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灵
和越说:“我不认为她对你会构成威胁。掌控天气时节是所有的天龙与生俱来的本领,拥有预知能力的天龙也不在少数,她的那番威胁不过是笑话。” “杀了她。”灵妖重复下令,话语里没半分商量回旋的余地。 和越犹豫了下,问:“非杀不可吗?” 灵妖说道:“非杀不可。”她凛声问和越:“是你去,还是我亲自动手?”如果和越不去,她将亲自动手。 和越应道:“好,我去。”她的声音一缓,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致和歆于死地?” “她背负天龙族的传承使命而生,下任龙母只能是她,她一死,天龙族后继无人,断掉他们的血脉就等于瓦解他们的斗志,不管他们战与不战,天龙族都亡定了。他们想要再续血脉就只能放下他们‘高贵’的身段与海龙、地龙交合。”灵妖说到这里,嘴角噙起一丝魅笑,她回眸睨着和越问:“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天大的讽刺吗?他们曾因你身染地灵气息、能量不纯而驱逐你,从今往后他们的后代不仅能量不纯,连血脉也不再纯粹。和歆一死,以后的天龙族你才是正宗,你才是天龙神山的真正主人。”她的话音一顿,说:“反之,只要和歆不死,只要有她在你与和硕对天龙族来说就永远是个被遗弃的存在。”她捧着和越的脸,说:“越儿,当为自己争一争。如果没有她,你不会吃那么多苦。论排长幼,你在她前,论能力,你能掌天气地灵,不管是论实力还是论经历你样样不输于她,凭什么比你年幼的她能得那般殊荣与贵重?得不到公平对待时,就该自己去争取。还有,你别对她念姐妹感情下手留情,更别想她天真无辜对她存什么善念,她和歆也不是善茬善类,月朔就是她一手养出来的。月朔是和歆身边的一柄利剑,这只阴煞不是普通的阴煞邪物,你得当心。” 和越不屑地哧道:“不就是靠着和歆沾染了些龙气,能有什么特别?” 灵妖软声叮嘱道“不可大意,去吧,你与她俩对阵时小心点。”她想了下,又说:“杀和歆的时候,你留意她灵气消散时的反应,也许能在她身上找到救回和硕的东西。” “好。”和越应声离去。 灵妖站在殿中翘首而立想起往昔,犹历历在目。和硕、和越、和歆他们仨当时都还是龙蛋,明明都在一个窝里,她朝他们仨同时下手,和硕与和越都汲收了她的能量精血,唯独和歆,怎地她融入和歆龙蛋里的精血能量消失了?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和歆对她来说只是个微小的变数,真正啃噬她内心的则是曦玥。一切一切都只是因为曦玥。纵然万年过去,大地发生巨大变迁,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与伤痛绝不会因她的万年沉睡、不会因沧海桑田的转变而改变,如诺言。如今的人常说诺言的时效只在当时,或许在曦玥那里诺言也只在当时才有效,过了当时,诺言便成了一句空话。每次想到这里,灵妖都觉痛彻心扉,而这些痛全是曦玥给的。 大街上的气氛提醒周蒙溪情人节到了。她从珠宝店前走过,想到月朔又折回去,精心挑了对戒指,亲自cao刀在戒内部刻下几个古老的符文。周蒙溪看着自己亲手刻下的誓言,心情大好地笑咧了嘴,手里攥着装有戒指的锦盒一蹦一跳地奔回她的宅子,径直奔向跪坐在池边小阁内的地板上品茶的月朔。 周蒙溪跪坐在月朔的身边,“当”地叫一声配音,打开盒子,把盒子里的戒指展露在月朔的面前,问:“好看吗?” 月朔略感意外、惊讶,她以为她和周蒙溪之间会因为天龙与阴煞的身份而疏远,曦玥对周蒙溪说的那些话她一字不落地全听得清清楚楚,今天中午她还和周蒙溪闹得不愉快,周蒙溪容不得她“伤天害理”。难道是想感化她?月朔淡淡地扫一眼那戒指,慢慢地放下茶,就在这短暂的几个动作里,心思已转了好几道弯,心情也迅速平静。她淡声问道:“这是什么?” 周蒙溪笑道:“戒指呀。”她握住月朔的手,将戒指套在月朔中指上。 月朔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周蒙溪这张与和歆酷似又带着周蒙溪式的神情的脸,有点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周蒙溪数着月朔的戒指说:“追、求、订、结、离,中指,‘订’。” 月朔淡淡地笑了笑,扬了扬中指,见周蒙溪的手指上已经戴上一枚相同款式的戒指。她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品茶,淡然的态度就好像周蒙溪给她戴的不是戒指,而是一个随意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蒙溪凑过去贴近月朔仔细地瞅了两眼,说:“你不开心。” “嗯?”月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问:“有吗?” “嗯。”周蒙溪轻轻点头,说:“有心事。” 月朔心说:“这你也看得出来。”她放下空了的茶杯,望着周蒙溪的眼睛,问:“是吗?我有什么心事?” 