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纨绔进化论

    苏钺之所以会想到让刘炆去找院线关系，主要还是受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的影响。

    另一个世界已经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院线的老王家电影院最早就是靠着地产起家的，而到了苏钺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已经听到国内传来的即将成为第一家上市院线的消息。老王家电影院起家得益于对于地产行业的创新和深挖，从辽省滨城起家开始，这家原本是地产公司的企业就在国内第一个开启了城市就去改造的发展模式，从滨城房地产企业中脱颖而出，继而又成为国内第一个跨区域发展的房地产企业。上世纪末，由于国际经济大环境以及南方某省地产行业发展混乱导致的全国范围内的地产经济低迷，这家企业同样损失巨大。但就在新世纪的第一年，通过在商业地产领域的试水的成功，对企业的发展思路进行了巨大的调整，将商业地产和住宅地产同时作为企业的主营业务。而商业地产的发展也同时催生了之后雄踞国内资本圈顶端的一个庞然大物。作为城市活动的中心，商业地产的发展自然而然会和各种各样的城市生活联系起来，电影、影院就此进入这家公司的营业范畴，逐渐成为国内最大的院线。可以说，另一个世界的那个院线公司依靠的就是遍及全国的商业地产的广阔资源，这也是为什么一提到院线，苏钺首先想到的就是刘炆了。

    要说起另一个世界的这家集团公司，能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过绝大多数的话题都是这家公司做大做强之后才出现的。国人最先提及这家公司的名字的时候，王首富在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度恐怕还比不上他手底下的一帮特殊员工。1994年，这家公司入主滨城滨城足球队，六个赛季拿到四个国内最高级别足球联赛冠军，主场五年最高五十七场不败，1996年主客场五十五场不败战绩夺冠、干掉意甲豪门那不勒斯和乌克兰国家队，1999年国际足联排名亚洲俱乐部第一、世界俱乐部第三十一的当时当之无愧的中国顶级足球俱乐部。而等到这家企业从这支球队撤资，球队的成绩便随之江河直下，一度沦为保级球队，在世界末日那一年，在国内顶级足球联赛中也最终走到了尽头，让许多从甲A一直追随到中超的老球迷为之扼腕叹息。

    而之后这家公司的知名度，除了遍及各大城市的城市广场项目之外，还有父子两人首富、国民老公等各种头衔的加成效应。提起那个年轻人，大多数同龄人大约都会有羡慕嫉妒恨的想法，首富独子，这样的身份或许比首富本人更有吸引力。

    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身份特殊，明面上逃不掉rou丝的自我定位，有时候确实也会想象衙内、纨绔这样的有身家背景的同龄人的生活和思想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想来想去大概逃不出酒池rou林的印象。阴差阳错在这个世界成为了这帮人中的一员，忽然发现这样的身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样。

    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历史悠久决定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务，都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出属于它本身的文化，好的或者坏的、积极的或者消极的。最重要的是，某种文化有独特的圈子，但在圈子外对此的评价却是不断变化的。衙内和纨绔同样有圈子和独特的文化，在中国古代史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纨绔”和“衙内”是同一类贬义词，家世背景雄厚、本人一无所成甚至劣迹斑斑，比如“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的贾宝玉，比如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高衙内。家世背景雄厚但本人青出于蓝的年轻人不叫衙内，应该叫“将门虎子”。到了这个时代，只要有一定的家世背景的年轻人都被称之为“纨绔”，更多的是一种中性的定义词，而不再包含贬义，甚至在某些时候变成了让人羡慕的身份。这更多是受到国外所谓的“贵族文化”的影响，这一类人因为在经济上受到的约束极小，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起步点也比同龄人高。

