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蟹五福
“咱们家谁会料理这个？”李婆子手指着放进木桶的螃蟹，看着围在灶房的几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李婆子又把目光投向桶里的螃蟹，一脸嫌弃，真不知道这个浑身都是壳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挥着手说说道：“算了，算了，先放着吧，这些个玩意我可不会弄。” “阿奶，要不等小玉回来？看看她会不会料理吧？”赵小珠甜笑着说道。 赵小珠初为人妇，把头发都盘了起来，以一根木簪固定住，少了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分少妇的韵味。 李婆子拍板定案道：“行，这个东西就等小玉回来，让她收拾好了，她主意多，这个玩意就交给她了。” 烈日高照，周围的空气都变成热了起来，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落了一滴在眼眶，眼中的空气似乎都变的扭曲起来。 小玉经过树林子时，随手折了一支树枝挡在头上，试图以此来遮挡下阳光。 看到家门时，顿时松了口气，终于到了啊。小玉抬手擦了把汗，现在才初入夏季，天怎么就这么热了，真入了盛夏那可怎么过啊！ 推门而入，院子里已不见几个孩子玩闹的身影，鸡鸭也都选了处阴凉地蹲着。 快步进灶房，把背上的小背篓放了下来，端起旁边小桌上的薄荷水，大口的喝着。 “小玉啊，你回来了，那螃蟹就交给你了。”李婆子放下火钳，熄了灶膛里的火。 “行呀，阿奶，螃蟹可是好东西呢。”小玉舀了瓢冷水擦了把脸，感觉舒服多了。 李婆子闻言，垂眼看了那筒里的螃蟹，孙女说是好东西，那就好东西吧。 端着碗走在前头：“小玉吃饭了，那晚上叫你大哥，二哥一起回来尝尝鲜。” “哎。”小玉甜甜的应了声。 螃蟹该怎么煮呢，小玉一手托着下巴，围着木桶转了一圈。 以前螃蟹一般来说大多都用清蒸，清蒸出来的螃蟹保留了整只蟹，rou质也特别新鲜，略带甜味。可因西南地区常年潮湿，这让当地人都养成吃麻吃辣驱寒的习惯，习惯了吃麻吃辣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惯白味。 小玉数了数，木桶里还有八只螃蟹，有这么多只，那就多煮几种口味好了。 螃蟹已经在水桶里泡了半天时间了，泥沙吐的差不多了。 小玉拿起酒坛，倒了一小碗酒起来，接着把所有的酒全部倒时蟹桶里，用着木棍子搅和一阵之后，看着几只螃蟹都不再动了，拿起锅铲，把螃蟹挨个敲了个遍。 其实杀螃蟹还有其它的方法，有人会拿筷子来一筷穿心，说这种杀法比较仁慈点。但小玉个人觉得，还是比较能接受用酒来闷这种方法。 小玉拿着棍子搅了几下，看螃蟹没了反应，眼睛也不再动了，再逐个拿出来。 金秋九月才是吃螃蟹的最佳季节，那时候的螃蟹最为肥美，有九团十尖之说。 螃蟹肚皮是团的那就是母螃蟹了，而肚皮是尖的那种就是公螃蟹。小玉把公螃蟹和母螃蟹分开放进木盆里，母螃蟹的蟹膏比较多，比较适合清蒸。拿起刷子，使劲的朝着螃蟹的腹部刷，把整只螃蟹都刷过之后，丢进备在一旁干净的木桶里。 看着桶里已经清洗干净的螃蟹，小玉皱着眉头，思索着究竟要煮些什么呢。 旋即一笑，跟着感觉煮吧。 “小玉啊，你忙得过来么？要不要娘来帮忙”秀娘一手挽起衣袖，一手抱着小四问道。 小玉连忙摆手道：“算了阿娘，还是我来弄，你去歇着吧，你还要带着小四呢，等会灶膛里火旺了，怪热的，小四怕受不了。” 秀娘扯了下已经湿透，沾在背上的夏衫，想了想，确实是。犹豫的开口道：“那我把小四抱回房里了。” 小玉点点头，忽然想起件事，便开口问道：“阿娘，那几个小子呢？” 秀娘训骂道：“你这丫头，说谁是小子呢，年纪小小的就一副大人口吻，不知道你年纪大了该怎么办哟。”秀娘的声音柔柔的，一点不像骂人，比较像是说笑，声音里饱含宠溺。 小玉嘻笑着点点头，答道：“好，是弟弟，弟弟们去哪了呢？” “喏”秀娘手指向小树林方向，“还能去哪，整天就掏蛋捉鸟的，我看这个夏天过了，非得变成个黑炭不可。” 小玉脑中自动浮出三个小黑炭的样子，忍俊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喔，对了，小玉啊，今天回来时候，我扒了几朵蘑菇回来，放在碗柜里了，等下你拿来煮了啊，这天放不得东西。”