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深红 第四章 马略卡假日
自从那天唐恩粗暴的拒绝了海德谢德的报价之后，关于里贝里新合同的事情就没了下文。唐恩强压心中的怒气，和急着赶回诺丁汉去处理这烂摊子的心情，完成了在BBC-5台的解说工作。心里有气，嘴巴上说话就更毒了，于是可怜的德国人，由于在决赛中的糟糕表现，被唐恩在评论席上狠狠讽刺了一番。 在这段时间内，媒体上关于皇家马德里追求里贝里的新闻越来越多，和追求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一样，皇马非常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来为他们的转会活动铺平道路，舆论就是非常重要的手段。 唐恩在一次看到了海德谢德，不过是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上。 他戴着墨镜出现在西班牙马德里灿烂的阳光下，在记者们的包围中神秘兮兮的表示自己只是来西班牙度假的。 傻子才会相信他真是来度假的。 果然，没过几天，他又主动站出来接受了的采访，谈到了关于皇家马德里对于里贝里的追求。 “……是的，我知道皇家马德里对弗兰克有兴趣。老实说，虽然我和弗兰克都希望继续留在诺丁汉森林，毕竟他是在那支球队中成名的。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球员在面对皇家马德里的邀请时可以不动心……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我就是那个意思。皇家马德里是二十世纪最佳俱乐部，能够在这样的球队里面踢球，是不少职业球员的梦想……”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承认自己和皇家马德里接触过了，也表示里贝里希望加盟皇马。 看到这则消息，唐恩再也坐不住了，在从奥地利飞回英国之前，他在机场就迫不及待的给里贝里打了电话。 “弗兰克，我想我们应该单独谈谈。” 里贝里正在度假，以抚慰他那颗在欧洲杯中“受伤的心”。他的法国队在小组赛就打道回府，欧洲冠军杯最佳球员，欧洲足球先生的国家队荣誉之旅提前结束，对他来说可算得上是一种打击了。 “可是，头儿……我现在在度假……”里贝里的声音有些闪烁。是的，“闪烁”，就好像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信号灯一样，时明时暗，辨不清晰。 “我可以去找你，放心，不会找你要机票钱。哈哈！”唐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甚至故意开起了玩笑。“你在哪儿度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里贝里的声音再次传来：“马略卡。” 这个名字让唐恩愣了一下，他不是酷爱旅游，对全世界旅游胜地都熟记在心的人。但是他同样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地方在什么国家。马略卡，在中国国内又被翻译成“马洛卡”，也是是一支西甲球队的名字。 那么里贝里就是在西班牙咯？ 这个时候，这种背景下，这个地方……唐恩没办法不往其他方面想。 “那我去找你。”唐恩做出了决定，有些事情不面谈的话根本说不清楚，面对面交流也有助于唐恩知晓里贝里的真实想法。如果要说服某人，当面交流也比在电话里面说更有效果。 这一次，里贝里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然后他说：“头儿你忙了一个多月，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唐恩笑了：“不忙不忙，在电视里面骂人算不得忙。再说了，马略卡可是旅游度假的胜地，我正好去你那儿放松一下。” 这次里贝里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 “好吧，头儿，你要来，我去机场接你。” ※※※ 当欧洲杯落下大幕的时候，唐恩没有和莫特森他们一起直接回英国，而是订了张从奥地利直接飞往西班牙马略卡的机票。接着他在当地商店买了几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衣，以及短裤、草帽，一套行头穿上之后，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去旅游观光的游客了。 当他这副穿戴出现在机场的时候，那些本来打算跟着BBC电视台的人回去的英国记者们都非常惊奇。 “球队不是已经要重新报道了吗，唐恩先生。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旅游，好好放松放松！”唐恩笑着说。 “可以问问您去哪儿吗？” “西班牙！”唐恩对提问的记者眨眨眼。 ※※※ “弗兰克！”海德谢德的声音在电话里面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可以答应和唐恩见面？” “布鲁诺，你这样让我很难办。他执意要来，我能怎么办？”里贝里心情也不好，最近被转会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说是来度假的，实际上每天都皱着眉头，再美丽的风景和人在他眼前都视若无睹。怎么可能有心情呢？这其实是布鲁诺的主意，让他在这里躲着不见唐恩，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等结果就好。 “干脆的拒绝他！” “不可能！”两个人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我很清楚头儿的性格，你越是拒绝，他就越是要来。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 “那就撕破脸皮……” “你没有搞清楚情况吗，布鲁诺？