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窠臼
“你想去海军?”朱栩突然的开口道。 朱聿键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直接,神色微慌,连忙抬手道:“是。此际正是我大明内忧外患之时,臣身为宗室亲王,当为皇上,为朝廷分忧!” 朱栩嗯了声,微笑道:“你有这份心很不错,不过朝廷刚刚通过了宗室律例,宗室不得掌兵,朕也得遵守。” 朱聿键一怔,看着皇帝的表情,旋即就领悟到,这是在考验他。低眉,想了一会儿,道“回皇上,臣不掌兵,臣作为宗室,只是替皇上监军。” “监军?” 朱栩眉头挑了挑,这位新唐王还真是有机智。 对于海军,朱栩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掌控,熊文灿文人气息太重,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或者说,大明的将领,文官对开疆扩土都不怎么热衷,甚至强烈反对。 朱聿键有没有朱栩不知道,但是他年轻,有热忱,可控! 朱栩在心底权衡一阵,点头笑道“宗室之中难得有为国效力之心的,嗯,海军正在筹建一个作战室,你去做参谋长,不涉兵权。” 朱聿键大喜,连忙道“谢皇上恩典,臣定不负皇上信任!” 朱栩摆手,打量着他道:“平身吧,朕知道你之前受了不少委屈,这样,朕赐唐王府单独的院子,给你题一块匾额。” 朱聿键神色立变,噗通一声跪地道:“臣谢皇上救命之恩!谢皇上信任,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栩笑了笑,端起边上的茶杯,喝茶的时候心里在想‘唐王啊唐王,你可别让朕失望……’ 解决了唐王以及海军的事,朱栩心情大好,看了看天色,站起来笑着道:“今天天气正好,永宁那小丫头最近估计不太好过,朕去救救她,哈哈……” 朱栩刚站起来,曹化淳稍作犹豫,上前一步,躬身挡住道:“皇上,太后娘娘那边传话,皇上要是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去慈宁宫了,专心政务为要。” 朱栩一怔,猛的就会意过来,心底对阮大铖等人越发恼恨! 张太后这是要与他避嫌,今后慈宁宫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了! 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变,好心情是荡然无存了,朱栩转身道“罢了,去鱼藻宫吧。” 曹化淳应声,领头摆驾鱼藻宫。 李解语倒是没有想到朱栩会白天过来,正在刺绣着什么,听到声音,连忙出来接驾。 朱栩看着她摆了摆手,道:“免礼吧,朕累了,在你这睡会儿。” 李解语见朱栩脸上有疲倦,眉宇间厌烦,轻轻应声,领着他进去。 朱栩解了衣服,躺在床上,一时半儿也睡不着,倚靠着在床框上,斜着身体望着门口。 他心里一面恼怒阮大铖导致他不能随意的去慈宁宫,一边又怪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万事都谋定后动,不敢稍有大意,这才酿成今天这个局面。同时他又在想着政改的事,虽说朝臣‘一致同意’了,可具体效用如何,能走到哪一步,他心里没底。 李解语穿着厚厚的锦衣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朱栩,见他眉宇始终凝结不散,轻声宽慰道:“皇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懂,但臣妾听说诸位大人一个多月来都忙个不停,昼夜不寝。” 朱栩抬眼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拉着她的手道:“朕知道。天下这么大,又正值多事之秋,朕决意革新弊政,可阻力丛丛,哪怕克服了明面上的阻力,暗地里的也消除不了。他们都说朕心太急,可朕不心急,他们怎么肯做事?朕心急三分,他们努力一分,朕这个皇帝,怕是比太祖太宗都要累……” 李解语坐上来,玉手轻轻的揉着朱栩的太阳xue,柔声道:“臣妾愚笨,帮不上皇上的忙,只希望皇上到我这能轻松一二。” 朱栩静静的看着门外,好一会儿才道:“也只有在你这才能轻松一会儿,皇嫂那边不准朕随意去了。” 李解语知道那晚的事情,明白张太后这是在避嫌,心里不由得心疼朱栩,一边揉着一边想着道:“皇上,太妃今天见了英国公家的一位小姐,皇上要不要见见?” 朱栩哪有心思想着这种事,身体躺了躺,道:“朕睡两个时辰,记得叫醒朕。” 李解语应声,给朱栩盖好被子,看着他眉宇间的凝色,俏脸忧虑的悄步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周应秋来到信王府,看着依旧如昨日的匾额,神色平静中带着一点嘲讽。 信王的倒台其实在他心里早有预料,从皇帝决心改元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点。 景正朝是一个开端,也是一次诀别,与过去的诀别,那标志着过去的那些人和事,都要被清理。 信王作为天启皇帝遗照的摄政王,首当其冲! 依照皇帝的性情,只要信王站在他的马车上,跟着他走,一定会有一个妥善的安置。