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深红 第八十九章 我感觉很爽！
确认伊比舍维奇心态没问题之后，唐恩放了老大的一个心。但是马蒂亚斯.费尔南德兹的问题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语言不通，现在在训练的时候还需要俱乐部雇佣的翻译随时在身边为他传达教练们的旨意，至于到了比赛的时候，那基本上只能看猜和手势了。 目前他每个星期要抽出两个晚上给自己补习英语，但是时间不够，进展缓慢。唐恩觉得费尔南德兹的事情恐怕记不得。 伊比舍维奇状态不好成了出头鸟，帮助他挡了不少媒体的口水。如果伊比舍维奇状态好起来，进了球之后，该倒霉的人就轮到智利人了。 唐恩决定暂时不去管费尔南德兹，他相信这个前南美足球先生的智商，哪怕语言不通，生活不惯，足球场上总有相同语言，状态回升是肯定的，只是缓慢一些罢了。 ※※※ 八月二十七日，联赛第三轮，诺丁汉森林继续他们的客场之旅，客场挑战升班马诺维奇。 这是一只弱队。联赛开始头两轮，他们遭遇了两连败，对手还都只是英超中游的球队。 打这样的对手根本不用诺丁汉森林使出全力。所以唐恩的大幅度轮换并不出人意料。乔治.伍德在第二轮联赛首发出场之后，这一场比赛继续首发，其他位置的人则都换了。但不管再怎么轮换，在赛前一天森林队公布的首发名单上，伊比舍维奇的名字赫然在列。 好了，卡尔.斯派克又有话说了：“唐恩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现在傻子都能看出伊比舍维奇是什么状态，为什么还要让他占据一个首发位置？范尼斯特鲁伊、伊斯特伍德、阿邦拉霍、日基奇，哪个不比这个波斯尼亚难民好？波斯尼亚是波斯吗？哈哈！” 他的最后一句话给他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 诺丁汉森林俱乐部向天空电视台正式抗议卡尔.斯派克在节目中侮辱他们的球员。卡尔.斯派克也跟着上了其他媒体的新闻。 有好事的记者跑去问伊比舍维奇关于“波斯尼亚难民”这个新绰号怎么看，伊比舍维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脸色有些难看。 唐恩嘴一咧：“有些人说话不经过大脑，而是经过屁股下面的那个洞排出来，我早已习惯。但是他这么评价我的球员，我会让他自己把吐出去的痰吃回去。” 倒是伊比舍维奇的队友们对此表示了愤慨。伊斯特伍德跳出来为自己的锋线搭档鸣不平：“伊比有实力，但是作为一个新球员，他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这是很正常的。我不认为身份和足球场上的表现有什么关系。我是吉普赛人，我相信卡尔.斯派克先生一定很瞧不起我们这些四处流浪的家伙，但是我想请问一下上赛季射手榜第三的人是谁？” 而据说在英国的波斯尼亚人已经向天空电视台递交了抗议信，要求卡尔.斯派克在电视和报纸上正式向波斯尼亚人道歉。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波斯尼亚是一个小国，波斯尼亚人也没什么地位，尤其是在英国的波斯尼亚人，少得可怜，基本上都没什么社会地位，他们的声音再大也不过就是夜晚草丛中的蛐蛐叫。 但是如果这事情闹成“种族歧视”，卡尔.斯派克可能就会丢了工作。 斯派克可以不怕唐恩，因为他骂唐恩也只是骂自家人，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如果对方不计较，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无论如何都没法上纲上线到可以让他丢工作的地步。骂其他人他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在比赛开始前，媒体上都在吵这事情。通过这件事，可以充分认识到媒体的墙头草特性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当卡尔.斯派克骂托尼.唐恩的时候，他们跟着骂；当波斯尼亚人怒斥卡尔.斯派克种族歧视的时候，他们也跟着起哄。谁也不帮，从中渔利。 唐恩很高兴卡尔.