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世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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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还‘这’什么呀？安心办你的差事，别再让我看见你心不在焉样子！”

    不提梦萝怎么忽悠自己身边的丫鬟，且说她看着眼前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长相倒都还算齐整。她原打算得好好的，找四个孩子，放在自己身边调教，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府里那点子账目杂务，她眨眼功夫就能搞定。到时候一个学律法家规，一个学财务经营，一个学医药养生，一个学饮食香料。

    一个人穿到古代，人生地不熟的，先得把当时当地的规矩弄懂，才能在不犯错的前提下尝试为我所用。梦萝以前虽然也学过两天中国法制史，可对大清律，甚至她自己家的家规，都还不甚了了。古代，有时候家规甚至大于律法，比方说，打死家奴，似乎真是没人管的呢。

    财务经营这些，倒算梦萝穿来前的半个老本行。但是古代流水账处理起来麻烦，她原是想不动声色地，假装和自己的丫头一起，慢慢学会所谓的西洋算学。而现在，九阿哥居然老早就在自己铺子里推广了，还亲自教了她，这一点，倒是大大地省了麻烦。

    医药针灸、刮痧按摩，在梦萝穿来前，很是刮起了一阵自我保健的旋风。上学的日子时紧时松，梦萝闲来无事时，也看过不少相关书籍。加上隔壁寝室有个中医家庭出身的同学，每天自己扎足三里保健，说什么“常扎足三里，胜吃老母鸡”。两人一起玩的时候，梦萝也试过拿银针扎自己的合谷治牙疼，觉得实在有趣儿，恨不能立时就改了专业。

    至于饮食香料，倒是多谢穿越小说里的各种阴谋诡计了。毕竟她穿来的契机是正主儿滑胎，加上当初见到保泰时他眼中话中所透出的狠戾，这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龌龊，谁也说不清楚。虽然说白了，饮食香料这些东西也离不开医理药理，但是梦萝毕竟是个门外汉，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找上七八个孩子各专一个方向，跟带研究生似地培养她们。

    如今只找来三个不说，从条件上看，也都不够让她放心。梦萝翻着手里薄薄的履历，只有那一个旗外的孩子是完全没有家人的。

    那一家子原是九爷府庄子上的佃户，那庄子没拨到九阿哥名下时，就阖家在那耕作的。祖上是前明落魄太监家的养子，里外里什么亲戚都没有。半年前一场风寒夺去了这家男主人的性命，留下一个女儿和新寡的老婆，苦挨几个月耗光了家里那点存粮，孩子娘熬不下去，便一咬牙投井死了。

    好一个惹人唏嘘的故事，世道艰难，不知有多少无所倚仗的百姓正在经历着类似的苦楚，在饥饿与贫困中无力地挣扎。

    “唉。”梦叹了一声，却有疑问不方便当着孩子们的面问出来。想到底下的奴才们若非实在寻不到人，断不会这样送来三个不那么合要求的人来，连四个都凑不出。所以梦萝便决定暂时先都留下：“先让人把她们带下去吧，好好安置，我权且都留下了。过两年若实在不得用，也可以打发到底下寻个端茶递水的差事，总不会亏待了她们。”

    “嗻。”秦嬷嬷也听得清楚，是“让人”把她们带下去，于是安排妥当之后，很自觉地留了下来，等着福晋问话。

    “秦嬷嬷，那孩子的娘为什么要寻死？”梦萝有点担心，刚才仔细瞧了那女人投井的日子，似乎差不多，正是自己请秦嬷嬷替她寻人的时候。

    “主子养尊处优，自是不明白外头那些女子的难处。她一个寡妇，带着个不省事的孩子，能寻些什么出路？若是坏了名洁，将来会带累着女儿也跟着遭罪。横竖庄子上四邻和善，咱们家又素来宽仁，她活着苦熬，反真不如死了干净。”

    “……”梦萝忍了半天，想到这副身子估计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便终还是把迷茫之言问出了口：“她好好活她的，又怎会坏了名洁？”

    “这……”秦嬷嬷觉得，主子虽然早不是姑娘家了，可那些龌龊的话，还是不该过她的耳，便半天答不上话。

    梦萝思量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她改嫁，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主子，朝廷虽不禁女子改嫁，咱们满人也素来不在乎这些个，可在汉人的传统里，这便是不贞，很难寻到夫家的。而且那女子既没姿色又没力气，若是随便寻户娶不起婆娘的人家，生活怕只会更加艰难。”

    梦萝看着秦嬷嬷脸上怪异的神色，不由得想到女子在古代抛头露面最有可能的去处，不禁心里一寒，大概明白了秦嬷嬷话里的意思。

    “只是……秦嬷嬷，我只担心，那孩子的娘该不是看我们寻人，这才……”梦萝心里不踏实，终于把心一横，直接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她不希望是这样，这种可能让她害怕。如果是她的变态要求害了一条人命，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面对。

    “什么？”秦嬷嬷脸上的意外毫不作伪：“主子怎么会这么想？且不说咱们寻人的消息那会儿还没传到庄子上去，就算真传过去了，咱们只在旗下奴才中寻，与这些佃户何干。唉，主子自小心慈，可也不该如此多心。主子若能把这多心的习惯舍了，也……”秦嬷嬷忽然发现自己话多了，差点就又提起以前那些不愉快来，吓得声音一顿，连忙转了话头：“主子且放宽心，当时不过是庄上的管事来交账时偶得了消息，立时便来寻我，道庄上有这么个孤女，每日里靠些接济度日。我初还没放在心上，只是最后实在寻不到人，才传了她来，只想着给福晋看看，若能入了眼，也是她的福气。这事老奴思虑欠妥，若是主子心中忌讳，便把那丫头打发到别处去，横竖不亏待她便罢了。”

    梦萝思量再三，终究觉得没必要自寻烦恼，便还是留下了三个孩子，打算先从写字启蒙开始，尝试着当个幼师了。