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走错路了
狮鹫横飞万里,降落在云峰脚下的落阳谷。 回来的时候不像返回帝都那般有闲情欣赏地上美景,相同的路程,赶路的时间也相近,但心情抑郁路上也就格外的枯燥乏味,时间漫长。 武安王和掌印大将林功藏还有吴先,率领一干甲士,摆好壮行酒菜,等候多时。林功藏左胳膊负伤,白纱吊臂,血痕犹在。 “见过太子!”安王和掌印大将林功藏还有吴先,身后的一干甲士齐齐跪拜。 “别矫情了,回来才算数。现在是个伪太子。”赢哲跃下狮鹫拉起众人。从桌之上抓起一只鸡塞到狮鹫嘴里,拍一拍狮鹫的脖颈,“辛苦啦大黄,原路返回吧。”灵智已开的狮鹫哀嘶一声,升空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赢哲没心情理会狮鹫,与三位大将一起端起桌上烈酒,四人连干三大碗。 “官越大,胆儿越肥,高兰知道你们这些个飙风铁骑的大将在这里摆酒,还不铁桶一般围个里三圈外三圈,把你们给一锅端了。”赢哲道。 “他们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惜没有这个闲功夫,正忙活着一车一车地搬尸首,披麻戴孝葬同胞呢?”武安王冷笑道。 “舅舅,就是因为这个才受的伤?” “三万铁骑分作得三十队,三十里打一个桩子,接应游击弟兄们归来。中间一队遇上兵力几倍的木兰蛮子,对方想趁机揩点油,冒充一下高兰英雄。结果引发大战一昼夜,三千袍泽又埋骨在这浩荡皇威之外的大漠边荒,不过高兰蛮子也不好受,足足损失五千人马,这回正偷偷摸摸地在黄沙地里寻找尸首呢。”吴先解释道。 “托殿下的福,这一战本将军也砍翻一员万夫长,虽然胳膊被蛰了一下,对方可是把头颅给叫交出来了。”林功藏干一碗酒意气风发地道,“舅舅我,累积军功也足够封侯,封妻荫子。” “舅舅你足不出京城,在家安安稳稳待着也一样能够加官进爵,庇佑子孙。”赢哲笑道。 “那不一样,血洗的功名和带着铜臭的,可是不一样的名声,不一样的底气,不一样的威风。”林功藏回道。 赢哲斟满酒,举至头顶道:“敬三千袍泽!”说完洒酒祭奠,众将士跟随洒酒。 “我meimei还好吧!”气氛冷却下来,大家相对无言,林功藏问道。 “一直哭,神神叨叨的,过几天会好吧。舅舅都封侯了,回京城那个虎狼窝看一眼呗。”赢哲道。 “我还想再立大功呢。”林功藏道,“这不是壮行酒吗,说这些来败兴的事情干嘛。” “时候也不早了,再不上路,雷神就要来催命啦,让我们高歌一曲,就此道别吧。”赢哲道。 “风萧萧兮大漠寒!”赢哲带头唱起悲怆的元武军歌。 “我替父老守边关!”众将众甲士齐声高唱。 “刀枪闪闪敌胆寒!” “马革裹尸英雄还!” …… 悲怆的军歌中,赢哲接过林功藏递来的缰绳,牵出自己的黄骠马,到此为止,他再也不能仰仗修行者甚至灵兽的辅助,只能依靠他自己踏上云峰之巅祭天。 “马革裹尸英雄还?天上盘旋一只‘尸就’,还真他奶奶的衬景。”酒劲上涌,马背上的赢哲彪悍劲儿也上来了,他粗鲁地自我解嘲一句。 “它奶奶的,连只小妖都不看好本王!”赢哲对着天空盘旋的狮鹫骂道。他怒抽黄骠马一鞭子,“走,上路了。”说完打马朝云峰走去。 身后的大将们拱手相送。 “多好的孩子,要去走那绝户路。”身后,武安王端起一碗张口封喉的烈酒,一饮而尽,抬头指着灰蒙蒙的太阳道:“苍天无眼。” “他会成功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否定远远高于肯定,林功藏似乎在问袍泽,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说不准,如果只是在云峰生存,诸皇子之中武灵王最有胜算,可是要去固定的地点,做指定的事情……”年过半百的老游击吴先沉吟道:“感觉就是一个陷阱。” 更像是诅咒,武安王狐疑地望一眼吴先,沉默不语。 “苍天也可以看不起本王,谁都可以看不起本王,可本王得看得起自己,为了母妃,为了那个肥胖嘟嘟的可爱的弟弟,本王一定要成功。”岔路口的,赢哲仰头望天,气势豪迈,“记住,我叫赢哲,赢者通吃。” 赢哲一夹马腹,纵马北去。 林功藏没有听吴先说话,他一直默默注视着远去的外甥。