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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山东政务

    陈超接受了吏部的正式委任,但他还需要去趟京师接受训诫。这是吏部明确通知的。从接受委任后,陈超摇身一变从“白身”成为了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开创了一段历史,引起了山东官场的惊叹。

    当事人是怎么想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此刻的陈超,正准备在徐建寅葬礼结束后,与赴京就任新职的白瑞庭一同走水路入京。

    布政使在巡抚未成为常设职务前就是一省之长,现在则是民政的主要负责人,如果和后世比,就是常务副省长兼财政厅长。

    穿着从绣着锦鸡的二品官服,戴上镶着小宝石的红顶子官帽,参加了杨士骧举办的为白瑞庭饯行及为他接印举办的宴会后坐了四抬大轿回到家里,陈超感觉怪怪的,恍然如同做梦。一直回到家里,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一下子就登上了二品高位?布政使可是实权职位呀……”少年时期治国平天下的壮志情怀似乎一下子回来了,那时自己是多么渴望做官,做一名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的好官,至于官位,能做个县令就是最大的理想啦。

    或许是饮了过量的酒,陈超脸上红扑扑的。

    “啊哈,爹爹这身打扮好气派呀。”陈娴笑道。

    “你爹还是第一次穿官服呢。都说衣冠禽兽,这是什么鸟啊?”尤氏指着丈夫胸前的图案笑道。

    陈淑张着嘴,却没想好说什么,呆了半晌,问兴华,“你看姥爷的衣服漂亮吗?”

    “不漂亮。”兴华手里拿着一个木头手枪挥舞着。

    “姥爷你不嫌热啊?”还是老大振华懂事,给陈超递过一把蒲扇。

    “热。怎么不热?”陈超开始脱他的官服,“这是将姥爷放在火上烤啊。”

    “那姥爷就不要穿它了。”

    “哈哈,还是振华聪明。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陈超摸了摸振华的脑袋。

    龙谦的这两个儿子,振华稳重早慧。兴华顽皮好动,兄弟俩xing格截然不同。

    “喝点酸梅汤吧。”陈淑将一碗酸梅汤端给叔父,“他已经到广东了吗?”

    “听时俊说,第五镇前锋部队已进广东,具体情况也不甚清楚。不过,想来跟在江西差不多,没有啥危险的。”

    “朝廷最会借刀杀人!逼着蒙山军跟同盟会翻脸。”陈娴道。“简直坏透了。”

    “这就是占了大义高度的好处啊。”陈超将一碗酸梅汤喝下肚,说不出的舒坦,“对了,今儿接到退思的手书。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政务上的事。他也不想想,现在的山东,跟他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啊。”

    “他身体好吧?信上都说了什么?”陈淑关切地问。但她也知道,既然是寄给叔父的,那就没有自己多少事。

    “你看看吧。写信的时候还在江西。不过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他伸手捏了捏兴华的脸蛋,“你老子回来,你都不认识了。”

    兴华不高兴地摸了摸被捏疼的脸颊,跑出院子玩去了。

    陈淑打开了丈夫那封厚厚的信笺。钢笔写的熟悉的笔迹立即让她看到了丈夫的身影,在恭喜叔父骤获高位、对徐建寅病故表示哀悼并嘱托代其致奠后,龙谦在信中谈起了山东政务,“……叔父可在政务上大展身手,无须顾虑杨士骧的掣肘。或许,杨士骧不会掣肘于你。但在政治上务必低调,严格控制舆论之宣传,勿使朝廷更关注山东。政务之要,在于财政,要想尽办法将财权拿住,要建立一支笔的制度,可规定数额,超过数额的开支,必须有你的签字方可支出……朝廷将越来越无力顾及地方,可无所顾忌地加快建设的步伐,按照之前所商议的规划,先期成立商业局、工业局及招商局,统筹山东工业、商业及招商事务。工业方面绝不能依赖华源、中兴两大集团,而要利用目前的名气和优势,促成更多的民间企业的建立,最大限度将其他省份的资金人才吸引过来官府要在征地税收等方面给予最大的优惠,华源、中兴要在技术、人才上予以扶持……千方百计促使山东实业的快速扩张,力争在山东打造一个初具规模的,体系完整的工业基地,对于实现国家的工业化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在任何时候、不管出现任何情况,都要不遗余力地搞基础工业的建设。此事不能依靠他人,你要亲自抓起来……对于乡村自治亦不可放松,自治的根本目的在于将松散的农民组织起来,前期以减租减息,根除种植吸食鸦片买卖人口诸多陋习、缓解贫富为主要工作,后期则以配合军队的预备役建设,以打击潜在的会道门,改良农村政治,渐次消除宗族影响,次第在基层建立忠于蒙山军的乡村政权为主……工业之建设在于进取,农村之组织改良,乃是保证蒙山军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龙谦在信中还详细布置了政务上的几件急务,一是要商业银行总裁蒋继英亲赴广州领受任务。二是银元局的扩建和商业银行的扩资,信中讲到了还说他最近会向山东商业银行上海分行注入120万两白银。三是关注中兴实业与斑马公司的合作,尽快扩建王炎主持的化工公司的纯碱、制酸厂,工业强酸和纯碱的制造不止是军工利器,更关乎民生经济,要保证中兴化工厂的资金,不惜代价扩大生产。四是与方、许、蔡诸君商议,再兴办几所中等专业学校,以培养工业人才,愈多愈好。在广东立足后,或许要抽调一部分人员赴广东工作……

    龙谦在信中说,此信可给宁时俊、方声远及宋晋国看。对于山东军务,他另有指示给宁、张、叶、吴,军事方面不需多担心,只要第五镇仍在我手,朝廷断不敢武力图谋山东……在信的最后。龙谦叮嘱道,自湘赣事件起,山东之乱随后。加上蒙山军主力南下,与同盟会已成水火。此辈最喜暗杀泄愤,家人之安全保卫务必小心在意,万不可有丝毫的疏忽,此事须提醒所有留守山东之要员,务必加强防范,确保安全。

    “叫蒋继英去,是要在广州成立分行吗?”陈淑看完信。“不知我可不可以跟蒋先生同去?”

