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菊花晚照
“这个种菊花的老头实在是太小气了，前年还没有篱笆的。” 柳小三儿在一边嘀嘀咕咕的，柳七夕的心神却一直放在这小院主人身上，丝毫没在意柳小三儿的话，自然也没听到大家的惊呼声。 待到柳小三儿使劲儿拽她的时候，她有些茫然不知，柳小三儿的脸上尽是着急和害怕，还有一丝刺激的兴奋感。 “姐，赶紧跑啊，那老头来了！” 柳七夕原本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柳小三儿不解的催促道：“姐，你怎么不跑啦？” “我为什么要跑啊？” 柳小三儿急道：“前年的事儿，你不会忘记了吧！” 前年的事儿？柳七夕在脑海里面搜寻着相关的信息。 “你们这些小娃娃，又想来糟践我的花？”一个半含着怒气，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柳小三儿捏紧了柳七夕的手，又狠狠的拽了她一把，额头上居然还冒着细密的汗珠。柳七夕一动不动，看来柳小三儿是真紧张了，真不知道三年前这群孩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回身一看，一个身穿蓝色卡其布工装，脚踩褐色布鞋的老人正背着手向姐弟俩信步走来。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虽有些无奈，却无一丝愤然，老人的步伐不紧不慢，仿佛不是在追这些调皮的孩子，而是在散步。 柳七夕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人就是小院的主人了，因为她从他的眼睛看到了一种睿智的光芒，观其面相，也是一副宽仁豁达的模样。不过她隐隐感觉到一种上位者的气势，这种气势并不会因为时间和地位有所减弱，反而会慢慢沉淀下来，最后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举手投足让人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柳小三儿此时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要是被抓住了，可就惨了。偏偏jiejie现在像是魔怔了，一动也不动。 “小姑娘，你们怎么不跑？”老人走到柳七夕和柳小三儿面前，诧异的问道。 柳七夕直视着老人的眼睛，镇定的说道：“我为什么要跑？” 老人原本存有的一丝疑惑和欣赏，眼下也被柳七夕这高傲的回答给击散了，脸上的笑容退了去，眼神中尽是冷意道：“小姑娘，诚实可是个好习惯。” 柳七夕似笑非笑道：“我竟不知我没有这个习惯。” 老人面色更冷了，一副对柳七夕冥顽不灵态度的惋惜的模样道：“你们前年毁了我一院子的花，不会以为我不记得了吧？还是以为我认不出来你们，就可以混过去了？” 柳七夕一阵愕然，低头看向柳小三儿，柳小三儿在老人锋利的眼神下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柳七夕身后躲了躲。 柳七夕心中一沉，脑海里渐渐也想起了些什么。前年，也是同样的地方，也是一院的菊花，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篱笆，菊花开的满径满院，一群小孩子一拥而上，采摘，践踏，好好的花园一片狼藉。 老人的怒吼声和孩子们一哄而散的笑声，柳七夕终于想起来了，前年也是一群孩子毁了老人的一院子菊花，其中就有柳七夕。 虽然此柳七夕非彼柳七夕，但是柳七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也不是为柳七夕的行径感到羞愧，而是为眼前这个老人感到心痛。在养花人的眼里，花不仅仅是娱人的摆设，而是可以寄托情思的心，这心被人糟蹋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柳七夕不由的软了下来，诚恳道：“老先生，对不起！” 老人有些意外的看了柳七夕一眼，嘴上却并没有说原谅的话，反而嫌弃道：“老师没教过你们不能乱碰别人家的东西吗？再说了，花草树木同样是有生命的，你们小小年纪，却如此顽劣，真是白读书了！” 这话虽是讲的十分不客气，但是柳七夕却少有的没有反驳，末了，又道歉道：“老先生，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毁了先生的院子，实在是惭愧，请先生原谅！” 那老人原本也不过是想借机会震慑一下这群野孩子，免得又趁着自己不注意糟践了自己的心血，没想到这小孩有些意思，居然低头认错，这举止也是大方得体，既没有没抓住之后的惶恐不安和逼不得已，也没有见到大人之后的噤若寒蝉和语不成句，原先的几分不满也慢慢被欣赏代替了。 柳小三儿见jiejie都道歉了，只好苦着脸，耷拉着头，小声的说道：“对不起，老爷爷。” 老人原先一肚子的说辞倒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教训了一句：“以后可不要随意动别人家的东西了。” 说完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了。