斯派克这个愣头青在这场比赛前帮了他这个忙：他就是要用这种事情来进一步刺激伊比舍维奇，让他积攒在心头的郁闷和不满全部都爆发出来。就像火山喷发一般——轰的一下！这世界就清净了…… 在比赛当天的更衣室内，唐恩正在愤怒的煽动球员的情绪——主要是伊比舍维奇的。 “瞧瞧那个白痴说了什么？今天他说伊比舍维奇是波斯尼亚难民，明天他就可能说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你在比赛中犯了一点错误……如果这不是现代文明社会，我毫不介意在他的头上开两枪！不过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报复办法，赢下和诺维奇的比赛，而且要赢得漂亮！” 之后他又拉住伊比舍维奇：“嘿，伊比。我不想给你压力的。但是你瞧……生活就是这样。”他摊开双手，“压力自己找上你了。我想你必须在这场比赛中证明自己，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不喜欢抽自己的耳光，我喜欢抽别人的。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抽别人的耳光的机会摆在你面前，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伊比舍维奇阴沉着脸点点头：“我心里清楚，头儿。” “如果有点球，你可以去主罚……” 伊比舍维奇打断了唐恩的话：“我不是点球手，头儿。我要在运动战中进球。” 唐恩伸出手：“想好庆祝动作了吗？” 伊比舍维奇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我想是的。” “我等着看了。” ※※※ 诺维奇确实完全无法和诺丁汉森林抗衡，哪怕是在他们的主场。 比赛一开始，诺丁汉森林就正式从他们手中接过了对卡罗路球场的“主权”。 打弱队的时候，诺丁汉森林通常都会采用控制中场、层层推进的战术，依靠强大的实力一点点碾碎他们的对手。同时也不会让后防线集体压上，给对方打防守反击的机会。 但是这场比赛唐恩改变了战术，他没有让球队打控制球，而是一改强队风范，在客场对诺维奇的比赛中打起了快速反击这个他赖以成功的法宝。 只是看这个首发阵容，实在是有些怪异。 首发前锋是伊斯特伍德和伊比舍维奇，两个人都不是有速度的前锋，靠什么打反击呢？ 诺丁汉森林很快就将答案揭晓。 乔治.伍德在中场直接长传，将足球送到了伊比舍维奇脚下，背对球门的伊比将足球传给在旁边接应的伊斯特伍德，伊斯特伍德不停球直接抽射，足球划门而出，将诺维奇的主场球迷们惊得一身冷汗。 这场比赛博斯托克和沙欣都没有首发，在中路登场的人是乔治.伍德和蒂亚戈，双后腰配置让森林队的中路防守厚实了许多，而且让他们的进攻套路更加简练。 这完全是弱队打强队的常用战术，没想到对付一个弱队诺维奇，唐恩竟然也这样用。 随后几次进攻，森林队都是这样，从后场直接发动进攻，两个边路快速插上，前锋们的活动区域并不局限于禁区附近，而是几乎整个半场。 这几次进攻证明了刚才伍德那一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主教练精心布置的战术。 “真叫人看不懂……”电视解说员嘟囔着。 他当然看不懂了，这可是唐恩专门为了照顾伊比舍维奇而作出的改变，在诺丁汉森林原有防守反击战术的基础上做一些调整，以期能够让伊比舍维奇找到在霍芬海姆的感觉。 快速简练的战术，前锋们大范围的跑动穿插接应，让伊比舍维奇可以更多的接到球。 不过第一个球并不是伊比舍维奇打进的。 上半场第二十九分钟的时候，科恩在右边路突破之后传中，被诺维奇后卫顶出来。落在禁区外面蒂亚戈的脚下，他起脚就射，足球打在伊斯特伍德屁股上边线飞入网窝，诺维奇的门将对这个球毫无办法——他扑对了最开始的方向，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吉普赛人的屁股…… 电视转播的字幕一开始把进球算到了蒂亚戈头上，重放之后，进球者的名字变成了“弗雷迪.伊斯特伍德”，这是他本赛季打进的第三个球。诺丁汉森林新赛季联赛进球三个，全都是吉普赛人一个人进的。 解说员在为伊斯特伍德欢呼的时候，也没忘揶揄一下伊比舍维奇：“看来这个赛季森林队的球都要让伊斯特伍德进光了，或许托尼.唐恩该拿伊斯特伍德和卡尔.斯派克打赌。不过我想那样的话，斯派克一定不敢接招。” 