面回答道：“是的，我们能！” 太阳报则比较煽情，他们告诉读者们六十多年前，如今的女王那时候还是一个孩子，已经带领英国人民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对手就是法西斯德国。而现在，又到了全民抗战的时候了。“我们一定能够赢下这场战争！” 和英格兰的同仇敌忾不同，德国这边的反应稍微平淡一些。本来也是如此。历来都是英格兰人更执着纠缠于英德世仇，而德国人则会用更含蓄的手段来表达他们的情绪。比如在赛前，德国电视一台重新把赫斯特当年的争议入球拿出来说事，经过高科技的还原和解析，最终证明了那个进球并没有整体过线，所以不能算进。德国电视二台播出的世界杯历史精彩镜头中，有巴西人第三次捧起雷米特金杯，也有贝肯鲍尔肩膀缠着绷带坚持奋战的镜头，唯独少了赫斯特那个争议入球，另外他们还把马拉多纳连过英格兰五人的入球排在了第二，第一是哪个？当然是马拉多纳在同一场比赛中的上帝之手了！那一幕被反复放了五遍之多，以至于有观众还以为自己的电视机出了问题…… 在比赛前四个小时，双方的球迷就已经聚集在了巴伦西亚的新梅斯塔利亚球场外面，等待进场。双方球迷在世界各地的警方中名声都不好，所以这场比赛几乎抽空了巴伦西亚城的全部警力。同时针对这场特殊的小组赛，巴伦西亚市政府还专门颁布了临时的“禁酒令”——在新梅斯塔利亚球场附近半径十五公里的区域内，从比赛前四个小时到比赛后四个小时这段时间内，禁止出售一切含酒精的饮料。 英格兰球迷和德国球迷将从不同的公路前往新梅斯塔利亚球场，再由完全相对的入口进场。在看台上，两队球迷之间的看台区域将被空出，由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驻守，所有这一切都只为防止两队球迷在入场前相遇并引发冲突。 “这是世界杯决赛级别的安保。”看到这一幕的英国媒体感叹道。 尽管如此，双方球迷还是在任何可以看得到彼此的地方擦出了火花。 德国人对着英国的BBC摄像机做出了“德国队3：0战胜英格兰”的手势，英格兰人就以5：1的手势回击。2001年的9月，英格兰在日韩世界杯预选赛中曾经以5：1狂胜德国，而且还是在德国队的主场，那场比赛中完成了帽子戏法的迈克尔.欧文也成为了当年的欧洲足球先生。 德国球迷对远处的英格兰球迷们竖起中指，齐声大喊：“你们没有乔治.伍德，你们就是欧洲二流！！连威尔士都可以痛宰你们！” 英格兰球迷们则高唱讥讽德国人的加油歌曲：“萨默尔先生，你在和谁开玩笑？马提亚斯仅仅拥有一头‘小猪’……我们将把你们踢回柏林，托尼.唐恩和他的孩子们会说：‘谢谢你，德国！’未来的圣乔治爵士，欧洲杯就在你手中……” 瞧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样子，就好像这届欧洲杯没有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等强队参加，而仅仅是英格兰与德国队的单挑对决。 当双方的大巴车出现在球迷们的视野中时，沉寂了一会儿的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狂热起来。英格兰和德国的球迷们都在高呼自己球队和球星的名字，给他们打气。哪怕是三十六度的高温也无法让他们安静一会儿。 “英格兰！英格兰！上帝保佑女王，女王保佑英格兰！”英格兰球迷们举起白底红十字的“圣乔治”旗向红色的大巴车挥舞着。 “前进，圣乔治！前进，英格兰！！” “死战到底，决不投降，我们是无敌的英格兰舰队！” “干死德国佬！干他们的屁股！” “喔喔喔——！！英格兰必胜！” 球迷们疯狂的吼叫声，穿透了紧闭的车窗，就连脏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英格兰球员们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实际上他们自己也像外面的那些球迷们一样，近乎疯狂了……要知道这可是英格兰和德国的比赛，这是一场不需要动员的决战。每一个英格兰球员都应该明白这场比赛和这个对手的意义。 唐恩对着外面冲他飞吻的性感女球迷吹了声口哨：“这下我们的压力空前的大。不过没关系，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比赛。一个世纪的恩怨情仇，你死我活的出线形势，踩着敌人尸体上位的血腥之路……让我热血沸腾！相信德国人也一定这么想的，哈！” 他攥起拳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害怕，那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