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妇人之举
“可是父皇若是想要打压一个人,也犯不着搭上这么多人吧。”有些时候,就连李乾也很是讨厌这些朝堂政治上的尔虞我诈,明明是一代良将行军打仗,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敌人,可背后却还要搞这么多阴阴阳阳。 项铮总算是睁开了老迈的双眼,笑道:“殿下呀殿下,无论你心中所想如何,可毕竟,这就是事实。如果真让战神发出战神之威的话,那陛下还做什么陛下?所以,有时候给点牵绊,让他不要那么顺利,也是必须的手段。” “陛下是个很会平衡的高手,这一点,殿下你可得好好观察学习呀。”说着,他站起身来,掀开帘门往外瞅了瞅,说道:“应该马上也要到了,只是老夫始终觉得,曹太尉好像跟冠军侯有些过节,他是动真格地要针对冠军侯的。” “……” 事情果然正如项铮所料,暮色时分,后方粮草辎重总算是运到。 士兵们这些天冻坏了,也饿坏了,一个个如狼似虎似的就将粮草往营寨里搬运。萧野也好说话,下令让兄弟们放开了吃,天寒地冻中再怎样也不能让兄弟们饿了肚子。 夜里,营寨中火光大亮,酒rou饭香的味道随风四散,飘到代州城头,令苦寒中思乡心切的匈人士兵们垂涎三尺。 他们是茹毛饮血的蛮人,可吃不惯秦地的粮食,只有牛羊的rou香才能激发他们的体力。 而这代州城中的牛羊,已经杀光吃完了。 那天夜里大乱中突围出来,后背中了一箭,好在距离尚远,且有铠甲护身,箭头入体不深,在几日的疗养过后,伤势也没了阻碍。 听闻士兵的汇报,黑支邪勃然大怒:他奶奶的,老子中了玉麒麟的jian计了! 果然,上到城头上一看,五里外的秦军营寨火光通天,士兵们吃的正香,酒rou饭香的味道弥散四野,让固守在这城中的士兵们反倒饿得发慌。 再这样守下去,几时是个头! 要知道,从此地到长城关外,还足有两百里地,而只要还在秦地范围之内,无论对方究竟围不围城,其实结果都一样,他们仍在秦军的包围圈中。 看这势头,越是如此下去,就越是对他们不利,到时秦军援军来到,四面八方布下天罗地网,想要逃出可就难于登天了。 走!必须得走!不管他城外险要之地究竟有没有设有埋伏,也非走不可! 时间越是往后,黑支邪头脑就越是清醒。很显然,秦军前几日根本就是孤军深入粮草不济,这才没有强攻代州城,怪就怪他黑支邪疑心太重,以为肯定又是玉麒麟那小子耍的阴谋诡计,所以这才命令全军龟缩在城中不许出去。 如今一看,那小子的军粮到了,城中的人已经错过了最佳突围的时机。 忽然,就在黑支邪气得咬牙切齿之际,耳畔猛地咻一声响动,一根弩箭从城下飞来,稳稳当当地钉在城楼房梁上。 左右士兵们吓得不轻,急忙将黑支邪护在中央。 秦军的冷箭,可是让他们吃过不少苦头。 这都得归因于秦人狡猾,制造出的弓弩威力极强,军弩射程达三百五十步,而且穿透力极强,一百步以内普通的战甲都能穿透。而匈人身在大漠,铁器本就缺少,所以士兵们大多只能装备皮甲。 以皮甲的防护能力,秦弩百步之内就能轻易地将皮甲射穿。 这正是黑支邪的苦恼之处。 城下两百步外,那射-了冷箭完成任务的秦兵哈哈大笑,又骂了一通黑支邪是个胆小鼠辈不敢出城与他们决一死战后,拍马跑了回去。 可恶! 但很显然,那个秦兵的任务并不是要射杀黑支邪,而只是以弩箭传信。 黑支邪回到城楼之中,立即取下箭上捆绑的书信,打开一看,不禁气得脸色发青。 “王八蛋!” 他一掌重重地落在案桌上,吓得身旁的士兵纷纷后退一步。 这性情暴戾的右王,把他惹急了可是要杀人的。 “难道玉麒麟那小子还真以为我大匈勇士都是缩头乌龟,不敢开城与他决一死战?我的父亲兄弟,可全都死在他刀下,这个血海深仇,我可是从来都没忘记过!” 一旁的中土幕僚见他震怒,忙过来拾起那封书信。 信上都写了什么? 得书之喜,旷若复见……那家伙,都到了这个关头,他居然还有心要戏弄这性情残暴的黑支邪? 信上说了什么? 久闻足下爱慕我大秦神州之地,归附之心已久,近日一见,足下果然眷恋难舍。然而足下却又为何城门紧闭,这对我大秦三军将士来说,可是有失礼数呀。难道,足下是怕我大秦言而无信,会对足下动刀子? 非也!若足下真有误会的话,那么本帅可以澄清。本帅是杀了足下的父兄以及族人无数,可他们却都是早该千刀万剐的禽兽,长年sao扰我大秦边境,杀我大秦子民,死不足惜。但足下不同,足下对我大秦如此忠诚,本帅又如何忍心下这个手? 足下开门吧,我秦军喝酒吃rou也正少了个伴儿呢! 这小子,欺人太甚! “翁先生,素闻你们中原之人,阴险狡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然而只是震怒了片刻,黑支邪的情绪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回眸之际,两道锐芒在他眼中闪耀,看得着姓翁的幕僚浑身一阵抽搐。 “他这是在想激怒孤王,是吗?” 翁姓幕僚长揖作礼:“大王英明!” 黑支邪冷笑:“哼哼,若是如此,那孤王就走一走给他看。哼,如果他真敢妄动的话,孤王就让这代州城里的秦人陪葬!” 次日一早,天气转晴,黎明刚过,温暖的日头便缓缓升起。萧萧原野上,积雪开始融化。 忽然,哨兵来报:代州北门大开,黑支邪要夺路而逃了! 众将闻声而动,迅速点齐手上兵马绕过城池直达北门附近。 果然,黑支邪要走了,两万骑兵正排着长队从北门出来,径直往对面的山岗走去,动作竟也不缓不急,丝毫没有要溃逃的样子。 见秦军到来,黑支邪忽然勒马,率领数千骑掉头迎面飞奔而来,距秦军四百步外停下。 他是要在离开之前,当面跟那屡次将他激怒的深仇大敌告声离别。 将士们无一不是气得咬牙切齿刀剑紧握,可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只见那匈人铁骑之中,夹杂着一条用绳索连环扣成的俘虏带,恐有万余人,皆是城中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女,铁骑将他们夹在中间作为人质,如果秦军敢妄动,首先陪葬的便是他们。 黑支邪,并非毫无谋略的鲁莽之辈! 萧野下令,不准任何人擅自行动,眼睁睁看着匈人扬长而去,将士们也只能将恶气全都憋在心头。 “久闻秦人重义,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元帅心胸博大,孤王算是领教了。那么,孤王也就只好让贵国的这些朋友,送我们一程了。”四百步外,黑支邪勒马高声说道。 他的中土语言,说得还算地道。 “素闻匈人茹毛饮血,好逞一时威风,不过一群走狗鼠辈耳,如今一看,也果然是名不虚传呀!”这边,萧野高声回应,哈哈大笑道:“竟以城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相要挟,足下可知此举在我中土天朝如何称呼形容吗?” 四百步开外,那是为了避开秦弩的射程。 这话一出,秦军大笑,黑支邪气得咬牙切齿。 “如何称呼?” “无耻鼠辈!妇人之举!”萧野高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