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国战
走过吕班路、黄坡路，路两旁的商店就比较少了，行人也少多了。此时，君兰拉着丽绢的手，家兴拉着锦绣的手，两对人走着、走着就慢慢拉开了距离。家兴和锦绣走在了前面，君兰、丽绢落在了后面。 “我看会这样。”家兴很自信地说。 已晚上十点多了，不少商店开始打烊了，他们逛到了亚尔培路口。君兰就说：“我们到这里就分道扬镳吧。” “别说傻话了，真想张郎送李郎，送到大天光？” “丽绢，你” “好，就这样。”锦绣点头称是。 “管它叫什么路，我们出去兜兜，四个人一道去逛马路真不错。”丽绢接着说。 “这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自己学着些，好好想想。平日本事大着呐，真要上阵就没了主意。”但家兴想了想还是说：“好吧，谁叫我是你大哥。我来教你两手，但是灵不灵得kao你自己发挥。” “我要吃广东虾仁小云吞，外加四只生煎馒头。”君兰先点了两样点心。 “那你一直要送我回家吗？”锦绣双眼满含深情地问家兴。 “傻姑娘，就是馄饨，云吞是广东人的叫法。”家兴作了解释。 这时大约七点半左右，太阳已经落下去了。这是一个春暖花开暖洋洋的夜晚，一个春意nongnong、美丽迷人、晴朗的夜晚。一轮明月从东方慢悠悠的爬了上来，月亮光加上路灯光，把柏油马路路面照得亮亮的。马路两面的商店、酒家的玻璃大橱窗里，商店门面上方各式各样的广告牌、灯箱，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不断地闪烁着。有的一亮一暗、有的在使劲地旋转着，有的变换着各种图案、各种颜色。这种变换、亮暗，有规律、守秩序、很听话，好似有一位很聪明的高手在cao纵着，显得很是神奇。虽是夜晚，但粗壮高大的梧桐树上正在冒出的嫩芽，也被满街的灯光映照得清晰可见。她告诉人们春天已来临，大地回春，春天是孕育生命的时节。 有一天君兰到家兴家一坐下就说：“今天晚上我想同丽绢也好好谈一次。” 衣、食、住、行，始终是一般老百姓的头等大事，家兴家住的七十弄房子质量和环境实在太差，再说丽绢因为上班路远已经临时居住到纱厂的集体宿舍，加上家兴母子俩和jiejie、姐夫，住得比较远，互相照顾不着。抗日胜利后市面渐渐地好了起来，家兴姐夫的水电生意也不差，家兴这个小师傅请的人也不少，忙得做不过来，因此手里都有了些积蓄，就想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条件。最后全家商量下来，决定搬到离jiejie、姐夫处附近居住。 “你不要说了，爱情的事勉强不得，得慢慢的来。老实对你说，我和锦绣最后谁是赢家，现在还很难说。”说到这里，丽绢摊了底牌，说：“君兰哥哥，我们结拜兄妹不是很好吗，我对你的感情还没有到” 走在后面的君兰、丽绢，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丽绢先开了口，说：“君兰，前些日子你对我表明了心意，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爱慕，我知道你对我确实是一片真心。但是这几天我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难以接受，请你谅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 “那我们每人都吃云吞加生煎馒头，有汤有水，既解渴，又可吃饱肚子。锦绣好吗？”丽绢听到有点心可吃，非常高兴。 走在前面的家兴发觉君兰、丽绢似乎在争论什么，就拉住锦绣止住脚步，回过头问道：“你们两人在争论什么？” “君兰，云吞是什么点心？”丽绢问君兰。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美国大兵陆续出现在霞飞路上。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单飘，在马路上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有的似醉非醉、有的醉成泥人似的，扶也扶不起来。他们几乎都挽着姑娘，一边走，一边戏笑打闹，不时的高声叫喊着：“顶好！顶好！”同身旁的姑娘在马路上，大庭广众间拥抱接吻。在路上家兴、君兰，见到这些“山姆大叔”，立即拉着丽绢、锦绣，往一旁躲，以防不测。 “君兰，我也明白的告诉你，我的意中人是家兴，这一点你是早已清楚的。”丽绢是毫不含糊地对君兰说个明白。 锦绣更含情脉脉地望着家兴，再望望眼前仍在不断地闪烁着的霓虹灯。轻声地对家兴说：“真的，我多么希望这霓虹永远闪亮，也在你我心中永远闪亮，永不熄灭！” 于是，这已是花季少年的四位兄弟姐妹，就迈开脚步在繁华的霞飞路上尽兴地逛了起来。四个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或在商店门口看看，或进到店堂里转转。自由自在，真是开心。 “不对，你对家兴还是不死心。”