可偏偏信王没有,他与东林的那些老思维习惯性的推动着他与皇帝作对,成为皇帝的绊脚石。 皇上如何能容! 周应秋背着手,静静的看着,心里浮想联翩。 信王的倒台,也标志东林的势力在朝堂,在大明彻底的终结! 一个时代的结束! “老爷,我们就这样见信王吗?” 周应秋身后的家丁,看着一身常服的周应秋道。这么见一位王爷,有失礼数。 周应秋淡淡一笑,道:“我现在肯来就是给他面子,日后怕是没有会再来了。” 那家丁愣了愣,旋即心里一惊。 周应秋很顺利的进了信王府,一路来到大堂,远远的就看见非常奇异的一幕。 朱由检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站着两个,他的王妃周氏,以及侧妃田氏,李氏都站在他身后,遥遥的看着周应秋。 周应秋的瞳孔微微一缩,神色不动的上前,抬手道:‘下官见过信王,王妃。’ 朱由检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含笑,逗弄着怀里的第三子,头也不抬的道:“嗯,免礼。” 周应秋起身,又环顾一圈,周王妃倒是镇定,其他两个侧妃都有些瑟瑟发抖,两个站着的孩子脸色发白。朱由检怀里的小孩子咯咯直笑,很开心。 周应秋心里恍然,信王这是表面了死志,他面上不动,平淡的道:“王爷,这是想明白了?” 朱由检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周应秋,漠然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囚禁?还是流放?” 周应秋道:“看来王爷还是没有想明白,下官还是等王爷想明白再来吧。”说着就要转身。 朱由检看着他转身,走出大堂,一直都不动,直到周应秋踏下最后一道阶梯,神色微变道“慢着!” 周应秋脚步一顿,转身过来,看向朱由检道:“王爷还有其他吩咐?” 朱由检脸色沉了沉,许久才道“本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周应秋面露思忖,旋即就走回来,道:“王爷请问。” 朱由检看着周应秋,眼神挣扎之色闪过,道“本王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圈禁宗室?” 周应秋微怔,道:“王爷,这个你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朱由检皱眉,道:“皇上是想拿回宗室的田亩?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激烈?” 周应秋看着朱由检,心里轻叹一声,他今天来就是给朱由检做思想工作的,只得道:“王爷,不止是田亩这么简单,宗室在皇上眼里,是朝廷的第一大害,占用的田亩,每年不断增长的俸禄,在地上作威作福,平王,瑞王等人实际上都已无地可封了……其他的下官不方便说。” 朱由检神色变不变,他没有想到,被视为皇室柱石的宗室,在皇帝眼里居然是‘第一大害!’ “那东林?东林都是为国为民,忠直之士,皇上为何要痛下杀手?”朱由检又道。这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或者说大明不少读书人都堵在心底。 周应秋眉头动了动,突然意识到一点,就是不管朝廷怎么说,怎么在朝报上宣传,天下人根深蒂固的想法短时间都难以改变,身在中枢的信王都这样想,何况其他人。 周应秋一边思忖着对策,一边回道:“党争。” 朱由检又皱眉,心里不满,简单两个字就开那么大的杀戒,将东林彻底的扫除朝堂吗? 朱由检深吸口气,看着周应秋又道“为什么要向士绅收税?” 周应秋看着朱由检,知道这位是真的回不去了,语气也就随意了些,道:“士绅与宗室类似,只是士绅更为庞大,比宗室膨胀的更为快速,户部曾经做过一个测算,依照目前的速度,大明最多三十年就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 这个说法显然是说服不了朱由检的,在他看来,士绅是比宗室更加庞大,坚定的力量,是朝廷,是朱家控制天下的最根本的所在,朝廷向他们收税,这是在让皇帝,让朝廷失去民心,与天下人作对! 这是在自取灭亡! 周应秋知道,朱由检一时半会是转不过弯来,那些已经转过来的,要么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耳濡目染,另一波则是处在中间,挣扎着听命行事,大部分的还是不能理解皇帝,朝廷的政策的重要性,以至于像信王一样,坚持不懈的抵制。 这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服的,这需要一个共同的理解的过程。 周应秋决定今后要多多的发表朝报,多多的与各省封疆大吏谈心。新政对很多人来说,来的很突然,完全接受需要足够的缓冲。 周应秋探清楚了朱由检的心思,抬手道:“王爷,在京城养老?就藩?想好了派人通知下官,告辞。” 朱由检看着周应秋的背影,眉头皱成川字,他没从周应秋身上得到什么,倒是被他的‘就藩’二字弄的心神不宁。 “就藩?这是什么意思?” —— 新的一月来临了,请大家多一点支持呗~~月票,订阅,推荐票,收藏,统统都需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