    “现在怕是不妥,毕竟他刚到,一切尚未安置妥当。”陈超沉吟道,“他既然提起同盟会擅长暗杀。那就要小心了。你们没事还是少出门罢。即使出门,也不要一个人出去。”

    “你叔说的是。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什么同盟会?他怎么会对俺们这些妇道人家下手?那小志呢?总不能将他关在屋里。”尤氏插话道。

    “前些ri子被砍头的示众的就是同盟会,姐夫说的是。再往前,白大人那次出洋考察。还是沾了同盟会暗杀的光。”陈娴对于时局的了解可比母亲深的多,“不过是小心些罢了。小志在大学住校,还是安全的。给他打个电话,到时候派车去接他便是,母亲无须担心。”陈志考入工业大学学习化工。住在学校,差不多每周回一次家。

    陈超想,龙谦似乎对山东局势不甚担心,不然也不会反复叮嘱工业建设之事。不过,要自己通盘管理山东工业,怕是力有未逮。而且,龙谦信中讲了不能只靠华源中兴两大实业集团,而是要建立更多的民资公司。现在倒是有不少的民资流入山东,江浙的,两湖的,山西的,甚至还有直隶的,都想靠上华源与中兴这两棵大树。而周学熙、张莲芬整ri谋划着扩大其集团的实力,从他们嘴里挖rou出来,可能吗?

    一切都要等从京师回来再说了,陈超想,若是要自己去搞乡村自治还算对路,但统管工业建设就不胜其难了。可是,这件事靠谁呢?

    “姐夫将重担给了爹爹呢。”陈娴等陈淑看完,自己也看了一遍龙谦的来信,“爹爹不是一直盼着大展身手吗?现在机会来了。等姐夫回来,爹爹让他大吃一惊。”

    “别说这个了,你们也知道。新提督王怀庆已经到任了,他要我们搬家呢。”

    “什么?”三个女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是个妙人。看中了蒙山军司令部,想独占,自然也连带要将后院收回去,据说现在是独身来上任,最终还是要将他的妻妾接来嘛。”

    “凭什么?爹爹你答应了?”

    “哪里用得着我出面。jing卫营怎么会答应他?为此,差点动了枪。这位老兄也是个棒槌,耍威风耍到蒙山军的大本营来了,真是没脑子。jing卫营与他的人动了手,将他卫士长的右胳膊给掰断了。”

    “活该!打的好,哪天我见了关兴顺要好好谢谢他!”陈娴兴奋不已,“这些东西,不给他点厉害,他就不晓得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关兴顺原是第五镇jing卫副营长,并未跟龙谦南下,而是与jing卫营主力留给了宁时俊,龙谦只带走了营长古小林和一个半连。关兴顺顺理成章地升为山东纵队司令部直属jing卫营营长,负责司令部机关以及陈府的jing卫。

    “阿弥陀佛,打伤人总归不好。”尤氏不算佛门信徒,但遇到事情也会到庙里祷告一番并捐上些香油钱,“人家总归是提督呀,占这个院子也不算过分,要不,咱们搬出去?”

    “若是平常,你这番话不算错。但第一,我如今已是藩台了,他不给我面子不对。更重要的是涉及到对山东纵队的指挥权,那就更不能退让了。虽然蒙山军占据了济南,但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咱们,如果这件事上对王怀庆退让,后果就严重了。这就是政治,宁时俊看的很明白,他做的对,这不是仗势欺人那么简单。”

    “提督不是管军吗?”尤氏傻乎乎地问。

    “哈哈,说你妇道人家,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龙谦当提督,自然就管军,但王怀庆来山东当提督,他还真管不了军!如果王怀庆管了军,我敢肯定,不出俩月,龙谦必定带兵回来。”

    尤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白了吧?咱们的一切都来源于蒙山军。这才是山东权力的根本。什么抚台藩台提督,都必须看蒙山军的脸sè。龙谦过去给我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今ri方才真正理解。你们不是担心我这个布政使能不能当好吗?说好当也很好当,只要山东纵队在,只要宁时俊他们没有二心,我这个布政使就说了算,或许比杨抚台还要说了算。这就很好当,但后台不在了,我一天都混不下去,赶紧乖乖地挂印滚蛋。”

    “叔父,宁司令直接与王提督翻脸是不是不好?”陈淑道。

    陈超赞赏地看了眼侄女,“说的好!你比你婶娘强的多!当时是张参谋长下的令,宁时俊很聪明,他并不在场。”

    “哦,对了,差点忘了大事。”陈娴叫道,“今天下午接了电话,那个叫莫里循的洋记者要上门采访你呢。”

    “唔,你怎么说?”

    “我说要问过你才行。”

    “我已经见过这个人了,他还有什么事?”陈超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