君兰否定了丽绢所说。 “谈什么？”家兴问。 话说这家兴、锦绣虽然把心中相互爱慕之情倾诉无遗，情感是kao到了一起，但两人家庭方面的距离并未拉近，相反是增加了思想上的忧虑，今后的结局将是如何？此事暂且不表，现在先来讲述家兴解决自己家庭居住的事情。 “我么，只能一个人走回去啰。” 家兴一听笑了，说：“君兰呀君兰，你呀真是个书呆子，大傻瓜。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私密事，哪有邀请第三个人参加的。这又不是开小组会，进行爱情专题讨论。” “没有什么，我们两人随便说说。你多虑了。”丽绢笑着，回答了家兴的问话。 “您呢？”家兴问。 “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很重要吗？”君兰认为这些并不重要。 “现在霞飞路已改名了，叫林森中路。我们这条圣母院路，现在也改名叫象山路了。”家兴更正君兰对路名的叫法。 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确实大大的前进了一大步，但家兴的心里是更沉重了。他已经意识到：这爱情是会给人们带来幸福，但是更重要的是责任！自己能对面前的这个姑娘负起应有的责任吗？他的这种想法并不是胆怯，企图逃避。 此时，四个人已走到了龙门路，向北转了一个弯就到了八仙桥。八仙桥小菜场远近闻名。这里大众化的小吃，花样繁多，价钱公道。一到夜间，更是人头挤挤，生意兴隆。大家在小吃摊前站定，家兴说：“弟妹们，想吃些什么，随便点，看好了我付钱。”家兴说着就去掏口袋。 “家兴，你带点钞票，走饿了路上好买点点心给大家吃吃。”母亲也很高兴地关照儿子。 两人又迈开了脚步，手拉手地走在这夜深人静、美丽的霞飞路上，又转到了非常幽静的马斯南路上。他俩走着、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而是在默默地品味着这从来未曾有过的、只有男女相爱时所感受到的、无比的幸福和兴奋。俩人的心里真是美滋滋的，真想乘这良宵美景，相互依偎着，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下去。俩人走呀走的，不知不觉已到了锦绣家门口。 正好姐夫家的住房旁边还有块空地可以搭两间房子，于是两家人凑了些钱，买了些木料、油毛毡等，姐夫的一些朋友前来帮忙，前后忙了近两个月，算是把两间简单的木头房子弄好了。mama把七十弄里的房屋退租还给大房东，不再做那个既烦神，又可怜巴巴的二房东了。母子俩搬到女儿、女婿那里，这样母子的日常生活、起居饮食，就有了照应。 “如今你是大财主，当然你付钱。”锦绣看家兴在掏钱，又开玩笑地说：“钱够不够？不够，吃完点心把你人押在这里，我们明天来赎你。” 这四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了圣母院路。从这里往西到迈尔西爱路，也就是到国泰电影院，可以说是霞飞路上最最繁华的一段。好几家绸布店已经重新装修，老店新开，生意特别兴隆。走到几家绸布店门前，家兴停下脚步说：“这三、四家绸布店装修得怎么样，够气派吧？” 这个新居坐落在法租界圣母院路的英商泰利地产公司、几十间公寓房子的一条深深的大弄堂底部，这儿是这个公司职工的居住区。自家兴母子搬到圣母院路新屋后，君兰和锦绣两人、星期日经常来帮家兴补习功课。丽绢有时也一起来参加补习。为了庆祝乔迁新居，一天下午家兴的母亲请君兰、丽绢、锦绣来家吃晚饭，兰珍jiejie忙了一桌子菜。加上家兴的mama、姐夫，一共七个人，兴致勃勃地把一桌子菜吃了个碗底朝天。吃完后，大家都说兰珍jiejie烧的菜味道好极了，很对胃口，jiejie听了自然很开心。 “丽绢，你别过早的拒绝我。我们是结拜兄妹，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你我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君兰很诚恳地说。 “我看是先朝东，走到龙门路、八仙桥，再折回头一直走到亚尔培路，然后大家分散各自回家。”君兰谈了自己的意见。 马路上，轿车、三轮车、黄包车不快不慢地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有的车辆在路旁停下，穿着时髦的男女老少走下车来，或走进店堂，或漫步在人行道上。走下车来的人们，在马路行走的人们，心情大都显得轻松、愉悦。说笑着、交流着，一同闲逛着这又回人间的上海东方夜巴黎霞飞路。 “这我当然清楚，但是情况是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丽绢，我们这四个人都可说是早熟的果子。再说我们都已经十六、七岁，不是在mama怀抱中长不大的小孩子了，锦绣同家兴的关系你也该看出来了。家兴几次对我说，他一直把你当亲meimei一样看待，除此他对你没有任何非份之想。可我不同，包括我mama，都一直很喜欢你，我对你不仅是结拜之情。”可君兰对丽绢说得更加清楚。 “你们都去白相吧，碗筷统统我来洗。”兰珍jiejie把已拿在锦绣手中的碗都接了过去。 可是从‘八，一三’之后，特别是日本人冲进租界，这条马路立即萧条了下来。不少商店关门大吉，行人稀稀拉拉。天还没黑，商店就打烊了，霓虹灯不亮了，整条马路显得死气沉沉，非常冷落。后来日本人投降了，上海光复了。乌云散去，霞飞路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景象。 “明白就好办。”君兰感到还有希望。 “这三家的电气装修，包括霓虹灯，我都参加了。这里的美丽有我的一份辛苦和成绩。”家兴用手指着这相连的几家商店的灯光和霓虹灯，很自豪地说。 “这一点我明白，我也不是笨人。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喜欢和关爱。”丽绢说话的口气好似有些缓和。 “当然很重要，应该门当户对，不能错配鸳鸯。我同你发展下去，会有好的结果吗？”丽绢仍坚持她的想法。 第二十三回五彩霓虹中含情脉脉初恋两情人相拥相吻 “依我的审美水平来评判，可以打优。”锦绣像是很内行的样子下了结论。 锦绣还是恋恋不舍，不想走进家门，说：“家兴，我再回头送你一程” 家兴和锦绣一起往东，走到圣母院路，锦绣说：“家兴，你到家了，你回家吧。” “君兰，这不是明白不明白的事情。我反复想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可以发展；但你我现在的处境很难改变。我现在是纱厂的一个女工，还能有什么美妙的结局。我父亲阵亡的消息已千真万确，军官之女、官家千金的梦想彻底破灭。我寻找母亲的事情，到现在没有一点进展。君兰，我还有哪个梦好做？”丽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端到了君兰面前。 “这霓虹灯怎样？”家兴又问。 “我们一起把碗筷洗好再走。”锦绣说着动手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怎能让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深夜一个人走回家。我怎放心！” 君兰向丽娟诉衷情之事也暂且不表。先说家兴的家迁居新屋后的情况。 家兴等四个人就兴冲冲地走出了弄堂，然后朝南转弯，走两百来步就来到举世闻名的霞飞路。霞飞路的繁华景象，据说可同法国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相媲美，素有东方夜巴黎之美誉。一到夜里，这里的霓虹灯竟相闪烁，马路上是车水马龙、人流不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霞飞路从亚尔培路向东，直到嵩山路、恩派亚大戏院、龙门路，八仙桥，这一段是上海最高挡、最繁荣、第一流的马路。特别是从亚尔培路到吕班路，尽是酒家、酒吧、饭馆、咖啡馆，绸缎、食品、时装、钟表、五金等各种各样的商店、公司，一家挨一家，比比皆是。一流首轮影院，国泰电影院、巴黎电影院也都在这条霞飞路上。 于是，君兰就向北步行走回七十弄；丽绢跳上24路无轨电车，回到劳勃生路、她现在临时居住的纱厂集体宿舍。 “我又不知道同丽绢说些什么，怎么说好。”这君兰对谈情说爱真还不行。 “那当然。”家兴也十分深情地说。 “好，就这样，我看可以。”丽绢也赞同君兰的主意。 “那么你”在那洁白的月光下，锦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家兴。 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实令他不安，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想同你和锦绣那样，把我对丽绢的一片真情也说个明白。我想请你也参加一起谈。” “很有气派。”君兰细细端详了一番答道。 这四个人欢欢喜喜地吃完点心，又折回头，转到恩派亚大戏院，然后沿霞飞路向西，一直朝亚尔培路走去。他们一边走着，又一边大发议论。 “我们是先向东走，还是先朝西行？”家兴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问众人。 “锦绣，可真不能小看家兴大哥，我们未来的电气工程师。真是了不起，真的很伟大！”君兰既有点打趣，但也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慨。 家兴的心里明白了，他把锦绣紧紧地抱在怀中，两人第一次深深地相拥相吻着 吃罢晚饭，君兰说：“我们四个人一同去逛逛霞飞路。现在霞飞路又热闹起来了，去欣赏欣赏这霓虹夜景。”。 就在家兴家要搬场的前几天，家兴把自己同锦绣已相互倾诉衷情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君兰，君兰听后非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