周蒙溪想了想,说:“如果是为即将发生的一些事,我想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如果是为我和你之间的事,朔儿,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妄造杀孽,我想我们之间……”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月朔打断周蒙溪的话:“小蒙,或者我该喊你师傅。”她的呼吸渐窒,眼睛也有些酸酸的想涌出泪意,她缓了口气,才说:“我爱的是周蒙溪,不是你,所以,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 周蒙溪问:“我不是周蒙溪吗?” 月朔摇摇头,说:“你只是拥有她的记忆、她的情感,但你不是她,你的身上掺杂了别人。”这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同时融合了多个人的魂魄。“你是天神,小蒙只是个凡人,略有点与众不同的凡人而已。”她说完,朝周蒙溪略微欠身,起身走了。 周蒙溪喊声“站住。”也跟着起身。她看着月朔停住的背影,顿了下,话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千头万绪不知该怎么说。 月朔见她没声音,又朝前走去。 周蒙溪想了下,说道:“或许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周蒙溪也不是你所熟悉的和歆,多世的情感记忆融在一起,更像只四不像,什么也不是。朔儿。”她奔过去,赶上月朔,从月朔的身后紧紧地抱住月朔,叫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有些事我必须……朔儿,感情,是感情支配着我。曦玥是我前世的母亲,我这一世还拥有前世的能量,身体有一半流的是前世的血液,我不能不帮她。对你,我理不清是什么情感,最开始我害怕你,可我知道你能救我,在你身上我能看到绝处逢生的希望,我依赖你,甚至有种与你生死相依的感觉。再到后来,我喜欢上与你飞天遁地逍遥快活地并肩携手,朔儿,你让我感到有了依靠有了归属,我不再是一个人不再飘泊,而是有你的地方就觉得有家有根。现在还是这种感觉,我想在你身边守着你、抱着你,让你在我的怀里在我的心里。朔儿,帮帮我,我对未来感到惶恐害怕,即将有大事发生。”她抱紧月朔恳求道:“只有你能帮我。”
月朔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月朔站直身子,说道:“小蒙,我是只阴煞,以后还会造杀孽,你容不下我。” 周蒙溪握紧月朔的手,央求道:“求您了,成吗?” 月朔掰开周蒙溪的手,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我宁肯你活着恨我或者杀了我。我是只阴煞,天生妖孽,如果非得有杀戮,让我来。” 周蒙溪红了眼,大声问道:“你是想利用那些怨灵的能量壮大你自己然后替我杀掉那些对天龙族有危险的敌人,替我一力承担下这些么?朔儿,你当我是什么了?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任凭他们宰割、需要你汲取那些怨灵的力量来壮大自己保护我吗?如果我这一世的软弱表现让你觉得我是这样,我很抱歉。朔儿,我只是害怕会走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我不是条天龙,或许说不是条……在我成为天龙族的和歆之前,我还有前世。朔儿,我投了很多很多世的胎,其实我是只灵——谁?二姐!”周蒙溪发现异样惊叫出声,扭头看去只见和越如幽灵鬼魅般突然出现靠近墙角悬浮在空中。 和越盯紧周蒙溪,哼笑着问:“这么说你不是天龙?” 周蒙溪气鼓鼓不服气地问:“你哪只眼里看出我不是天龙?”语气神情里透出几分理直气壮的傲然。 和越说道:“没看出来,但亲耳听到了。” 月朔转身正对着和越,她很嗅到和越身上的杀气以及清楚地感觉到埋伏在院子外的那些来自地宫的生灵。她低声道:“当心点,和越来意不善,有杀气。” 和越说:“我很好奇你是只什么灵?” 周蒙溪别扭地抿抿嘴,不答。她这会儿有种被拆穿的别扭。她想了下,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要杀我。” 和越笑了笑,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我们俩怎么说也是一场姐妹,我也不愿对你下手,在动手前,我们还是姐妹,我想和你叙叙旧,也算是替这段即将结束的姐妹亲情做个——告别吧。我知道你想保住这个秘密,你若死在我手上,人都死了,生前有什么秘密都无所谓了。我若死在你手上,秘密就还是秘密,除了你俩,没有第三者知道。” 月朔见周蒙溪张嘴,当即抢先出声,说:“别上她的当,秘密说出业就不再是秘密。” 和越问月朔:“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月朔冷淡地说道:“我不感兴趣。”她又淡淡一笑,说:“再说小蒙的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没摸过?她有哪里不一样,我清清楚楚。”说完,拉着周蒙溪的手准备回房。步伐轻移,一派闲适悠哉,但暗中却是蓄势待发,准备好随时应变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