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狮王之心 第三十四章 独特的那一个
两座球场，四间更衣室，气氛却大不相同。 酋长球场的主队更衣室里，阿森纳的球员们正听着音乐放松，大家在兴奋的讨论起比赛结束之后要如何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联赛冠军，就连温格都不认为森林队还能够创造奇迹，哪怕他刚刚得知诺丁汉森林也在主场1：0领先了。 曼城在今天这场比赛中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也没有让温格感到惊讶——这场比赛对曼城来说确实没有必要去拼。谁也不想在最后一轮受伤吧？明明知道面对的是对联赛冠军势在必得的阿森纳，还全力以赴的话，受伤自然难以避免了。还是随随便便混完这场比赛，然后去度假好了。 联赛最后一轮碰上这样的对手，真是好运气。再瞧瞧托尼.唐恩遇到的情况——一个必须赢下森林队才能保级的桑德兰。 这样的形势，如果阿森纳还拿不到冠军的话，他温格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才能让自己的球队夺冠了。 时隔两年，把联赛冠军重新从诺丁汉森林手里抢回来，就算是冠军杯被他们淘汰了，也没有遗憾了。 ※※※ 在城市球场，桑德兰队的更衣室中。主教练尼尔森正站在球员们中间，攥着拳头向他们发表充满了激情的演讲：“只是一个球而已！阿森纳那边已经两球领先，中场休息的时候森林队的人一定知道了这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联赛冠军飞走了！他们的士气和信心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击败他们，让我们留在超级！” 球员们被他的这番话说得双眼发亮。老板说的没做啊，诺丁汉森林一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只要抓住一两次反击……为了留在超级联赛，这四十五分钟拼了！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拼的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 阿森纳的更衣室是兴奋且轻松的，桑德兰的更衣室则是充满了躁动与希望的。诺丁汉森林这边，倒是闷的像暴雨前的天气了。 所有球员一下场就追着教练组的教练和替补席上的队友们询问在另外一座球场的战况。他们在比赛中听到了两次从看台上传来的巨大嘘声，他们要确认一下是否这意味着阿森纳两球领先了。 答案是一致的，不管是教练们还是队友们，都用无奈的眼神和点头的动作告诉了他们这残酷的事实。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坐在更衣室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能机械的擦着身上的汗水。 唐恩一直在更衣室里，他也没说话。 其实这个时候，森林队的球员们都在内心期待着头儿说点什么，哪怕是骂人也好。否则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实在是太难受了…… 贝尔张嘴欲言又止，他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习惯性地低着头，他突然讨厌起这个动作来了。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认输了吗？就连一向狂妄不羁的头儿都默认这个结果了？ 这种令人难受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 更衣室里放着巴西的桑巴音乐，巴西球员居多的曼城俱乐部越来越像是一支巴西球队了。罗比尼奥、埃拉诺、乔、阿莱士……这些来自巴西的球员们此时正在更衣室里伴随着音乐扭动腰肢，好像在过今年的又一次狂欢节。 还有人在跟着起哄，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比赛上了。 只有本特纳感到痛苦，因为这些桑巴音乐仿佛是阿森纳球迷们笑声的延续，始终在他耳畔回荡。他觉得头都要炸了。他讨厌这样的更衣室气氛，他宁肯大家都正襟危坐，然后主教练麦克拉伦踹门进来把他们所有人都痛骂一顿。 吼点“你们上半场踢得都是他妈的什么狗屎”这样的脏话，他可能才会舒服一些。 他将擦汗的毛巾罩在头上，靠在壁柜墙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惜喧闹的快节奏音乐让他的努力成了徒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随着音乐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 下半场还要继续这样踢吗？ 我可以向老板申请被提前换下吗？嗯……估计不行吧？那我自己找个机会吃两张黄牌算了，或者弄伤自己……反正我不想踢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比赛啊，我们在赛前就已经失去了斗志。难道看着别人在我们眼前举起冠军奖杯是一件很骄傲很自豪很光荣的事情吗？难道这些还在更衣室里跳舞的人不为眼前的比分感到羞耻吗？难道他们希望失败吗？难道我们凑在一起不是为了胜利和冠军而踢球的吗？ 本特纳稍稍抬起头，视线从毛巾下穿过，他看到了阿什利.杨在旁边看罗比尼奥等人的表演，脸上带着笑意。这笑容看起来很冷。他在这一瞬间，突然很羡慕阿什利.杨了，因为……他终于解脱了。 本特纳心里涌出这么一个念头。 ※※※ 任由更衣室里令人尴尬难受的沉默持续了五分钟，托尼.唐恩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着他这个动作，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他。 “大家都知道另外一个赛场的情况了，我就不介绍了。这个结果是不是让你们很丧气？我们努力了上半场才一球领先对手，阿森纳轻轻松松就两球领先了？我得承认这个结果对我们很不利，我也没有办法要求你们去争夺冠军，因为冠军的命运并不掌握在我们手里。”唐恩摊开手。 “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只剩下打好自己的比赛了。暂时把冠军给我忘了吧。”唐恩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球员们，发现大家的反应并不强烈。他笑了起来，“是不是我这么说让你们感到泄气？你们以为我会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嚣胜利属于我们冠军属于我们，对不对？” 