    不管是哪个时代，纨绔都是有不同的圈子的。而不同的时代，不同圈子的纨绔的追求和作为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建国之初的那帮老一辈的晚辈当年也是纨绔，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现在大部分都有不错的发展，苏钺的大伯和老子、郭婧的父亲都是这帮人的代表。因为那个年代的家长比较推崇的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晚辈如果不肖恐怕就要挨削，太祖的长子苏联回国后也在机关食堂吃饭，也干过农活，最终牺牲在朝鲜战场，是那个时代的那群特定的年轻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一切向钱看”的思想同样影响了这个特殊的群体，当年不少人做过灰色产业，倒卖批文什么的，在那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这些人的行为很难定性。而到了现在这个年代，恐怕倒卖批文这样的做法已经成为纨绔群体里面比较靠近外围圈子的年轻人的做法了，圈子越往中间靠拢，行为上越有自控力，并不是说看不上倒卖批文、强买强卖的那些钱，而是自己的成长环境决定了抵抗诱惑的能力和对于未来发展的预知力。比如阿涛，哪怕无聊去开一家酒吧，也不会去搞这些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违法乱纪、仗势欺人这样名目张胆的行为，真正意义上的纨绔是绝对不会做的，那样的年轻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暴发户家庭长大的不知轻重的傻瓜。

    参军之前的“北斗”性格比较乖张，有时候也会做出很危险的举动，比如被老爷子送进部队前的那次危险的飙车。不过苏钺现在仔细回忆了一下前身少年时候的某些作为，发现更多的是“冒险”，而并非危害。他的两次危险驾驶，一次被老爷子送进了部队，一次被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但都没有对旁人造成任何的伤害，或许在潜意识里他在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这种细节性的东西，现在的苏钺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现在所谓的顶级纨绔大概可以从行为上分成几类：无所事事的、不务正业的、惹人发笑的、不闻其名的。无所事事是因为没有追求，家庭的背景太厚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圈子外的人很难觉擦到另一个里面的约束，如果本身没有太高的追求，家里长辈又给了太大的压力，这部分年轻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所事事的，阿涛之前其实也是这种状态。

    另一个世界的那位年轻人也得算是纨绔圈子里面最核心的人物，虽然在国内官本位的思维惯性下，“官”和“富”是两个阶层，但其实在年轻人的群体里面并不十分在意这种区分。他的行为在老一辈的眼里面有些出格，好像是不务正业坐吃山空一般，但必须要承认的是，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很准确地抓住了时代发展带来的机遇并靠着各种力量把它做大做强了。

    惹人发笑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智商有多低或者多无知，以他们的家庭背景，出现傻瓜和笨蛋的可能性和常态下基因的大范围突变的几率没什么区别。这一类人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在“藏拙”，比如那位字迹潦草的少将。这一类人通常出现在顶级的政治家庭，老一辈太过突出，贡献太大，出于小心谨慎的原则表现的“傻”一些，这辈子混过去就得了。

    不闻其名的大约都是自己有追求、又不愿意受到其他规则的约束的那帮人。他们大部分时候隐身于各行各业，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或许某一天觉得自己的目标达成或者再也瞒不下去的时候，背景就会被曝光出来。这个过程中完全的不闻其名不太现实，有时候能从蛛丝马迹中获得线索，有时候仅限于某个小圈子的人才知道。其实这才是这个圈子的人的常态，比如另一个世界出国留学的那位曾经的网瘾少年，比如苏钺堂兄弟三人，比如郭婧。

    刘炆帮着约的这位其实也是一个纨绔，和刘炆一个圈子的纨绔。苏钺带着上个世界的记忆去找刘炆这个房地产老板的儿子，没想到错有错着，这个家伙还真认识国内最大的院线的老板的儿子。

    和上个世界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国内最大的院线并不是基于商业地产项目的资源发展起来的，而是借着电影制作和放映技术的变革做出成就的。冯红兵是个很有时代特点的名字，但并不意味着拥有这样一个名字的人没有追逐时代发展的勇气。逸彩影院是这个世界国内最大的院线，有消息称这家院线正在寻求收购国外几家院线股份的机会，冯红兵就是这家院线的老板。