秀娘柔声嘱咐道。 “嗯，好，阿娘，你还是把弟弟带回屋里去吧，等下我还要烧火呢，会熏到他。” 秀娘走上前去，掏出块布绢，替小玉擦拭额头的密密汗珠，心疼道：“哎，没叫你大嫂去请你大哥二哥就好了，这样就能帮着你忙，娘带着小四腾不出手来。” “娘，我知道了，你快把小四带进去吧，等下过了热气就不好了。”小玉轻推着秀娘往隔壁走。 “哎。”秀娘回了一声，知道这是女儿体贴，心里甜丝丝的，慢步向里屋走去。 先要准备好辅料，小玉拿出姜蒜，把姜切成三块，一块切丝，一块切末，一块切成片状，因为蟹性寒，很容易伤及肠胃，而姜能够驱寒，所以做螃蟹时，最好搭些姜。 把辣椒切细，蒜剥皮切成两半，放一旁备用，又找了两张平时晒的紫苏叶子，扯了一把葱，备料就差不多了。 小玉把火发上，烧旺了火，先做清蒸的螃蟹，往锅里加了两勺水，把紫苏叶子放进锅里，再往灶里添火，直到水涨了之后，放一个蒸隔，这种东西农家很常见，都是自己没事用竹篾编织成的。接着把几个母螃蟹全都肚朝上挨个摆好，把肚朝上摆放蒸的螃蟹，蟹膏不易散掉，最后蟹膏全部都会流往蟹壳里。 小玉把灶膛的火烧的旺旺的，螃蟹的个头不是很大，蒸个二十几分钟就差不多了，小玉把螃蟹起锅，拿个小碗，放些姜末下去，再加些醋，加一点点糖，糖可以带出螃蟹的鲜味。 接着把蟹腿全部拆了下来，按着纹理，抽出蟹rou，把蟹rou撕成小块小块的，放到一干净小碗里备用，洗净了手，淘净米，把米饭和蟹rou一起放进锅，加几滴黄酒，一起煮成蟹米饭。 小玉把大灶，小灶都烧旺了，小灶煮饭，大灶煮菜。 剩下的蟹都是公蟹了，拿刀把蟹切成八块，放一边备用。往锅里加了油，放进香蒜，又放了姜爆香，闻到香味后，把辣椒碗里的红油，用锅铲，铲了出来全部放进锅里，再放勺豆瓣酱，放把尖椒，放盐，放酱油，放黄酒，把一半的螃蟹倒时锅里，加一点水继续炒，看着水变少了，用筷子蘸一下，试试咸淡，辣度及鲜味，调到自己喜欢的口味就成了。有很多时候辣椒非常容易炒糊，所以在放了辣椒后没多久就要加水，这样辣椒既不会糊，也会通过水把辣味释放出来。 无论是河鲜还是海鲜，都占了个鲜字，所以烹煮适当的引出它的鲜味就好，不用再加些增鲜剂。 家里还有多余的蘑菇，可以煮个蟹宝汤。把剩的螃蟹，蟹腿全拆下来。把火烧旺了，往锅里下了油，再姜放进锅，然后再放不带腿的螃蟹，蟹壳变红之后，加一瓢水，煮涨之后，把蘑菇放进锅里，换小火慢慢煮。 林里天然产出的蘑菇是山珍一类，也有菇鲜一说，蘑菇也可做出蘑菇精，成为代替味精鸡精的调味品。 锅里煮沸一阵之后，再把汤盛起来，煮出来的蟹宝汤是很鲜的，加点盐就可食用了。 接着最后一道菜是河蟹鲜面，做法非常简单，直接切好泡姜，泡椒丢进锅里炒香，放蒜，再把切块的螃蟹和蟹腿放进锅里，加水，煮好之后装盘。接着把面放进锅里，煮好之后，只把面捞起来，放到凉水里沁一会，晾的差不多凉了，就把进碗里，再把刚开始煮螃蟹的汤倒进面碗里，把螃蟹摆放到面上，一道清凉的面食就做好了。 一开始小玉就把全部菜都放在灶台上，天气热，灶台又烧着火，这样菜很久都不会凉掉。 直到煮完所有菜，小玉才发现，她就像个汗人一般，从汗里捞出来的。一身粘粘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快步进了里屋，向秀娘撒着娇：“阿娘，天好热喔，灶房的活真不是人做的。” 秀娘向小玉做嘘声状，床上的小家伙刚刚睡着，要是没睡醒就会大哭。 秀娘手拿蒲扇，轻轻摇动着，嘴里哼着童谣，一手轻拍着小四。 小玉倚在门口，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落日的余辉透过天窗照了进来，替秀娘渡了一层金黄色。 直到小四睡熟了，秀娘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抚着小玉的脸蛋，轻声问道：“小玉，怎么了？” 小玉抱住秀娘，觉得鼻子有些酸，有些堵，嘟囔道：“没什么啦，人家忙了那久，一身都湿透了，我也想要娘亲给我摇扇子。” 秀娘轻拍着小玉的被，弄不明白女儿这是撒娇了呢，还是吃醋了，柔声哄道：“好，好，阿娘给你扇风，不过你还是先去洗澡可好？” 小玉抬手闻了闻，依稀都能闻到股酸味了，吐着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小声喃喃道：“那我去洗澡了，阿娘你看着我煮的菜，还有你要记得喔，我也要阿娘摇扇子。” 