球员们没有回答，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唐恩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只是希望你们放下包袱。刚才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继续背负着冠军的沉重期望比赛的话，下半场说不定我们反而会输给桑德兰……别，别露出这种不相信的眼神来。”唐恩指着几个球员道，“你们满脑子都是阿森纳、阿森纳、阿森纳……你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这场比赛的对手是谁吧？纽卡斯尔？托特纳姆热刺？或者……皇家马德里？伙计们，当你们眼睛看着远方的目标时，稍微注意一下脚下吧。如果被一块小石头给绊倒了，你们会成为所有人笑柄的。到时候阿森纳不仅拿到了联赛冠军，他们还可以肆意嘲笑我们的无能！” “不错，目前我们是落后阿森纳一分。阿森纳领先的很轻松，也是事实。可这不应该成为我们自暴自弃的理由。打好同桑德兰的比赛，别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接下来……”唐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下来要说什么？向上帝祈祷冠军属于我们吗？等待着命运女神眷顾吗？ “不。”唐恩摇摇头，“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我们，我们也要看好我们自己。不到这场比赛的最后一秒，阿森纳就不能宣布胜利和冠军属于他们！同样，你们也不能宣布到此为止！我告诉你们，我还没有放弃，我一直就没有放弃！我自始至终都相信我的球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队，理应获得一切荣誉。有人在为我担心，如果我输掉了联赛冠军，要怎么吃桌子？我告诉你们……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坚信自己不会输！”唐恩用力挥舞着拳头，语气突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如果你们没有和我一样的心态，你们就无法在这场激烈的争夺中笑到最后！任何时候，相信别人都不如相信你们自己！我之前说过，你们还记得这场比赛你们的对手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是桑德兰！是那个注定要降级了的倒霉蛋！把他们给我碾碎！” 如果这时候往唐恩手里塞个苹果的话，说不定他可以直接捏碎。 ※※※ 尼尔森在为球队布置下半场的战术，他自信已经找到了诺丁汉森林的漏洞。 “他们心态失衡，一球领先对唐恩来说不保险。这是托尼.唐恩的习惯，他一定会要求球队压上进攻，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上半场森林队的两个边助攻的很活跃，下半场只会比上半场更活跃。别人都说托尼.唐恩保守，可是他骨子里是很疯狂的人，他为了胜利可以在下半场继续压上。所以我要求你们断球之后马上发动反击，大脚向前踢，只要有一次可以进禁区，就行了！” 战术板叫他画的乱七八糟，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但是球员们有几个听清楚了的呢，他没空去管。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让他们都知道下半场该做什么！ “继续全场逼抢，继续使用犯规战术……当然了，犯规地点距离我们的禁区远点。别怕体力不支，我再强调一遍——这是被赛季最后一场比赛了，如果你们再不拼的话，这也是你们在英超的最后一场比赛了。就算跑抽筋也要给我跑！你们不能持续给他们制造压力的话，倒霉的就是你们自己！” “别怕失误，丢了球就地反抢。你们凶一点，他们就害怕！想想森林队现在是什么心态？他们的冠军没了！”尼尔森还把这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三遍。 尼尔森或许不是什么出色的战术家，否则桑德兰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爱尔兰人奎因背后的财团还是有些财力的。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出色的演说家，只是在如今这个特殊的请款下，他说的话还挺有煽动性的，桑德兰的球员都双眼泛红，准备在下半场大干一场了。 掀翻不可一世的诺丁汉森林，打破他们夺冠的黄粱美梦，让自己留在超级联赛。这个赛季就算是完美了。 ※※※ 桑巴音乐终于没了，可本特纳并不觉得自己的煎熬就结束了。因为麦克拉伦正在安排下半场的战术…… 罗比尼奥坐在位置上，还在轻轻摇头，似乎那音乐并没有消失一样。他已经被换下了，下半场一开始，主力前锋被换下，替补他上场的是球队的年轻前锋，年仅二十岁的杰克.里德，本赛季总共才为球队在联赛中出场五次，全部都是替补登场。 麦克拉伦已经在为球队锻炼新人了。 本特纳作为球队内的头号射手，倒是依然受到了重用，他下半场将继续披挂上阵。 本特纳真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当麦克拉伦宣布由杰克.里德替下罗比尼奥的时候，他偷偷瞥了一眼阿什利.杨，发现后者同样在瞄自己，只是那眼神中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是同情。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诺丁汉森林出来的人，无论如何，总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因为那个人太独特了，所以他带出来的那支球队也太独特了，那支球队里走出来的人自然也是独特的。 如果是诺丁汉森林碰到了这样的情况，说不定那个人会在更衣室里把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他无法容忍失败，更无法容忍这样子毫无斗志的失败。在他手下踢球很累，真的很累，就像成天被一根狼牙棒赶着向前跑一样，还不能停。 可当有一天他们被允许稍微停下来休息休息，喘口气的时候，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跑上了群山之巅。那时候终于可以把疲惫不堪的身躯挺直起来，长出一口气，再好好看看身处的环境。 一览众山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