    冯红兵年轻时做过家乡一家工厂的维修工，到了九十年代工厂成为第一批倒闭的国有企业，就在县城的街上开了一家音像制品店，倒卖盗版的磁带和光盘，后来自学了无线电维修的手艺，也兼职修理各种家用电器。当时县城邮电局里面的程控交换机老是出毛病，厂商的技术支持却总是不能及时到位，自学成才的冯红兵本着“大无畏”的精神，多少能处理一些小毛病。等真正的工程师到来的时候，就厚脸皮地贴着人家问东问西，最终居然让他搞明白了这玩意儿的运作原理和一些简单的维护修理技术。之后冯红兵又开起了县城的第一家网吧，就此迷恋上了网络互连。只认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他依然用那种大无畏的精神学起了编成，靠着自己弄出来的当时很火爆的一款网络游戏的外挂，真正意义上攫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早年的他搞过游戏外挂、弄过流氓软件，甚至用简陋的黑客技术搞垮过县城里面的另外一家网吧。这个人苏钺之前并不熟悉，等到刘炆跟他讲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这个人会不会也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毕竟这人的经历实在太像一部穿越小说了。

    后来互联网行业在经历寒冬后逐渐复苏，当大家还站在岸上看风景的时候，冯红兵拉起一支十几人的团队，搞出了国内第一家视频网站。受限于当时的网络状况和时代局限，这家网站运营并不成功，最终以出售给国内某门户网站收场。短暂的沉寂之后，他又以全新的思维方式开始运作一家新的视频网站，不仅仅局限于短视频和互动分享，还把许多电视节目和电影搬上了自家网站。当时这种运作模式并不新鲜，但肯出钱购买版权或提供分成的却只有这一家。这也掀起了最早的互联网资源维权风暴，不光领先了这个世界上国内的其他视频网站，还远远领先苏钺曾经的那个世界。这家网站借着法律的武器成为国内最大的视频网站、等大家也都习惯了网络付费观看视频或者心甘情愿忍受广告的时候，他却直接将自己名下的这家网站的所有股权清空了，转而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省级地方院线。当时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因为当时人们都认为，随着互联网和影音播放技术的发展，传统影院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冯红兵收购了这家院线后，斥巨资在所有的旗下影院进行了播放技术的改进，并取得了国际领先的一种立体电影播放技术的国内独家授权。等到那一年的年底，人们才忽然发现冯红兵眼光的独到之处：一部国外引进的大制作电影同时引进了2D和3D两个版本，而国内能够放映3D影片的影院屈指可数，而最先进的播放技术却被冯红兵垄断了。这部电影的两个版本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3D影片并不是什么新生事物，但在这部震撼感观的电影上映前，国内的观众对于3D电影几乎一无所知，有幸看过这部片子3D版本的观众自发充当了自来水，国内的影评人和相关媒体也开始引导对于3D影片的关注。几家大型院线不得不花钱从冯红兵手里购买这种播放技术的授权，而冯红兵并未放弃对于国内其他地区的市场的扩张。短短两年的时间，逸彩院线一跃成为国内分布最广、票房最高、观影体验最好的影院。而和国内各大电影发行商的合作也让冯红兵有机会进入电影制作和投资的领域，现今已经投拍过十几部电影。

    刘炆今天请来的是冯红兵的独子冯悦。冯红兵的公司总部在京城，国内几个省份的影院建设和改造少不了刘炆的老子的参与，冯悦和刘炆自然算是熟识。两人关系比较密切，家世也差不多，多少有些狐朋狗友的味道。冯悦自从家里的产业涉足电影圈之后，也成了广大等待上位的女演员眼中的黄金资源，对于刘炆的酒店或许比自己的住宅更熟悉。性格和言行比较贴近另一个世界的王公子，但从成就来看，还是远远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