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淳朴的村妇
陆三婶看着文箐刚才还是很可怜的模样,现在说出这句话来,却是咬牙切齿地,一种恨意散发出来,可想赖二必然干了很对不起她的事。便寻思这赖二向来泼名在外,自已村里与赖家村的来往少些,想来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发生过。当下也忍不住好奇地道:“可是赖二干了什么勾当,害了小娘子?” “三婶,我三姐弟便是被赖二和他一伙的给绑了来的,从归州绑过来的。到这里,我也不知是荆州不是?三婶,救救我。”唉,文箐没文化啊,这个要说“拐”字的。有些事,在古代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只能流着泪求助。 “赖二居然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犯下了?!这拐卖人口,可是大罪……他怎么这么没人性了?连畜生都不如!只是,就你们三个小娃,能从赖二手里逃出来?小娘子,这笑话可真是连三岁娃儿都晓得哄人的。”陆三婶起初听得,便出口要大骂,过了一下,又想起来这三个弱小的娃,又有点怀疑。 “我爹是真病了。我听赖二他们、他们一伙说,荆州城里都传了我每的画相,他们便不敢在荆州府直接卖了我,拉到这里来,一直锁在赖家坟那个破房子里,今日才偷了个会跑出来了。真的,现在句句实话,骗了您,我一定遭五雷轰顶!”文箐突然想到她爸曾说我们外讲诚信重承诺,对着圣经发的誓言会非常慎重,就是中国古代,发个誓也是极为严肃的事。 “你几岁了,小娘子?我真不信。可是你说得像那么回事,我且找个男人来问问。别哄了我。”陆三婶听到这年头居然拐人,还是自己邻村的人干的,虽说那人是坏点,没想到这么坏。最关键的是三个小孩能跑得这么远来,也不知赖二会如何? “三婶,我七岁多了,能跑出来是运气。我跑了来就怕遇上赖家的人,怕又有人把我绑了回去。我爹是……”文箐急于让她相信,又一时急得想组织语言,说出来倒是零乱得很。 “赖二,那厮干的就不是人事。你且等着。”看来,陆三婶已是信了。 “我信三婶,可我是怕极了。我弟弟都吓病了。我今次逃出来,也是九死一生了。三婶,您要是不信,就找个人,胆大心细的,去赖二家看看。那里有三个人,在打架,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他们拿刀砍人,我就趁乱跑了过来。我害怕别人,我不敢信别人,我怕别人也同他一样,要绑我,把我们卖了。可我信三婶。”文箐说得也掉泪,想想也是吓的。毕竟看这里的人,面相都还有点善,赌一把。泪是真泪,真怕了,而且是怕极。怕人心不可测,怕又是坏人,自己看走眼了。 “……”陆三婶听到三人拿刀砍人时,已经惊得捂着嘴,退后一步,见小女孩殷切的目光盯着自己,一行泪挂腮前。她的母性一下子也不容她有怀疑了。可是听说归听说,还是得去看看实情才是。“我不会害你。我找人去看看,也帮你找人打听去。” “三婶,求您别告诉赖家的人我在这里,我怕有坏人找来。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马上就走。”文箐一时觉得有希望,一时又害怕,也怕拖累了别人。总之,心里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此时,什么逻辑,先放一边。 “好,好。你怕的话,要是怕谁起坏心眼,先在这里,这里人多,谁也不敢明着绑你,不是?再说这里都是好人,我们村里可不同赖二。我也给你找点儿吃的来。”陆三婶转身,拉了一个妇人过来,当着文箐的面,让她去找她家男人偷偷看一下赖二那房子是不是出了事,又问大哥在不在,好去相邻的村子打听一下外面关于告示的消息。 然后那女人离开了,陆三婶说去拿吃的过来,让他们三姐弟在树下等着。 正好那个摘桃子的妇女已经摘了几个,洗净了,送给了文简与柱子,又递了过来给文箐。文箐感动得,只差给这几人磕头道谢了,嘴里不停地说:“谢婶子!”自己却也没精神吃,都给了文简与柱子。两个小孩得了桃,一手拿一个,猛咬一口。柱子嘴角流着桃汁含糊地道:“大姐,这桃真好吃!”这话很是讨好那送桃的妇女。人家道是活完了,也该归家了。文箐又再次向她道谢,点点的温暖,逐渐瓦解了不安。 文箐给他抹了一下嘴角,想想就这么一两个桃子,让两个小的如此满足。村头的那棵树上自己不敢偷摘,如今别人冒着邻里的骂给他们摘了过来,也总算如了两个小孩的意了。 文简听柱子说桃好吃,也直点头,连着咬了几口,又看jiejie没号,便停下来,递了一个过来:“姐,你也吃。” 小孩,也懂得关心照顾人了。文箐心里一阵阵地感动,什么滋味都有。 旁边的人有的洗了衣服,就道:“这陆家三婶看来是热心了啊,不会是相中了小娘子了吧?” 陆三婶尚未走远,回头道:“我就是看中了小娘子,却也不敢。人家同你我不一样,只怕你我都不敢高攀。快别说闲话了。” 那妇人道:“看这相貌倒是着实漂亮,就是这衣服却是差的,也看不出来多富贵人家。就是说话的调调嘛,确实不是咱这土音。”
“齐娘子,莫不是你也相中了人家小娘子,所以动了心思?哈哈……”又有旁人来打趣。 “那不还有陆家三婶嘛,排也排不到我家。就一个小娘子,可分不成两半。也就是看这小娘子不错,哪里是你我家闺女能比得及的。” “我看这小娘子不过七八岁,颇是知礼,我等这样说她,也不怯不恼的,端的是好性情,小小年纪带了两个幼弟出远门,也真是能干。不知将来谁家有这个福份,能娶得了家中。” “你还cao心过路人家去了,人家自有爹娘把持。你我还是顾着自家,就好了。” “这人嘛,就怕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啊,那个天差地别的,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女人们,话题真是太多了,最后扯着扯着,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新来的洗衣服的,也开始聚了过来,又是打量又是询问。便是远处有几个小孩,也盯得久了些,慢慢地要靠过来又没过来。 文箐对着这帮热情的妇人,眼下有求于人,挤了几个要哭的笑容来应付别人的打量。再加上这方言努力去听还是能听懂些,就是不能明白个十分而已,所以也不去搭话,任着他们评说自己这三个新鲜人物,后来就干脆低头不理,只安慰了几句文简和柱子。至少这些村妇说话虽然粗俗没有个遮拦,但心地听起来不坏,除了嘴碎,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个完。不过这样的闲谈至少会让她缓和一些。 其实她的弦绷得太紧了,再稍微拉一下,就要断了。 一个城市人,从来娇生惯养,一群人围着哄着自己,什么都不缺;却突然就落到这个境地,这里的人说话也是半懂不懂,她在归州呆了好久,多少也知道有方言这么一说,所以大体能交流意思就成。周夫人和她说过,能说得通明代北地官话的,也就是和北京普通话差不了多少,只是某些字词稍有不同。周夫人经常就说的官话,有时也有听不太懂,那是用的吴地官话加苏州方言说的,总有一样能听得懂些。好在文箐出生在北京,工作在上海,上海话也会讲,吴地话只能说搭点边凑合着听听。 所有的一切,从来未曾经历,也无从依靠,前些天能依靠的是周家,自己却被人给绑了。如今想要倚靠的就是这些村妇,还不一定能靠是上,心悬在空中,想想处境多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