“太子殿下走错路了,他本应一路向西,怎么策马北去了呢?” 吴先和武安王一起转头看去。 “他在这里爬模滚打两年,地形熟悉得很,不会走错路的。”吴先摇头道。 “走北峰?”武安王沉思道:“也是一条路,这小子还真能出人意料,搞不好还真是一条生路。” “南麓平缓,森林密布,北峰都是悬崖绝壁,极难攀登,而且他还要穿过宿敌高兰人的防区,也是九死一生,难言其善。”林功藏像个娘们,满腹忧愁。 “他的路他自己走,高兰人这一关我们到可以帮点小忙,回去点起军马,让高兰人到东线活动起来,给老十四留点缝隙。炼体,从军,走北麓,这小子的选择都这么出格,搞不好是个妖孽哩。”武安王似乎对赢哲很有信心。 “小兔崽子也不打声招呼,蒙头蒙脑地就自己出发了。真拿我们不当自己人。”林功藏精神起来,笑骂道。 元武与高兰的分界线,作为军中游击的这两年,赢哲来来回回是个常客,最多时曾经深入高兰一方两百里,山形地貌都了如指掌。 如今他已经潜入草原三百里,仍然未遇到人烟,对面几匹油光发亮的健壮灰狼倒是半路偶遇,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这并不能全怪高兰族人丁不旺,而是赢哲刻意选择,人迹罕至之处,避免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且不说赢氏帝族与高兰可汗一族,血海深仇,罄竹难书。元武国与高兰之间的战争,就是用赢氏帝族血脉与高兰王族的互相仇杀录。 元武赢氏帝族反抗征讨高兰的辉煌战绩,撰写了元武国的绵长正史。高兰王族击败元武,捍卫草原的虎虎雄威则是高兰民族娓娓动听的英雄故事和引以为傲的勇士传说。 多年以前元武处于劣势,每每被高兰铁骑突破神武长城,元武的步卒们总要花费两倍甚至三倍于高兰人更惨重的代价才能收复失地,捍卫疆土。 自从广武大帝,勤修内政,整顿军备,国力大增。 双方围绕神武长城一线展开及其剧烈的争夺,上一次北境雄关百万规模的步骑大战才过去二十年——那时赢哲还没出生呢。 在后面的几年里,战争中崛起的一代骁将武安王,横击元武西北三千里,连战连捷,甚至斩杀高兰两王,挟飙风铁骑筑尖矛城与西北,与高兰人近战厮杀从未停止。 对于高兰人尤其是对面的木兰部族来说,如尖矛抵胸,骨鲠在喉,不除不快。边境平静的这几年,他们正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扑,以报国恨家仇。 赢哲必须远离高兰人,能少打交道,就极尽可能的少打交道,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哪怕是要天做被子地做床,餐风饮露,饮毛茹血。 还有一种情况他不能暴露行藏。 虽说云峰之上妖兽众多,往返之中危险重重。还有一种可有可无,可大可小的危险潜伏在无形中。那就是他的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赢氏帝族的兄弟们。 十三王的死讯传来是在九月,照此推测他在去年的十二月是踏上云峰,而且祭祖成功的,那么这之后呢…… 谁又敢保证,祭天路上,归来途中,没有几个雄才大略,对祭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放在眼里,信心满满欲取而代之的皇子,不甘心让他的兄弟抢先一步呢? 不要看赢盛尿在金銮殿上一副熊样,私底下如何打小算盘,赢哲可不是神仙,推算不出来。 大殿之上还有许多兄弟噤若寒蝉,其中与他年龄接近,修为接近的怎么也有几个,保不准,他们都已经炼气后期却隐藏实力,蓄势待发。 想到这里赢哲遥看天上一轮毒日,很想对三十九叔的那句苍天无眼,重新诠释成为苍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睁一只眼是赐予赢氏帝族子弟极好的修炼天资质,个个天赋异禀,包括赢哲自己就是个修炼天才。 闭一只眼,却又诅咒赢氏帝族来祭天,天敌环视,妖兽围攻,还有阴谋诡计血亲骨rou相残,一代旺盛的血脉,保留不下来几颗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