伊比舍维奇在庆祝伊斯特伍德进球的时，脸上还带着笑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对此作何感想。 ※※※ 伊比舍维奇试图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现在的状况他并不陌生，他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发现他职业生涯这些年来，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别人的质疑了。 在巴黎圣日耳曼，他被认为是靠着时任主教练波黑人哈利洛兹奇的“老乡”关系才能进入这支法甲豪门的。在球队中，在球迷中间，都流传着有关他和哈利洛兹奇关系不一般的谣言。 那段时间不管他训练怎么样，别人都会这么看他。以至于他突然认识到，虽然哈利洛兹奇很赏识他，并亲自把他从美国带到了法国，但是如果自己想要有发展前途，就无法待在哈利洛兹奇手下。 就算他在训练赛中表现出色了，人们也会认为那是哈利洛兹奇的特殊照顾。如果他表现不好呢，他和哈利洛兹奇两人都要倒霉。 他只在哈利洛兹奇手下踢了两场比赛，后者就下课了。在外人眼中，他的“好日子到头了”。整个赛季他只在巴黎圣日耳曼出场四次，一个进球都没有。 从主教练到普通的训练场工作人员，都认为波黑人哈利洛兹奇当初决定引进这个波黑大个子一定从其他地方得到了某些好处。这样的年轻人简直毫无前途，趁早抛弃了吧。 伊比舍维奇可不是傻子，他知道俱乐部的人怎么看他。所以他主动提出租借出去打比赛的申请。 就这样，在05-06赛季，他被租借到了法乙第戎。在哪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因为和主教练关系好才得到这个工作机会的，他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在那里他出场三十三次，打进十球。作为一个才二十一岁的球员，他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但是巴黎圣日耳曼这样的豪门自然是不会看上都已经二十一岁了才这么点成就的年轻球员。 所以他去了德甲球队亚琛。 那算不上是一个成功的赛季，出场二十四次，进六球，身穿象征主力中锋的9号球衣。 耳边的质疑声并没有消失。 人们总是说他身为一个前锋，在比赛中过于紧张，错过了不少得分机会，在面对球门的时候，他似乎完全是迷茫的，不知道把足球踢向哪里才合适，他甚至都没有信心把足球射进球门。这样的前锋，怎么可能获得成功呢？ 其实他这样的球员在世界足坛有成千上万，他们默默无闻，他们混迹在低级别联赛和末流球队中，一个赛季都进不了多少球，只能从一个地方转到另外一个地方碰运气，最后越转联赛级别越低，球队越烂。到最后混到三十五、六岁随便找个低级别联赛球队退役。然后去社区当少年足球队的教练，或者干其他和足球毫无关联的工作，养活自己和一家人。他们或许有天赋，他们或许有能力，但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欠缺机会和运气。 对他来说，在06-07赛季结束之后，他是幸运的。因为当时的德乙新军霍芬海姆找到了他。 后面的故事就不用说了。地球人都知道了。 现在他身穿暗红色的诺丁汉森林球衣，站在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的赛场上。这是他所效力过最显赫的球队了，但情况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变。他还是在被人质疑。 就算在霍芬海姆他一个赛季进了三十七个球他也依然在被人质疑——这小子只是昙花，我敢打赌他下赛季就会迅速沉沦，像明塔尔一样，最好别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好吧，唯一的改变是，在英格兰，终于有人公开拿这个打赌了——我打赌他一个赛季进不了二十个球！ 卡尔.斯派克在看了最近几场比赛伊比舍维奇的表现之后得意洋洋的说：“其实我当时应该说他一个赛季连十个球恐怕都进不了。” 我想要享受真正纯粹的欢呼，干干净净一点杂音都没有的欢呼。