柳七夕忙开口道：“老先生，我毁了您的花，我赔您几盆！” 时过境迁，老先生本就不在意当年的事情了，不过眼下听得这个小姑娘要送花给他，不禁来了兴趣，道：“你会种花？” 柳七夕也不扭捏，大方道：“是，今年春上种了几株，眼下正是开花的时节，您若是不嫌弃，我便回家搬过来。”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头也舒展开来，缓和语气道：“小姑娘，你有心了，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不过这花我就不要了。” “老先生莫不是瞧不上我家菊花颜色粗陋？” 老人有些愕然的看着柳七夕，见其脸上一片真诚，一时到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旁的柳小三儿得意的说道：“老爷爷，您别担心，我jiejie种的开的可好看了，比您家的还好呢！” 见老人一脸的不相信，柳七夕也不解释，虽说她种的并不是什么名品，但是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那几株菊花开的也算喜人，就算比不得这小院的姹紫嫣红，但也不失一片幽静之色。 “老爷爷，我jiejie种的花可是在我们组里都出了名的，我姐……”柳小三儿现在对自家jiejie的崇拜之情已然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夸起jiejie比夸自己还卖力，柳七夕出口打断，他方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老人对柳七夕更加好奇了，同时也对她种的花也有了一丝兴趣。大凡爱花之人，必然是心思纤巧，知情识趣，种的出好花的人更是其中翘楚，心中无意境，种出来的花有形无魂。众人称赞的花，必定有其可取之处，索性最近无事，见见也无妨。 “那我就跟着赏赏好花了！” 柳七夕点点头，脸上带着浅笑道：“那我和弟弟回家搬花了。” 不过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柳七夕就和柳小三儿回家搬了两盆菊花过来。颜色不过是最简单的两种颜色，一白一黄，皆是盛开的模样，细长的花瓣一层赶着一层，白的似雪，黄的似金，颜色纯净，意态天然，既不失天然之魅力，又不乏雕琢之精巧，确实是好花。 老人现下对柳家姐弟二人早日提不起一丝不忿之心了，脸上尽是喜欢之色。 “小姑娘，你这花养的真是不错啊！”老人感叹道。 柳七夕浅笑不语，柳小三儿仰着头，与有荣焉。 “小姑娘，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 柳七夕答道：“我叫柳七夕，我弟弟叫柳池。” 老人爽朗的笑道：“七夕和小池都是好孩子，要不要去我家小院里坐坐，我想跟你交流交流这种花的心得！” 柳七夕心中一喜，面上却一片谦逊之色道：“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跟老先生相提并论？” 老人故意冷下了脸，不高兴的说道：“巧言令色！爱花之心不分年龄！” 柳七夕原本就欣赏老人豁达的胸怀和高雅的格调，眼下这番话自然是合了她的心意，所以也不再矫情，潇洒笑道：“那老先生请了！” “我姓谢，叫我谢爷爷好了！” 柳七夕和柳小三儿从善如流的应了，三人便一起进了院子。 柳七夕欣喜的近距离欣赏着满园的菊花，不时的跟谢爷爷品鉴几句。一个曾经阅尽天下名花，浸染花道数十年的宫廷贵妇，一个是博览群书，深谙菊花品鉴之道的现代学者，一老一少，非但没有年龄隔阂，反而在交谈中惺惺相惜，大有伯牙子期相遇之感。 柳小三儿听不懂二人对话，不过谢爷爷招待二人的糕饼十分可口，柳小三儿也是欢喜非常。 且说柳七夕结交谢爷爷的目的原本也有些其他功利的目的。这满院子的菊花，其中还不乏上品，种植所需的人力和财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担负的。再说不论是满院的布局还是谢爷爷的谈吐，都显示了其极高的修养。虽不知他在飞鹰厂的身份，但是柳七夕的直觉和判断力告诉她结识谢爷爷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一番交谈下来，柳七夕庆幸自己的选择。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也认同了父母亲人，但是为了掩饰自己，她不得不扮演小孩子。眼下能够跟人无视年龄的随意交谈，怎能不让她欣喜，这可不是任何其他的好处能够代替的！ 一抹夕阳柔和的照耀着整个小院，满院的菊花仿佛都沐浴在一片温柔的霞光之中，说不出的绚丽动人，一老一少的笑声不时的回荡在整个院中，令人心神愉悦！ 作者有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某兰想到小时候自己做的荒唐事，毁了一个种花人一院子的菊花，如今想说声对不起也不知道去哪找人了，只好借宜妃娘娘的口道个歉，顺便说一句，那院菊花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花，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