我是他的球员，我和他撕破脸皮？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对待和他闹翻的人吗？”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弗兰克。你再强硬一点，下赛季就是身披白色球衣的人了，你还在乎他是怎么对待背叛者的？” 最后一词刺激到了里贝里，他拿着电话愣了一会儿。“布鲁诺，我相信你，皇家马德里那边你去处理。但是头儿我想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他见上一面，我没有理由拒绝他，我也不想和他闹翻。毕竟，是谁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我机会让我成为现在的弗兰克.里贝里的？” 里贝里斩钉截铁的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那边的海德谢德看着手里的电话，愤怒的骂道：“笨蛋！和他见面了我的努力就白费了！你以为托尼.唐恩是什么人，弗兰克？” ※※※ 在伊比利亚半岛明媚的阳光下，里贝里笑着从唐恩手中接过了小皮箱。 “西班牙真是好地方，比英国那种鬼天气好太多了。”唐恩仰头看着晴朗的蓝天，他带着墨镜，倒不怕灿烂的阳光灼烧了眼睛。“你真会挑地方，弗兰克。” 这句话看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实际上就是说者有心，并且希望听者有意。 果然里贝里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自己的手下爱将，唐恩之前焦躁不安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点。他清楚，如果里贝里执意不见他，那么这事情就危险了。只要里贝里肯和他见面，就说明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在去所下榻酒店的出租车上，唐恩和里贝里并排坐在后面。车内的收音机里放着西班牙语的流行歌曲，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气氛实在是叫人觉得不舒服。 还是唐恩先开口了，毕竟他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真和里贝里畅游马略卡岛的。 “我应该先安慰你吗，弗兰克？” “嗯？” “法国队在本届欧洲杯上……”在法国队和意大利队的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唐恩是评论嘉宾，当时那场比赛他把法国队骂的狗血淋头，唯独放过了两个人，一个是本泽马，一个就是里贝里。 里贝里的表现有目共睹，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他还在跑，不断的跑，突破、传中、射门……争取着破门的机会。在诺丁汉森林的四年，唐恩的风格早就刻在他骨子里，不到比赛结束永不放弃，面对困境绝不认输的“诺丁汉森林风格”也成了他里贝里的风格。 可惜，一个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足球是团体项目，他的努力在另外十个人懦弱无能的衬托下更显得刺眼和叫人心痛。最终，里贝里也没有为国家队带来胜利，赛前呼声颇高的夺冠热门法国队再次在小组赛打道回府了。 比赛结束了，意大利人在狂欢，他们死里逃生，获得了小组出线权。法国人则垂头丧气的，但是有谁注意到了里贝里眼中的愤怒？ 听到唐恩提起这件事情，里贝里笑了一下：“嗨，比赛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冠军都叫我一个人拿了。这个赛季啊……我已经很满意了。作为一个职业球员，所有能拿的俱乐部荣誉都拿到了。” 唐恩瞥了眼注视着前方的里贝里。 这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直到出租车抵达目的地。 ※※※ 在房间里，唐恩看着侍者退去关上门，他终于可以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弗兰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这里度假的吧？” 里贝里笑了笑：“从你的打扮上来很像。” “我只是不想让接下来的谈话过于严肃而已……我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也知道你的经纪人在干什么。”唐恩的神情还是不知不觉严肃了起来。“我希望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我……”沉默了一会，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里贝里才继续说道，“头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谁想听假话？说真话。”唐恩挥挥手。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待遇有些低……” “加薪提出来就是，俱乐部并非不通人情……” “可是，头儿……嗨，我说实话吧。我认为以俱乐部目前的财政状况，可能满足不了我的要求。” 唐恩没说话，里贝里说完这个也没再继续说了，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 “好吧，让我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一边，带我去吃东西，我饿了。”唐恩摸着肚子对里贝里笑道，“你请客。” 