让他们在高呼“超级伊比”的同时不会紧接着小声嘀咕：“希望他下赛季还能有这样的表现”“希望他下一场比赛还能有这样的表现”…… 静下心来，回忆起我在08-09赛季时是怎么踢球的。想想当面对球门，面对那些门将和后卫的时候，我是如何把足球从他们的缝隙中射进球门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需要紧张的。我还是我，韦达德.伊比舍维奇，一个从波斯尼亚来的小子。别对我期望过高，可也别小看我！ 一个赛季进完了一辈子的球？ 别开玩笑了！ 我才二十六岁，我这辈子还长，我还有很多球没进呢！ ※※※ “乔治.伍德在中场控制节奏，现在的他看起来越来越像是一个组织型中场了，本场比赛诺丁汉森林有五次进攻直接来源于他脚下。他的长传球和之前几个赛季相比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在抬头观察形势……” 说话间，乔治.伍德把足球长传给了前面的本特利。 本特利没有往底线带球，他在斜四十五度角的地方直接传中！ 在诺维奇整齐划一的后防线中，伊比舍维奇突然杀出，高高跃起头球攻门！ “顶的太正！他在起跳之前都不会观察门将的位置吗？”解说员总能找到伊比舍维奇的毛病。 足球被门将双手拍了出去。 这一次足球落在了伊斯特伍德脚下，诺维奇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看得出来本场比赛吉普赛人的状态正好，在禁区弧顶地带，简直就是“伊斯特伍德区域”，只要他起脚，足球就是一道弧线转向球门。 所有人都把防守注意力放在了吉普赛人身上，却忽略了在旁边的伊比舍维奇。 伊斯特伍德作势要射门，却把足球捅了出去。 刚刚从门前跑回来的伊比舍维奇马上转身，也不扭头看边裁的旗语。只管看脚下的足球，同时用眼角余光去瞥门前的门将。 越位？ 先把这球踢进去再说！ 哨声？ 我没听见！ 伊比舍维奇转身之后没有带球前突，而是直倒地扫射！ 足球在草皮上跳了一下，躲开了诺维奇门将沃德伸出来的手，然后径直向球门远端门柱窜去！ 在门线前它又跳了起来，然后撞上了门柱。 射完门的伊比舍维奇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半跪在递上，保持扫射的姿势，和门将沃德一样，眼睛死死盯着足球。 两个人看到它撞上门柱，然后跳了第三下，晃晃悠悠的落到了门线以内…… 这一瞬间，伊比舍维奇的瞳孔由于兴奋而缩小了，而他身边的诺维奇后卫们则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 越位……吗？ 电视解说员第一时间叫了起来：“越位！” 但是很快他看看到站在边线的边裁拿着旗子跑向了中线，而主裁判的则双手平举转身指向中圈——这是进球有效的手势！ 进球有效！进球有效！ 为数不多的森林对球迷们欢呼起来。一个声音在他们中间开始响起：“超级伊比！” “诺维奇的球员们跑向边裁，显然他们对这个丢球有些争议。但不管怎么说，诺丁汉森林的呃球员们已经开始欢呼了！2：0！他们在客场两球领先，这还只是上半场！……韦达德.伊比舍维奇终于进球了，尽管是一个争议进球……”解说员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他可能还不想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败……只好用“争议进球”来给自己挽回一些面子。 进了球的呃伊比舍维奇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敏捷从地上跳起来，无视那些要拥抱他的队友们，径直跑向角旗处，面对摄像机，抡开右手扬得高高的，然后猛地一挥，画了圆。他真的非常非常用力，以至于差一点扇到了跑到他身后想要拥抱他的伊斯特伍德。 接下来，他不做停留，跑向客队教练席。和托尼.唐恩拥抱在了一起，那些追了他大半场的队友也一拥而上，一群人团团围住。 “伊比，你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在一片嘈杂声中，唐恩大声问道。 队友包围中的伊比舍维奇笑得很开心：“像你说的，头儿！抽别人耳光，确实很爽！哈！我现在感觉很爽！” ※※※ PS，大家拿月票砸我的话，我也会感觉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