秀娘抬手轻捏了两下小玉的脸蛋，慈笑着说道：“好，去吧。” 齐家一大家子终于又到齐了，一张桌上坐不下那么多人，几个小孩子就没上桌，直接装了饭，夹了菜，端着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吃。 李婆子和赵小珠把饭菜端上了桌，众人闻着那扑鼻的香味，已忍不住十指大动了。 小玉喜笑着站到桌前，伸手介绍道：“我用螃蟹，做了五样东西，取了个名字，叫做蟹五福。” 赵小珠眨着眼，看向小玉问道：“为什么是蟹五福啊。” 小玉耸了下肩膀道：“没什么啊，因为是用螃蟹煮的嘛，然后又有五福临门这个词，所以就取个吉利，叫做蟹五福啦，别说那么多，等下凉了会有点腥味，快动筷子吧。” “让我说，该是口福的福才是。” “没想到，这螃蟹真好吃。” “是啊。” “还是小玉煮的好。” 大家满口夸赞着，吃的香甜。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了。”小草低声说道。 一家人吃饭还是比较安静的，小草这声音太突兀了，一下就让气氛冷了下来。 齐家声夹了一大块螃蟹放进小草碗里，低声道：“食不言，多吃，少说话。” 小玉明白，吃过苦受过穷的，自然是想什么都省着点，今天煮螃蟹确实放了很多油，不在意的说道：“是呀，这螃蟹太费油了，不过啊，咱们家大概就吃这回，三叔取到了个贤惠媳妇，以后啊日子肯定过的红火。三嫂什么时候再添个小meimei呗，以后好和小四做伴呢。” 小草羞的一脸通红，低头吃着饭。 李婆子满脸带笑，嗔怪一声：“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长辈都敢开玩笑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气氛又热闹起来，小树和小木还特地问小草，究竟什么时候meimei才出来。 众人闻言，笑的更大声了。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大家都回床睡了，夏天到了蚊子又出来了，屋里不时传来阵阵嗡嗡响，天又热，小玉像块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门半掩着，有丝亮光透过门照了进来，为了起夜方便，小玉基本上都会把门关严实，木门是靠个木墩固定的，每次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很是吵人。 忽然听到脚步声，小玉赶忙闭紧眼装睡，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装睡。 床前一人手执蒲扇，慢慢的扇风，那风不大不小刚刚适宜。 小玉眼眯了条缝，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向床边那人，月光太过朦胧只能看清楚轮廓，却看不清其人。 那个坐着摇了一阵蒲扇，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掖了掖蚊帐，又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 “秀娘，小玉睡着了么？”齐家贵轻声问道。 “嗯，睡着了，这天太热了，真担心孩子睡的不踏实，苦了她了，白天忙里忙外的。”秀娘有些心疼。 “你还要哄小四呢，明天晚上就我来扇风吧。” “放心，以后我肯定能让你，小玉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齐家贵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秀娘脸有些发烫，娇嗔道：“都老夫老妻了，我信你就是了，咱们回房吧，等下把小玉吵醒了就不好了。” 小玉听着屋外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摸了下脸，脸上湿湿一片，低叫了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