里贝里也笑了：“没问题。” ※※※ 唐恩可没真的打算在风景如画的旅游胜地度假，他哪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奢侈？第二天他就决定飞回英国，一大堆事情在等着呢。 “真是短暂的度假。”在已经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件小皮箱还只是放了几套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旅游纪念品这种东西唐恩都没去买——的房间内，里贝里看着床上的那只皮箱说。 唐恩则站在门外露台，远眺外面的碧海蓝天。 “这儿天真蓝，和英国比起来，西班牙确实充满了吸引力啊……” “喜欢的话，头儿可以在这里买套别墅，每年夏天都可以来了。”里贝里假装没有听出唐恩话里面的意思。 “真要长住的话可就不行了，弗兰克。”唐恩回过神笑道，“刮风下雨的时候，现在平静的大海就不好玩了。美丽的东西必须短暂。我还是要劝你留在诺丁汉。” “我并没有说要走，头儿……” “可是在外面的媒体眼中，你已经无限接近于皇家马德里了，不是吗？”这一天，唐恩留意了一下当地买的西班牙报纸，虽然他看不懂西班牙语，但是里贝里的照片和名字还是认得的。在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转会在迅速往“闹剧”的方向发展之后，弗兰克.里贝里的出现，重新刺激了皇马的球迷和西班牙人。 “只要俱乐部可以满足我的薪水要求，我马上就和俱乐部续约。” 唐恩笑了笑，这种话更像是空头支票。“能告诉多少才合适吗？” 这次，里贝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皮球踢给了经纪人：“这得和布鲁诺谈了，头儿。他全权负责。” 听见这句话，唐恩用力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你的经纪人已经和我联系过的事情了吧？那你也一定已经知道了结果对不对？” 里贝里沉默着点点头。 “十五万。”唐恩叹口气。“我以为那只是海德谢德拿来让你成功转会的借口和幌子，是逼我们接受你必须转会的现实。可是……现在看来是真的。”他耸耸肩。“你应该知道俱乐部目前的财政状况，我们确实拿不出这么高的续约价格。为了修建那个……新球场，我都必须捂着钱包过日子，在转会上场捡便宜，一欧元都要和对方谈判好几次……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俱乐部的处境。” 他说的非常诚恳，你不能怀疑他这么说有什么别有用心。里贝里继续沉默。 “我不愿意这么说，可是我希望你想一想。皇家马德里那样的球队并不是你希望去的地方，只有诺丁汉森林才是你的家。你讨厌你的队友，讨厌我们这些教练吗，讨厌那些球迷吗？” “不，头儿。我谁也不讨厌。”里贝里摇头，“我觉得在诺丁汉森林的四个赛季是我自从成为职业球员之后最愉快的四个赛季。直到现在有时候我还不敢相信那个在布劳涅濒临失业的弗兰克.里贝里有朝一日会捧起冠军杯，而且是连续两次。” “那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头儿，我没有说一定要离开。但是我希望自己所得到的报酬可以和我的付出成正比。” “我们给你开了新的合同，但是你的经纪人瞧都没瞧就扔到了垃圾桶，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俱乐部没有诚意！”唐恩提高了音量。“我承认俱乐部现在根本不可能拿出十五万的周薪与你续约。但是你能否考虑一下俱乐部的难处，稍微作出一些让步呢？你的经纪人就死咬十五万，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谈判，我甚至认为他是在故意威胁我……” 里贝里连忙摆手：“头儿，请你相信我。在皇家马德里和诺丁汉森林之间，我肯定选择后者……当然，只要条件合适。” 唐恩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倒是实话。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我不知道这么说出来是否合适。诺丁汉森林的球迷们都很喜欢你，队友们也很喜欢你，你在球队内的人缘非常非常好。我们刚刚连续两个赛季拿了冠军杯冠军，上个赛季又拿到了联赛冠军。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球队和你都处于上升期。我们在一起，还有很多很多冠军可以拿。你现在稍微牺牲一点经济利益，就可以换来更多的好处。我实在想不明白转会去皇马，或者一定要十五万周薪有什么用？十二万和十五万只差三万，实际上你根本不缺着三万……周薪拿的再多有用吗？没有荣誉你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这世界除非你能不断赢得冠军和胜利，否则坐在板凳上拿二十万周薪也没用。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弗兰克？很多时候，荣誉远比金钱重要的多。” 里贝里沉默了。 唐恩抬腕看看表：“我得走了，诺丁汉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你继续在这里休假吧……” “不，头儿。实际上我也可以跟着……” 他摆摆手：“我说了允许你们参加过欧洲杯的人额外休假一个星期，那就得休息满一个星期。不休息好，身体有什么状况，到时候等赛季开始了可就完蛋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好好在这里放松一下吧，西班牙的海水和天空真蓝！”他拍拍里贝里的肩膀，从床上提起小皮箱，再将草帽扣在自己头上，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离开了碧海蓝天之下的度假胜地西班牙马略卡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